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想要將血魄戰刀從黑山牛魔的頭蓋骨里拔出來，再從眼窩、鼻孔或者咽喉等更脆弱的部位捅進去。
    但刀刃卻被骨骼死死卡住，猶如冷卻后的鋼鐵般融合在一起。
    孟超周身，疲倦也伴隨著痛楚，如潮水般來襲。
    ——雖然剛才一刀斬殺一頭黑山牛魔。
    但黑山牛魔和早先的白骨獅虎獸一樣，過量服用神變膠囊后，體液帶有極強的酸性和毒性。
    孟超的動力鎧甲早就被震個粉碎。
    被黑山牛魔黏糊糊的五臟六腑淋了一身，饒是他有靈能護體，皮膚仍舊受到嚴重侵蝕，變得鮮血淋漓，每一束神經末梢，都品嘗到了萬蟻噬骨般的痛楚。
    這已經不知是他在漫長的一天中，第幾次遍體鱗傷。
    他無處借力，不能將血魄戰刀拔出分毫。
    干脆不顧周身快要散架的傷痛，雙手緊握血魄戰刀的刀柄，猛烈搖晃起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搖晃總比插拔容易。
    黑山牛魔的頭蓋骨上，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紋。
    伴隨孟超絕不亞于怪獸的怒吼，裂紋不斷擴大。
    黑山牛魔痛不欲生，暴跳如雷，提升了撞擊鋼筋混凝土的速度和力度。
    還好幾次低頭，抵著孟超在地上摩擦，擦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路。
    但無論它怎么撞擊和摩擦，孟超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仿佛要將刀柄融入到自己灼熱的掌心，一邊搖晃，一邊旋轉，一邊竭盡所能，靈氣狂噴，讓刀刃上呼嘯而出的戰焰，變得無比明亮。
    這不再是兩具怪物級別的血肉之軀的較量。
    而是人類和怪獸剝離了一切外在差異之后，意志的碰撞。
    狹路相逢勇者勝！
    孟超把全身重量都壓到血魄戰刀的刀柄上，伴隨聲嘶力竭的吼叫和周身關節幾乎粉碎的痛楚，將戰刀一寸一寸，甚至一毫米一毫米，硬生生捅進了黑山牛魔的腦漿里。
    到最后，他的臉貼著黑山牛魔的臉。
    他布滿血絲，仿佛熊熊燃燒的眼睛，和黑山牛魔的猩紅小眼，只有０.１毫米的距離！
    “去死吧，畜生。”
    孟超在黑山牛魔耳邊呢喃。
    在荒野中，面對地獄兇獸都敢低頭發動沖鋒的黑山牛魔，終于品嘗到了“四腿發軟”是什么感覺。
    終于，在它把孟超撞成肉餅之前，黑山牛魔力竭了。
    它發出無可奈何的哀嚎，速度越來越慢，猩紅小眼里布滿了恐懼和絕望。
    原本輕而易舉就能一口氣撞碎三四堵鋼筋混凝土墻壁，現在蓄力足足十秒鐘，胡亂撞過去，也只能將墻壁撞塌一半。
    而孟超也終于將黑山牛魔頭蓋骨上的傷口，搗成了碗口大小。
    ——當然是用來吃褲帶面的海碗。
    喉嚨深處發出霹靂般的暴喝，孟超終于成功將血魄戰刀拔出來半米。
    隨后，周身靈脈如山洪暴發般發力，剛剛拔出來半米的燃燒利刃，再次深深捅進黑山牛魔的腦漿里。
    因為力量實在太大，連自己的整條右臂都捅了進去，只剩下肩膀還露在外面。
    隨著靈能不斷爆發，他的整條右臂連帶著血魄戰刀，仿佛都變成一門連續激發十幾次的列車炮。
    炮管通紅，燙得嚇人，將黑山牛魔的腦漿連帶脊椎，全都燒得“吱吱”亂響。
    黑山牛魔的七竅都噴出火焰。
    它終于倒下。
    幾十噸重的大肉山死死壓在孟超身上，把他壓得齜牙咧嘴。
    但，這場意志的較量，勝利者終究是他！
    孟超咧嘴，無聲大笑。
    只是，笑容僅僅維持了半秒鐘，他的眼角就抽搐起來。
    好像……有哪里不對。
    空氣中充滿了蛋白質燒焦的糊臭味，溫度也越來越高，遠遠超出孟超激蕩靈能的極限。
    孟超眨了眨眼，很快發現，壓在他身上的黑山牛魔正在燃燒。
    不，不是被血魄戰刀烤干了腦漿和脊髓這么簡單，它碩大無朋的身軀，幾十噸重的大肉山里，每一顆細胞都在急速升溫，不等裊裊青煙騰空而起，火苗就從撕裂的血肉之間竄了出來！
    “人體自燃？”
    孟超想起自己見過的幾名服用神變膠囊的案例。
    因為過度透支生命，令細胞深處負責能量轉換的線粒體失控，好幾名服用者在激戰之后，全都莫名其妙地燃燒起來，猶如浸透了汽油的火炬，瞬間將自己燒得一干二凈。
    就算沒有發生人體自燃，服用者的體溫往往也會升到沸點以上，令周身體液統統蒸發殆盡，變成一具具恐怖無比的干尸。
    從剛剛狂暴無匹的表現來看，這頭黑山牛魔吞服的神變膠囊，只會比普通悍匪更多十倍。
    此刻，它體內的線粒體全面失控，當然也會瞬間釋放出璀璨十倍甚至百倍的生命之火。
    孟超暗暗叫苦。
    黑山牛魔自燃不要緊，問題是孟超還被它死死壓在下面，整條右臂連帶著血魄戰刀，都透過大腦，插進它的身軀，甚至連刀鋒都卡在它的脊椎骨上面！
    孟超拼命抽刀。
    但黑山牛魔垂死掙扎，周身血肉和筋腱都下意識抽搐，再次將血魄戰刀和孟超的右臂咬住。
    生命之火蔓延的速度極快，轉瞬間，黑山牛魔就變成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球。
    直到它被燒得蜷縮起來，周身血肉都變得酥脆不堪，孟超才找到空隙。
    先從燃燒的大肉山下抽出自己的雙腿。
    隨后雙腳踩住黑山牛魔腦袋上的大角，狠狠蹬踏。
    終于將血魄戰刀和右臂一起抽了出來。
    但這時候，大量粘稠無比，熊熊燃燒的油脂，也順著黑山牛魔的尸骸，流淌到了孟超身上。
    他就像被凝固汽油彈砸了個正著。
    皮膚上瞬間被燎出了上百個大泡。
    在地上滾了十幾圈，才勉強撲滅火焰。
    卻已經被燒得皮開肉綻，焦頭爛額。
    再加上剛才和黑山牛魔的碰撞和摩擦。
    孟超覺得自己都快人體自燃了。
    連呼吸都變成一種酷刑，連動動手指都變成一種奢侈。
    他只想四仰八叉地躺在這里，靜靜看著煙熏火燎的天花板，直到世界末日為止。
    但是，不行，必須站起來！
    四周不少支撐整體框架的鋼筋混凝土墻壁，都在黑山牛魔的野蠻沖撞中，被撞出觸目驚心的大窟窿。
    此刻，窟窿四周的鋼筋和鋼柱，都發出“吱吱呀呀”，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疲勞聲。
    而且，黑山牛魔的自燃，又引發了地下大火。
    這頭碩大無朋的畜生，體內富含液態油脂，死了都不安生，熊熊燃燒的油脂，如同巖漿般流淌得到處都是，令火勢瞬間擴散，一發不可收拾。
    再堅硬的鋼鐵，也抵擋不住熊熊烈焰的長時間燒灼。
    等鋼鐵被燒成鋼水，整座合金角斗場和附屬結構的穩固性，就會大打折扣，極有可能像神變膠囊煉制工廠一樣，徹底崩塌的。
    再說，孟超和黑山牛魔斗得昏天暗地，雙方都沒隱藏生命磁場的激蕩，一定會被各路高手感知到。
    孟超不怕遭遇普通巢城幫眾。
    卻不愿意在這種狀態下撞見“鬼熊”熊威。
    更不愿意被“紅眉”蘇倫逮個正著。
    在想到辦法徹底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前，他必須走，去找——
    孟超的牙齒深深嵌入嘴唇，用滾燙的鮮血來冷卻更加滾燙的胸膛，竭盡所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瞳孔卻驟然收縮成兩枚針尖。
    他轉過身，朝身后傳來“咔啦咔啦”，鋼筋混凝土和巖石摩擦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看到烈焰和煙霧間，緩緩升起九條既像蟒蛇，又像蛟龍，更像是觸手般的東西。
    九條張牙舞爪的巖龍之下，呂絲雅笑瞇瞇地看著他。
    ……
    “紅眉”蘇倫雙手背負，卓立于合金角斗場觀眾席最高層的特級豪華貴賓包廂內，寬幅落地窗前。
    透過玻璃窗，極目遠眺，能看到兵荒馬亂、烏煙瘴氣的巢城全貌。
    到處都在爆炸和起火燃燒，熱浪一波波涌向天空，在烏云密布的天穹上，攪出了一個個巨大的漩渦。
    蘊藏大量雜質，呈現妖異色彩的煙柱，猶如從地獄一路蔓延上來的鎖鏈，牢牢鎖住整座巢城。
    而露天大競技場上，胸前佩戴不同幫派徽章，卻同樣武裝到牙齒的戰士，猶如一枚枚鋼鐵鑄造的棋子，只等他一聲令下，就將面無懼色地沖向地獄。
    這又令他生出“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迷醉之感。
    在沒人能看到的角度，蘇倫猩紅色的眉毛和他的嘴角一樣高高翹起，在落地窗上印出一張野心勃勃的面孔。
    “蘇總指揮，各位幫主，關在合金角斗場里的所有怪獸，都被人放了出來，還被喂食和注射了大量強效興奮藥劑，現在全都變成了窮兇極惡的超獸，就連電磁鐐銬和自爆項圈都不管用，我們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場面徹底失控了！”
    幾名鎧甲破損，遍體鱗傷的幫派戰士，連滾帶爬地沖撞進來。
    蘇倫深吸一口氣，轉身剎那，臉上的野心和殘忍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內疚和誠懇得表情。
    “都是我的錯，我沒料到孟超竟然狡猾如斯，還安排了這么卑鄙無恥的后手。”
    蘇倫滿臉沉痛，在空氣中狠狠一砸拳頭，咬牙切齒道，“一不留神，又著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