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這種現(xiàn)象反復(fù)且有規(guī)律地發(fā)生了上百次，孟超終于意識到，“古人”正在使用一種神秘莫測的武器，對付反噬的獸潮。
    他原本以為，那是類似“細胞分解炮”之類的東西。
    通過超高頻率的震蕩，引發(fā)碳基生命體內(nèi)所有細胞的共振。
    再用不斷放大的共振，將完整的生命體，還原成分裂的細胞。
    但無論這頭太古異蟲的復(fù)眼，還是孟超自身的“超凡視覺”，都能看到細菌級數(shù)的物體。
    就算被瞬間分解成細胞，也不可能連一點征兆都沒有，一縷蛛絲馬跡都觀察不到。
    孟超觀察到了數(shù)百頭蟲類怪獸的消失。
    卻找不到他們消失的原因。
    結(jié)合太古文明的特征，冥思苦想了很久，這才恍然大悟。
    這些蟲類怪獸，并非被分解成了細胞，乃至比細胞更微小的基本元素。
    而是被“傳送”了出去。
    除了生化科技，靈能科技之外，太古文明最引以為傲的技術(shù)，就是瞬間傳送。
    大可將整整一座城市，以及生活在里面的所有智慧生命體，都穿越到星海彼岸，并且精確“著陸”在可居住星球的地表，完美融入當(dāng)?shù)氐牡刭|(zhì)和生態(tài)系統(tǒng)。
    小可令智慧生命體，在星球表面進行點對點的瞬時移動，不受任何障礙的阻隔。
    讀取這段“微腦記憶”之前，孟超僅僅覺得，“瞬時傳送”或者說“穿越”，是運輸領(lǐng)域發(fā)展到極致的技術(shù)。
    現(xiàn)在，他才意識到，除了運輸之外，這項技術(shù)，同樣可以，甚至更加可以用來進行殺戮！
    要知道，101項目在進行“行星表面短途瞬時移動”實驗的時候，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必須反復(fù)修正和確認所有的工作參數(shù)，讓成百上千個參數(shù)，都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面的數(shù)十位。
    倘若某個參數(shù)出現(xiàn)了百分之一的誤差，極有可能將人傳送到距離目的地數(shù)百公里的地方。
    這是字面意義上的“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而因為在距離目的地幾百公里之外，并沒有另一座傳送門，讓傳送者安全、穩(wěn)定地“著陸”。
    莫名出現(xiàn)在虛空中的傳送者，往往會化作一蓬血霧，或者鑲嵌在大山內(nèi)部，或者直接被傳送到大氣層以外，凍成一坨冰塊，或者被傳送到深海，擠成一張薄如蟬翼的肉餅，等等等等。
    在這種情況下，運氣最好的傳送者，也只能留下一具筋斷骨折，內(nèi)臟爆裂，慘不忍睹的“全尸”。
    無論孟超還是101項目的全體研究員，都對這些壯烈犧牲的傳送者，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他們夜以繼日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避免這樣的慘劇再度發(fā)生。
    為此，無數(shù)研究人員都熬白了頭發(fā)，甚至在埋頭作業(yè)時，不知不覺，激蕩了太過旺盛的靈焰，燒死無數(shù)腦細胞，走火入魔而死。
    然而，孟超突然想到，倘若不是“避免”，而是“放任”這種現(xiàn)象的發(fā)生呢？
    破壞總是比建設(shè)更加容易。
    “把一個物體，隨隨便便傳送到大海深處、地殼內(nèi)部、充滿輻射的宇宙真空”，當(dāng)然也比“把一個碳基智慧生命體，精確傳送到千里之外的某一點，無論高度、距離還是坐標(biāo)，連一毫米都不能差”，要容易百倍。
    所以……
    “這不是‘細胞分解炮’，而是‘傳送炮’！”
    孟超瞬間明白，“‘古人’已經(jīng)能將傳送技術(shù)武器化，制造了這些恐怖的武器，直接把怪獸傳送走了！
    “傳送到哪里并不重要——異界和地球相仿，7０％的表面積都是海洋，而地表以下又是滾燙的巖漿和堅硬的巖石，哪怕拋射到大氣層之外，也就數(shù)千公里而已，以太古文明的技術(sh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辦到！
    “只要落入深海、巖層、大氣層之外，再強大的怪獸，都死定了！”
    孟超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樣一副畫面：
    一頭張牙舞爪，窮兇極惡的怪獸，原本正揮舞著刃肢，朝太古城市狂奔。
    下一秒鐘，它眼前一黑，忽然被傳送到了一條直徑不足五毫米的地底巖縫中。
    再堅硬的甲殼，再強大的血肉，再鋒利的獠牙和刃肢，都在瞬間被擠壓成了肉泥，塞滿整條巖縫。
    甚至連它的細胞深處，都塞滿了組成巖石的基本元素。
    令它變成一座，血肉和巖石交融，畸形扭曲的雕像。
    孟超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是最糟糕的死法。
    比千刀萬剮，大腦自燃，細胞分解，更恐怖百倍。
    下一秒鐘，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岔了。
    “古人”并沒有將怪獸傳送到數(shù)百公里之外的深海，之下的地殼，之上的大氣層以外去。
    他們僅僅將這些怪獸，傳送到了幾百米，幾十米，甚至幾米之外的獸潮里面。
    對“古人”而言，讓一個物體瞬間移動幾米，完全是雕蟲小技，不費吹灰之力。
    但洶涌澎湃的獸潮，所有怪獸都摩肩接踵，彎曲的獠牙、利爪和刃肢都經(jīng)常卡到一起。
    怪獸和怪獸之間，根本沒有多余的空間，容納另一頭莫名其妙傳送過來的怪獸。
    當(dāng)兩頭甚至三四頭怪獸硬生生擠進同一方空間時，悲劇就發(fā)生了。
    他們的細胞和細胞，骨骼和骨骼，神經(jīng)和神經(jīng)，五臟六腑和五臟六腑，統(tǒng)統(tǒng)強行融合到了一起。
    很多怪獸直接爆成一團血霧。
    也有不少怪獸變成了“連體嬰”，并在下一秒鐘，因為器官擠壓和破裂而死去。
    還有些高階怪獸的“獸核”，也就是蘊藏在體內(nèi)的靈能結(jié)晶物質(zhì)，或者直接就是被他們吞噬下去的高階晶石、高濃度靈液，發(fā)生了猛烈的碰撞、擠壓和反應(yīng)。
    他們瞬間爆炸，變成一個個巨大的光球，將方圓百米內(nèi)所有的怪獸，統(tǒng)統(tǒng)拖下了地獄！
    如果將怪獸傳送到深海或者地殼深處，死的僅僅是這一頭怪獸，說不定還要消耗更多的靈能。
    而將怪獸傳送到獸潮內(nèi)部，卻能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一口氣消滅掉好幾頭甚至幾十頭怪獸，因為傳送距離很近，消耗的靈能也微不足道。
    這就是“古人”的殺戮藝術(shù)。
    簡潔，精確，優(yōu)雅，有種一絲不茍，從容不迫的味道。
    面對“古人”神秘莫測，不可思議的殺戮之道，連身為“觀眾”的孟超，都感到靈魂深處傳來了深深的顫栗。
    這種感覺，和面對末日兇獸時的顫栗是不同的。
    后者僅僅是恐懼，來自基因?qū)用娴模灸艿目謶侄选?br/>     前者，除了恐懼之外，還有深深的敬意，有種想對太古文明頂禮膜拜的沖動。
    任何一支軍隊，遭到這樣神秘莫測的打擊，都該鎩羽而歸，甚至潰不成軍。
    只可惜，正在進攻的，并不是軍隊。
    而是獸潮。
    士兵會恐懼，會退縮，能夠認識到自己和敵人之間，不可逾越的技術(shù)差距，從絕望到崩潰。
    怪獸不會。
    比較低級的蟲類怪獸，甚至很難理解，太古文明究竟發(fā)動了何等神秘莫測、恐怖至極的打擊，也就不會生出孟超這樣的崇敬和恐懼。
    他們甚至不理解生存和死亡的意義，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碳基智慧生命”，僅僅是“母體”意志的延伸，是“微腦”的棋子而已。
    怪獸實在太多了。
    無論太古城市外圍，那些熠熠生輝的“水晶刺猬”如何閃耀光芒，激射靈焰和玄光，在獸潮中制造一個個的空泡，用神乎其技的方式，抹殺掉數(shù)以萬計的怪獸。
    以四面合圍的滔滔獸潮，千萬甚至億萬的數(shù)量級而論，損失的，也只是九牛一毛而言。
    很多怪獸凍僵、自燃、粉碎、湮滅、被傳送到別的怪獸體內(nèi)，引發(fā)一連串的大爆炸，刺眼的火球翻滾、縮脹、漂浮，吐出一團團張牙舞爪的蘑菇云。
    但更多怪獸卻前赴后繼地填補了空泡，撲滅了火焰，踏平了蘑菇云，并毫不猶豫撕碎了前面凍僵的同類的尸骸，將支離破碎的血肉統(tǒng)統(tǒng)吞噬下去，不浪費一星半點的能量。
    隨后，勢頭不減，繼續(xù)前進。
    近百公里距離，轉(zhuǎn)眼被洶涌澎湃的獸潮吞噬。
    他們已經(jīng)接近了水晶盾牌組成的高墻。
    甚至能看到，貌似純凈通透的水晶盾牌內(nèi)部，布滿了如同立體電路圖般密密麻麻的靈紋，一道道靈光在里面飛速流轉(zhuǎn)，又以八角垂芒的符文形態(tài)，浮出盾牌表面，隱隱在整座城市的外面，構(gòu)成一座座殺氣重重的靈磁力場。
    “古人”似乎也意識到，他們的城市迎來了最后的時刻。
    “水晶刺猬”們旋轉(zhuǎn)得越來越快，所有尖刺都變成了一圈圈五彩斑斕的光環(huán)，就像陀螺般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五顏六色的射線，發(fā)射頻率越來越高，無數(shù)道射線交融在一起，簡直像是一把把巨大的死神鐮刀，在獸潮中來回掃蕩，收割。
    在近百公里的距離上，“古人”的一次攻擊，最多在獸潮中制造一個直徑百米的空泡。
    現(xiàn)在，“死神鐮刀”的一次收割，卻能輕易制造出近千米寬，三五百米深的“死亡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