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一家子，酒量都不好。
    這最不好的，大約就是葉楓葉棗兄妹兩個了。
    葉楓比葉棗還算是好些，一來他本就是男人。二來么，出來應酬的時間比葉棗多。
    酒量這個東西么，總還是能練的好一點的。
    至少，他也是喝了三兩之后，才醉倒了的。
    于是，被扶著歇著去的時候，那是完全沒知覺了的。
    倚紅樓是京城里開了十來年的一處青樓。
    青樓，不同于妓院。
    在古代，雖然青樓瓦舍，妓院梨園說起來都是下賤的地方。
    也一度叫外人覺得，那就是賣肉的地方。
    可事實上，并不是這樣。
    至少，青樓的姑娘們，是輕易不肯賣身的。她們出賣的是琴棋書畫。就是賣藝的。花魁這一類的姑娘，你是真的要豪擲千金的。
    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思。
    常有一個花魁除夜能拍出千兩的事情來。
    一般人，花百兩銀子，也就聽姑娘唱曲兒罷了。
    只有妓院的姑娘，才是靠賣肉的。當然，青樓的姑娘年紀大了之后，也會賣肉，但是賣肉的姑娘和賣藝的姑娘們，是區分開的。尊卑貴賤，一看便知。
    而瓦舍，最初就是表演的地方，好比后來的西院。更豐富些，百家戲也有，雜耍也有。
    這梨園呢，是唱戲的。
    可因為古代這些藝人的地位極其低微，低微到了只有達官貴人想要看。就是叫你當眾表演活春宮都必須演。不然就是個死。
    久而久之，這些地方就被人誤認為都是賣肉的。
    可這里頭，其實夾雜了多少姑娘們的血淚。
    不像是現代的妓=女，古代的妓子們，更多是身不由己。從小就被賣進了這些地方。不從，只有死。
    于是，漸漸的，竟是青樓這樣賣藝為主的地方，倒是顯得更高貴些。
    這里，多數的女孩子都是從小買來教導的。一個個的，教授琴棋書畫。最不濟的，也是個跳舞或者唱歌好的。
    總有一技傍身。
    也有一部分，是罪臣家里的女眷。那就更是值錢的貨色了。
    而葉楓，今兒就遇上了這樣一個女子。要是葉棗在這里，就會認得出，這就是那一日在街上看四爺的那個女子。
    陳淑華，就是罪臣之女。從小被賣進了倚紅樓。如今已經二十三歲了。
    她始終不是花魁，可這些年，也給媽媽賺了不少錢。
    如今年紀大了，不再耀眼了，媽媽竟然要她接客……
    青樓女子，一旦開始接客了，那就不值錢了。很快，就會被送走。去下等的妓院里伺候。
    她是罪籍，想要憑自己的本事離開這里，是不必想了。
    只有依靠旁人。
    可是往日里不管是哪家公子，都是柔情蜜意。可只要說起贖身來，竟無人敢應答。
    這一夜，她喝了不少的酒，靠在欄桿上想，是死了算了呢？還是茍且活著？
    她本該是金尊玉貴的官家小姐，如今卻混的這樣凄慘。
    “哎喲，這位爺喝的，這也太醉了。”一個小廝笑呵呵的甩手。
    “多謝你們，我們爺就是酒量淺了些。對了，你們這廚房在哪啊？我去弄點湯？”葉楓的小廝田子笑問。
    “哎，那呢，你瞧。”青樓里的小廝指點道。
    田子看了看，就在樓下拐角處。便點頭應了。
    等他回去伺候葉楓，那兩個幫著扶著人的小廝就從陳淑華身邊過。
    “喲，這不是皎月姑娘么？怎么站這里了？喝多了？”小廝有些輕佻。
    “姑奶奶如今還是這倚紅樓里掛牌子的，你們兩個也配和我這么說話？”陳淑華冷哼了一聲。
    兩個小廝就嘻嘻哈哈的走了，一邊走，一邊道：“還當自己尊貴哪？吳媽媽都說了，就今年了，來年就送她去玲瓏院！”
    這玲瓏院，就是倚紅樓的下屬單位了。
    過去的，都是賣肉賣到死的……
    陳淑華打了一個冷顫，她真是恨死了這些人。她八歲來到這里，十幾年了，一點都沒有叫吳媽媽心軟一些。
    她只是想以后做個丫頭也好啊，可吳媽媽卻這樣對她……
    “姑娘，您還不歇著？趁著今兒閑著，趕緊歇著吧。”丫頭出來，見自家姑娘發呆，忙勸。
    “你去查，那個屋子里，住的是哪家的爺。”陳淑華指著葉楓在的屋子道。
    丫頭哎了一聲，就去了。
    等過了一會，陳淑華回了房，丫頭也很快就回來了。
    “那間里頭，是葉大人。就是如今的男爵府的世子。宮里頭那位明嬪娘娘的親哥哥。”丫頭說這些，倒是也不算多驚訝。
    畢竟這倚紅樓里，哪一天不過個幾個達官貴人？
    這一位都不算什么。聽聞三樓上，現如今還坐著幾個黃帶子呢。
    那才是大人物。
    “就是那位葉傳臚？”陳淑華眼神一亮。
    這個人，她見過的！
    那年打馬游街，她就在樓上，還跟姐妹們一起，丟了帕子的。
    對這位葉傳臚，記憶猶新。長得真好。
    “可不是么，說起來這也是個奇人了，至今只有一個嫡妻，是滿人。只有個閨女。”丫頭搖頭，給陳淑華倒茶。
    “寶珠，你得幫我。”陳淑華一把拉住了丫頭的手。
    “姑娘……您想怎么辦？”丫頭有些緊張。
    “他不會在這里過夜的吧？我需要時間。”陳淑華心跳的很快。
    “當然不會，朝廷命官呢，來玩兒就是不該，肯定不會過夜的。”寶珠心跳的有些快、
    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呆在這里。
    “他的小廝，說是要去廚房，你盯著，一會我過去。”陳淑華顧不上周密不周密了。這是一根救命稻草。
    畢竟，葉傳臚在京城里，是有個厚道的名頭的。
    就算是出事了，也不是大事。
    寶珠猶豫再三之后，鄭重點頭。
    等田子去了廚房，陳淑華就換了一身衣裳，進了葉楓的屋子。
    過了一會之后，田子回來，就看見了這不雅的一幕。
    捂著臉就出去了，出去就犯愁，這可怎么辦？
    想回府說吧，又不敢丟下爺，只好從懷里掏出十兩銀子，遠遠的招呼了一個這里的小廝，叫他去請八爺來。
    “十萬火急，我們家爺是男爵府的世子。你這么說，八爺就知道了。”田子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