馬冬梅討了個沒趣，不敢再說話。</br> 她來到京城后，并不知道慈心真正的跟腳。</br> 甚至只知道慈心叫王慧芳。</br> 剛才一聽，才知道鬧了半天這位還是一位格格。</br> 管父親叫阿瑪，還是‘府’里頭，這是什么府？</br> 馬冬梅小時候聽家里的祖奶奶說過，前清的皇室供著不止一位仙家。</br> 這個藍三姑姑就是鑲藍旗旗主的保家仙。</br> 只不過馬冬梅的歷史知識有限,并不知道鑲藍旗旗主是誰。</br> 有心問問，那位‘藍三姑姑’最后怎么樣了，卻見慈心情緒不高，便也沒敢多問。</br> 兩人順著樓梯下去。</br> 在經過那兩名印泥人入住的樓層時，這邊已經聚了不少人。</br> 剛才慈心來到這里，直接一降魔杵就把另一個人放倒在走廊里。</br> 她也沒處理尸體,就直接上樓了。</br> 這酒店人流不小，在走廊趴著一個腦漿迸裂的人,沒一會兒就被人發現了。</br> 此時已經報了警，酒店的保安也趕到了現場，正在維持秩序。</br> 慈心和馬冬梅從樓上下來，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br> 剛才樓頂的打斗聲音雖然不小，但酒店的隔音效果不錯，再加上頂樓的總統套房沒有住人,并沒有驚動下面。</br> 二人旁若無人下樓,正好跟一個青年擦肩而過。</br> 這青年正是之前去蔣震家送信那人。</br> 他并沒有注意到慈心和馬冬梅,甚至沒看一眼城市里非常少見的大狐貍。</br> 實際上,在他的眼力，慈心和馬冬梅只是兩個長相普通的服務生,二青則是一個送餐的小推車。</br> 這正是馬冬梅幻術的厲害之處。</br> 在不知不覺見，就能扭曲周圍認得認知,讓你拿狗屎當黃金都不自知。</br> 那青年看見走廊上聚集的人，立即有種不祥的預感。</br> 搶了幾步上前，撥開后面的人群，隔著最前面一排往里邊看。</br> 一眼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尸體。</br> 雖然距離不近，他卻認出了這個人的膚色和頭發。</br> 正是從印泥來的四個人之一。</br> 這名青年不由得咽口吐沫。</br> 之前在黎叔那邊死了兩個。</br> 現在竟又死了一個，就差一個就全軍覆沒了。</br> 他還不知道，被他漏算的那個人已經死在樓頂上了。</br> 青年不敢耽擱，立即風風火火的向樓下跑去。</br> 這些印泥人死不死他不在乎，但這件事關系到洪興下一步的發展。</br> 青年來到一摟，找了公用電話打回去。</br> 然而，電話鈴聲響了半天也沒人接起來。</br> 令他的心不斷往下沉，難道家里出事了？</br> 終于，就在他越來越心慌的時候，電話接通了。</br> 青年立即叫道：“達叔，我……”</br> 不等他說完，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并不是每次接電話的管家達叔。</br> 青年當即質問：“你是誰！”</br> 那女人輕哼一聲：“中環警署刑事組譚美麗。”</br> 青年一愣，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一個女警察為什么會在洪興龍頭的別墅里？</br> 他不知道，此時蔣震的別墅已經被警察占領了。</br> 蔣震坐在沙發上，強做鎮定，面沉似水。</br> 這時從外邊走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西裝男人。</br> 蔣震一愣，從沙發上站起身：“藍探長,你這是什么意思？抄我老巢呀！”</br> 來人正是曾經跟雷洛齊名的四大探長之一。</br> 藍探長笑道：“震哥不要動怒，我也是奉命行事。”</br> 這個‘震哥’調侃多于尊重，以藍探長的身份,蔣震還擔不起。</br> 但一個‘奉命行事’更讓蔣震吃驚。</br> 藍探長輕描淡寫道：“走吧，洛哥要見你。”</br> 蔣震這才明白，是雷洛讓藍探長來的。</br> 不由冷笑一聲：“當初四大探長齊名，藍探長從來不服雷洛，現在居然肯低頭？”</br> 藍探長渾不在意這點挑撥離間的伎倆，理所當然道：“自古以來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洛哥是長官，我是借他的光，升了這個督查，有什么低頭不低頭的。”</br> 蔣震抿著嘴唇，無言以對。</br> 事實上，從當初雷洛坐守警署時，把重機槍、迫擊炮搬出來。</br> 就再沒有所謂的四大探長了。</br> 其他三個人既沒有這個氣魄，也沒有這個實力。</br> “走吧～”藍探長似笑非笑道：“別讓我動手，大家不要搞得太難看了。”</br> 蔣震咬咬牙。</br> 雖然洪興號稱三萬馬仔，但真正的核心精銳也就幾百上千人。</br> 其他的都是攢雞毛湊撣子。</br> 遇上事兒了，不是一哄而上，就是一哄而散。</br> 況且如今，藍探長已經帶人進來，他家的傭人保鏢都被控制起來。</br> 就算蔣震想奮力一搏也已失去了最佳時機。</br> “好，我跟你走！”蔣震把心一橫，既然躲不過去，索性硬著頭皮上了。</br> 蔣震被送到警署，見到雷洛。</br> 為了等他，今天雷洛干脆沒下班。</br> 先是跟藍探長寒暄幾句，等藍探長走了，雷洛看向蔣震，臉上的笑容收斂：“蔣震，你今年還沒到五十吧？”</br> 蔣震一愣，不明白雷洛什么意思。</br> 雷洛沉聲道：“沒到五十怎么就老糊涂了呢？現在南洋什么情況，你跟那幫印泥猴子勾搭，真是連臉都不要了？”</br> 蔣震卻嘴硬道：“雷生，你說什么，什么印泥猴子，我聽不懂。”</br> 雷洛“哼了一聲：“不見棺材不掉淚。”</br> 說著伸手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摞照片。</br> 上面正是蔣震與黎叔，還有那幾個印泥人有說有笑的畫面。</br> 蔣震愕然，他沒想到雷洛居然有這種照片。</br> 這說明他平時的一舉一動早就被人監視了。</br> “怎么樣？你還有什么說的？”雷洛質問道。</br> 蔣震默然。</br> 他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br> 但他卻不覺著這有什么不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br> 他跟這些印尼人見面，只是為了下一步發展社團，為了巴結斯萊特家族……</br> 這有什么錯？</br> 雷洛不難猜到他怎么想的。</br> 其實在雷洛心里未嘗不認同這種想法。</br> 歸根結底，香江現在仍是英果人的地盤。</br> 這里的人，從上到下，有幾個屁股是干凈的。</br> 還不都在英果人手下討飯吃。</br> 但問題是你蔣震撞槍口上了，既然要殺雞儆猴，你不死誰死。</br> 雷洛道：“吶，大家都是潮州人，別說我雷洛不照顧同鄉。”</br> 蔣震面無表情，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br> 雷洛道：“這次你惹了不該惹的人，要么你自己抗下來，要么你們洪興……”</br> 雷洛并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br> 要么你一個人死，不用臟了我的手。</br> 要么等我動手，整個洪興一起跟著陪葬。</br> 蔣震緊抿著嘴唇，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br> 原以為把黎叔推到前臺，自己隱藏在幕后。</br> 既不用承擔風險，又可以討好斯萊特家族。</br> 卻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br> 不過蔣震也是個人物，畢竟從戰爭年代摸爬滾打過來的。</br> 目光與雷洛對，沉聲道：“我可以聽你的，但你得保證讓我兒子上位。”</br> 雷洛沒有敷衍，直接搖頭：“蔣天生？他今年才多大，就算我把他挺上去，他能坐穩嗎？還是說，你想把這個兒子害死？”</br> 蔣震解釋道：“我沒讓他現在上去，但必須守住蔣家的基本盤，這是我的底線。”</br> 雷洛明白他意思，兒子現在還年輕，可以等一等。</br> 再成長幾年，等到三十多歲，要名義有名義，要資歷有資歷，再來當這個龍頭就順理成章了。</br> 雷洛則必須在蔣天生成長起來前，保證他的安全以及蔣家的孤兒寡母不被吞并。</br> 雷洛皺眉道：“蔣震，你是個聰明人，不應該提出這種要求。”</br> 蔣震當然明白，他跟雷洛沒交情，一個同鄉的關系，不值得做這些。</br> 說白了，什么潮州同鄉，就是如今的‘雷警司’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想讓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說他戕害同鄉，不仁不義。</br> 但實際上，這種指責議論，對雷洛沒有任何傷害。</br> 所以，蔣震必須拿出更多籌碼。</br> 蔣震在來的路上就想明白這個邏輯。</br> 能指使得動雷洛，還這樣大動干戈的，只有一個杜飛。</br> 雷洛和杜飛的關系不是什么秘密。</br> 當初雷洛能上位，就是杜飛給他提供的裝備。</br> 而斯萊特家族那邊雖然沒明說，蔣震也能猜到。</br> 種種跡象表明，對方這次是沖杜飛來的。</br> 蔣震本來也沒想摻和進去。</br> 但在不久前，除了王玄找他，還接到了夷州那邊鄭茂春的電話。</br> 鄭茂春這個人心狠手辣，跟蔣震算是老相識了。</br> 王玄和鄭茂春都是蔣震不能拒絕的人。</br> 前者來歷神秘，手段莫測，防不勝防。</br> 后者是夷州軍清局的二號人物，位高權重。</br> 得罪了誰都不好辦。</br> 再加上斯萊特家族背書，令蔣震權衡利弊做出決定。</br> 如今到了這一步，他也只好死道友不死貧道了。</br> 蔣震道：“雷生，我想見一見杜先生，有些情況需要跟他面談。”</br> 對于這個要求，雷洛當然樂意。</br> 只要把蔣震送到杜飛面前，就等于把鍋甩出去了。</br> 之后蔣震是死是活，都跟他雷洛沒一毛錢關系。</br> 事后只要他稍微照顧一下蔣震的遺孤，外邊人只會說他雷洛仁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