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水面上就飄滿了食人魚支離破碎的肉塊。
    然而，水面并未因此平靜，沸騰的趨勢愈演愈烈，很快，從水底射出七八條如裂口森蚺般的觸手，尖嘯著咬向孟超的四肢和腦袋。
    孟超冷哼一聲，兩條鏈刃在周身旋舞，形成絞肉機般的絕對防御，將觸手斬得七零八落。
    觸手狂舞著縮了回去，黑暗中浮現出一坨龐然大物。
    原來這些觸手都屬于一頭好似章魚般的水生怪獸，這玩意兒幾乎沒有骨頭，體型最是柔軟，也趁剛才隧道被高野撞裂時，從裂縫中鉆了進來。
    “江里也有章魚的么，真是亂七八糟的異界！”
    孟超再次將鏈刃舞出數十道幻影，幾乎同時纏上章魚怪獸的觸手。
    符文順著鎖鏈一道道閃亮，猶如插上一支支火焰和閃電凝聚而成的刀刃。
    再往回用力一拽，就將這畜生的三五條觸手，齊根拽了下來。
    章魚怪獸吃痛，如巨型心臟般的腦袋上，裂開一道血盆大口，估計是想噴射墨汁、毒液、內臟般的東西。
    孟超如何會給它這個機會，靈能在超過六十條主脈和數百條支脈中閃電流轉，將周身靈竅一一點亮，靈紋透體而出，猶如一身霸氣十足的刺青，把血肉之軀和神兵利器融為一體。
    數十道鏈刃的幻影重新重疊到一起，收回手中，伴隨著手臂的膨脹，再度激射而出。
    這次，兩道鏈刃螺旋向前，猶如閃電和火焰交錯的長槍般狠狠突刺，順著血盆大口，干脆利落，沒入章魚怪獸體內。
    章魚怪獸的天賦技能被打斷，遭到了靈能反噬，又被孟超的兩條鏈刃在體內瘋狂攪動，頓時如觸電般劇烈抽搐起來。
    不一時，觸手斷裂的傷口處，就噴涌出了細碎的火星和電弧，腦袋上更是冒出裊裊青煙，傳來刺鼻的焦臭味。
    “噗！”
    兩條鏈刃從它腦袋后面鉆出。
    同時激射而出的，還有它稀爛如泥的血肉。
    它像是一個倒空的米袋般干癟下去，喪失了最后的生機。
    孟超收回鏈刃。
    整個攻擊過程，僅僅持續了五秒鐘。
    五秒之內，完全壓制，沒有給對方絲毫還手的機會。
    從一年前在北線戰場上，遇到高階夢魘兇獸，都要絞盡腦汁去周旋，甚至轉頭就跑的一星靈紋境。
    到今天，眼皮都不眨一下，隨手就能秒殺至少達到三級的夢魘兇獸。
    對孟超而言，這真是狂飆突進，脫胎換骨的一年！
    他的靈焰，照亮積水，亦照亮無數爭先恐后逃竄的蝦兵蟹將。
    感知到他的絕對強勢，這些小型水生怪獸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
    孟超退回呂絲雅身邊，幫她擰開一支從超獸血液中提取出來的速效靈能補充劑，問道：“你怎么樣？”
    “沒事。”
    呂絲雅灌下靈能補充劑，臉上稍稍恢復幾分血色，低頭掃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訊器，微微皺眉道，“組長已經收到我們的信號，正在趕來，但沿途遭遇大量怪獸，估計還要一些時間，你頂不頂得住？”
    “頂得住！”
    孟超頓了一頓，又有些納悶，“大量怪獸，哪兒冒出來的？這幾天明明沒有迷霧降臨啊！”
    沒有迷霧降臨撕開大范圍的空間裂縫。
    荒野中的怪獸就不可能成群結隊傳送到龍城內部。
    極其細微的空間縫隙，倒是隨時都有可能出現。
    但這種縫隙，往往只能傳送孤零零的幾頭怪獸過來，一旦被熱心市民發現，往往就是一擁而上，亂刀砍死，剁碎了拿回家燒小菜的下場。
    “是……高野？”
    孟超心思電轉，想到一個可能，“高野這幾天，除了掏空一棟大樓的地基，吃掉半截地鐵之外，就是帶著我們兜圈子，除此之外，再沒什么大動作。
    “難道是他暗中挖通了從龍城到荒野的隧道，讓荒野中的怪獸從地底穿越龍城外圍的防線，秘密運動到龍城內部蟄伏起來，等喪尸把龍城鬧得不可開交時，再暴起發難？”
    果真如此，說明怪獸的協同作戰能力，又有了質的飛躍，真要當成一個“文明”來看待了。
    想到這里，孟超心中一動。
    “等等，高野應該還在附近，為什么突然沒有了動靜？”
    “小心！”呂絲雅叫道。
    只見隧道內的積水忽然混濁起來，很快變成翻滾的泥漿。
    孟超前方四五米處，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
    伴隨著“嘩啦嘩啦”的水聲，泥漿中，一道比章魚怪獸更龐大的身影一躍而出，朝他劈頭蓋腦罩了過來。
    正是變成妖神“地震”的高野！
    “高野！”
    孟超大吼一聲，鏈刃再度出手。
    卻被對方血盆大口中噴射出，夾雜著碎石和泥漿的氣流，吹歪了方向，沒入隧道的墻壁中。
    感知到雷霆萬鈞的氣勢碾壓過來，孟超只能猛地一拽鏈刃，朝旁邊閃了開去。
    高野布滿了棘刺的龐大身軀重重砸在積水里，砸出地動山搖的氣勢，更將隧道四壁都砸得皸裂開來。
    呂絲雅咬牙，周身靈紋閃耀，猶如熠熠生輝的根系，朝四周蔓延開去。
    非但令皸裂重新愈合，更令高野身下的混凝土和巖石都變成泥漿，等他半截沉重的身體陷進去之后，再重新凝固，甚至生成十幾根地刺，狠狠刺入高野體內。
    豈料高野就像大笨象被繡花針戳刺般無知無覺，周身棘刺超高頻顫動，輕而易舉就將堅硬的巖石和混凝土統統震碎，尾巴一擺，又從地底鉆了出來。
    面對孟超，他一寸寸張開布滿幾十道環形利齒，足以粉碎地鐵車廂的血盆大口。
    環繞著腦袋的褶皺里，幾十只綠瑩瑩的眼睛，發出幽幽的光芒，死盯著孟超和呂絲雅不放。
    幾十道目光中，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人性的光芒，只剩下無盡的，殘暴的，掠食動物的欲望。
    “……高野，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這樣！”
    孟超喘了口氣，痛心疾首道，“我去過你經常去治療的那家醫院，看到了你住院時的病房，以及那些失去了人類尊嚴的病友們。
    “我也參加了很多次藍色家園的活動，了解了家園派的理念，亦看到了今天龍城存在的很多問題。
    “是的，我承認，龍城是有問題的，我們的文明生病了，從地球穿越到異界，‘水土不服’的現象一直存在，在這個擁有靈能和奇跡的新世界里，無數沒能覺醒超凡力量的普通人，漸漸迷失方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甚至有可能被日新月異的世界，遠遠拋在腦后，淪為時代的犧牲品。
    “高野，我和你一樣都來自無權無勢的普通家庭，我們都愿意以超凡者的身份，為普通人而戰，更希望看到超凡者和普通人和諧共處，大家齊心協力建設家園，創造美好的未來。
    “我也可以認同你的想法，超凡者需要被制衡，普通人應該想辦法找到屬于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眼巴巴等著強者的鮮血，為弱者而流。
    “但是——
    “美好的愿望，并不是你恣意妄為的理由。
    “看看現在的你，究竟變成了什么模樣，你已經徹底迷失在扭曲的力量中，距離自己的初心越來越遠了！”
    伴隨著孟超振聾發聵的怒吼。
    高野亦像是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
    碩大無朋的身軀，輕輕抽搐著。
    似乎，被孟超的話，觸動了妖魔般的身軀深處，殘存的最后幾縷屬于人類的神經。
    “還沒發現嗎，你被人利用了！”
    孟超趁熱打鐵，繼續道，“是，龍城現行的秩序的確存在很多問題，從末世一路走來，雖然相繼成立了生存委員會和超凡塔，但‘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末世法則，仍舊深刻影響著每一個人，超級企業一手遮天，豪門大族畸形膨脹，強者恒強，強者愈強，而寒門子弟的出路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窄——這些問題，統統存在，是非要改變不可的。
    “但革新秩序，并不意味著要把秩序徹底砸爛啊！
    “龍城人已經受夠了秩序崩壞，無法無天的末世。
    “亦受夠了被喪尸和怪獸威脅，瑟瑟發抖的日子。
    “看看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幫助異獸將怪獸運送到龍城地底，試圖破壞龍城穿越后的第一條過江隧道，害死了無數的無辜市民，那些你口口聲聲要守護的人！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真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背離初衷，朝黑暗深處越走越遠了嗎？
    “還是被人控制，助紂為虐而不自知！
    “醒醒吧，高野，你不該變成這樣，人類不該變成這樣的！”
    高野沉默。
    他畸形膨脹的身軀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寸地方，能流露出人類的表情。
    只有一道道褶皺里，幾十只小眼滴溜溜亂轉，不知究竟在思考什么。
    “盡管，你變成這副面目全非的模樣，我還是愿意再相信你一次，就憑你在實驗日志中留給我的那些話！”
    孟超攥緊雙拳，咬牙道，“相信你能擺脫敵人的控制，找回自己的初心，亦喚醒身為人類的驕傲。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停止破壞，告訴我，這段時間你究竟躲在哪里進行治療和進化——你的變異，絕非天然進化，而是實驗室里調制的結果。
    “告訴我，對你實施調制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對方的實驗室在什么地方，對方有什么計劃和目的。
    “我發誓，等解決了這些利用你的敵人，我們一定會解決龍城的問題，但絕不是以你現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