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筒很老舊,不知什么木頭的,磨得早就看不清顏色了。
不過上頭的花紋還有,只是也看不清是什么了。
隱約看見幾朵祥云罷了。
四爺?shù)谝粋€(gè),上去搖出了一根簽兒。
吧嗒一聲,落在四爺?shù)拿媲啊?br/>
他撿起來,之間那簽兒上是一行字:天下誰人不識君?
四爺不太明白,等著十三爺和十四爺?shù)暮瀮骸?br/>
十三爺?shù)氖牵嚎v馬奔南山
十四爺?shù)氖牵汗γ€需公正
“什么意思?功名?爺還要功名?”十四爺皺眉。
小沙彌過來作揖:“三位施主,可要解簽?若要解簽,請隨貧僧來吧。”
四爺抬腳跟著他,往后頭一處地方去了。
那里有一棵碩大的桃樹,不過如今,也是一樹蕭索。
只見那后頭的三間房中間開著門,里頭正坐著一個(gè)灰布衣裳的老和尚。
他沒有胡子,但是單看他下垂的下巴肉都知道,他年紀(jì)是在不小了。
前一個(gè)解簽的婦人走后,四爺幾個(gè)便進(jìn)去了。
老和尚抬眼,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細(xì)細(xì)打量起四爺來了。
四爺皺眉,蘇培盛正要說話,就見老和尚忽然笑起來:“哈哈哈,貧僧住普光寺快一百年了!如今得遇貴人,不枉此生!”
四爺眉頭皺的更深了。
雖然他們幾個(gè)穿戴不凡,可是也不至于叫一個(gè)耄耋之年的老和尚這樣激動吧?
他們不曾表明身份。
“解簽么?這兩位小施主先來吧。這位施主,就稍后可好?”老和尚笑問。
“好。”四爺退后一步。
十三爺和十三爺都看了一眼四爺,十三爺先遞過去。
“縱馬奔南山。”老和尚念了一遍:“小施主年紀(jì)輕輕,卻有不少心事。肩上壓著擔(dān)子呢。”
十三爺一驚,這和尚說的極是。
“然,人生在世,便是如此辛苦。你瞧著不辛苦的人,他指不定更辛苦些。這南山一說,源自于陶淵明施主的那一首詩。可這南山下,真就輕松自在不必辛苦了么?貧僧看,倒也未必。”
老和尚搖頭:“這普光寺的簽兒也不見得就那么準(zhǔn),小施主生而富貴,要是刻意追求桃源,大可不必。南山既然悠閑,又何須縱馬奔去?這世間所有的閑適,都該是隨遇而安。”
“眼前的困境不是困境,一葉障目罷了。小施主堅(jiān)定心智,往前走就是了。”
“多謝大師,我心里豁然開朗了。”十三爺拱手。
“哈哈哈,能叫你豁然開朗,也是貧僧的功德了!”說著,將那簽兒扔進(jìn)筒子里。
十四爺遞上他的簽兒。
“哈哈哈,這位小施主也是抽的妙!”老和尚失笑:“這位小施主這一根簽兒啊,自打貧僧做了這解簽的和尚,只見過三次。”
“功名還需公正,若是用在文武官員身上,便是告誡官員不要忘本。公正做事,才有功名可言。可用在施主您身上……這道理,就只有小施主您自己參悟了。”老和尚說著,就將那簽兒丟盡了筒子里。
十四爺?shù)纱笱郏肷螞]說話。
還好是寺廟里,他雖然不滿,也不能發(fā)火。
“那我如今不懂!還請大師解釋解釋啊!”
“說不得,說不得!小施主還是自己參悟吧!”老和尚笑呵呵的。
十四爺憋氣,甩手出去了。
“這位施主,久等了!貧僧這就幫您解簽,只是……可否請這眾人出去?貧僧單獨(dú)與您解簽可好?”老和尚笑道。
“奴才伺候爺。”蘇培盛一步不敢退,萬一這老和尚包藏禍心呢?
“哎,你還是出去吧。”老和尚擺手。
四爺看著這個(gè)做派與別的和尚囧然不同的老和尚,心里卻不是很懷疑:“都出去吧,出去等。”
十三位應(yīng)了是,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蘇培盛帶上門,走遠(yuǎn)幾步,死死的盯著,一旦里頭有事,就沖進(jìn)去。
四爺坐在椅子上:“大師請說吧。”
“哈,施主這個(gè)簽兒倒是常見。讀書人抽了,便是預(yù)示要一朝出人頭地,金鑾點(diǎn)名。習(xí)武的人抽了,許是要帶兵打仗,天下皆知。婦人抽了,許是要進(jìn)那紫禁城,伺候在君王側(cè)。”
老和尚看著四爺,呵呵笑:“施主您抽了,便也是要進(jìn)那紫禁城的!坐在那至尊之位上!屆時(shí),自然是天下誰人不識君?哈哈哈!施主一身的金光龍氣,竟是壓不住了!壓不住了!哈哈哈!”
老和尚笑的很是開懷。
四爺皺眉,手緊了緊握住椅背:“大師!你可知你說什么?妖言惑眾,你不想要你的寺廟了?”
是這樣說的,可四爺?shù)男奶南袷且鰜硪话恪?br/>
這老和尚的意思……他再是明白不過!
“哈哈哈!貴人,真正的貴人!來年這時(shí)候,施主您也該再來這里。也該再祭祀泰山!哈哈,那時(shí)候,老和尚若是還在人世間,定要再瞻仰貴人風(fēng)姿,哈哈哈!就只愿貴人留著老和尚性命!”
老和尚似乎很是興奮,他笑的很是開懷。
四爺猛地站起身,就要出去。
“施主!順勢而為,順勢而為!天意如此,不必人力干預(yù)。施主是天生的貴人,天定的……”
老和尚走上前一步:“哈哈,施主慢走,貧僧有幸見施主,有幸的很啊!”
四爺回頭,看著這個(gè)蒼老的不可思議的和尚,半晌沒有說話。
老和尚始終帶著笑意,悲天憫人的笑意。
四爺忽然輕聲道:“你可真不像是和尚。”
“哈,真正出家人,本該肆意……貧僧正是和尚!施主請吧!愿還有再見之日。”老和尚伸手,做出一個(gè)請的樣子來。
四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拉開門。
外頭正是陽光燦爛的時(shí)候,四爺瞇了瞇眼,大步的走出去。
或者……這個(gè)和尚是蠱惑人心吧?
他本該懷疑,這是哪個(gè)兄弟害他的手筆。
可是不知為何,他卻不能懷疑。
也許是那和尚太過與眾不同吧?四爺想……從不信這些的他,就信一次又如何?
反正,那老和尚說了,順勢而為……
就是……什么都不必做。
也許呢。來年這時(shí)候,就該知道了不是么?
也許真的……有那個(gè)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