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狼王在心中破口大罵，鬼鬼祟祟地蟄伏在暗處，引來一大票邪能傀儡殘骸，隨后坐山觀虎斗，這究竟算是哪門子“圖蘭獸人的方式”？
    話雖如此，他卻也不敢繼續試探孟超的決心。
    更何況，對手說話和行事的方式，和尋常獸人大不相同，更令他生出一種仿佛在迷霧中的潭水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既模糊又熟悉的感覺。
    “你來自血蹄氏族？”
    狼王仔細觀察著孟超的圖騰戰甲，竭力從這套戰甲的設計語言和圖騰鐫刻的風格上，搜索蛛絲馬跡的信息，“我不記得，自己和血蹄氏族的強者，有什么值得同歸于盡的深仇大恨。
    “還是說，血蹄氏族的酋長和祭司們認為，區區狼族之主，竟然比獅王和虎王的威脅更大嗎？”
    孟超的圖騰戰甲，原本就來自血蹄武士的七拼八湊。
    在血顱神廟中，又經過一次大規模的升級強化，搭載了“碎顱者”這柄絕世兇器。
    最初的“碎顱者”是不斷噴射巖漿的戰錘。
    雖然被孟超重鑄成了重型戰刀的模樣，但無論是圖騰戰甲表面鐫刻的圖騰，還是戰刀揮舞時釋放出來的暴虐殺意，都沾染著非常濃烈的，血蹄氏族那種一往無前，狂暴無匹的氣息。
    孟超沒辦法遮掩這套圖騰戰甲的來歷。
    又不能真的和狼王說：“是，在我眼中，你的威脅的確比獅王和虎王加起來，都要大上十倍。”
    這只會提高狼王的警惕和敵意。
    好在狼王是圖蘭澤一等一的聰明人。
    而聰明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一點就透，甚至不點都能自己腦補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于是，孟超并不回應，只是冷笑幾聲，擺出一副“我想要什么，你心知肚明”的架勢。
    “胡狼”卡努斯果然開始腦補。
    心思電轉之下，他立刻明白：“你也想要圣山傳承？”
    沒錯，狼王豁然開朗，在心中對自己道——這廝恐怕是血蹄氏族打入黃金氏族內部的秘諜，原本大概是來刺探情報，卻不知怎么，被他無意間撞破了大角軍團的秘密，進而推測出赤金城火并的真相，并且透過古夢圣女的能力，順藤摸瓜地找到這里。
    對這廝而言，此刻回到血蹄氏族去搬救兵，實在鞭長莫及。
    所以，他只能使出渾身解數，甚至不擇手段，激活大批邪能傀儡殘骸，將水攪得越渾越好。
    哪怕他自己得不到圣山傳承，只要能阻止黃金氏族得到圣山傳承，對血蹄氏族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沒錯，就是這樣！
    自以為看破孟超的意圖。
    狼王心中稍稍篤定。
    而孟超也發出沙啞的笑聲，含糊不清地說：“圣山，原本就是五大氏族共同的圣山，蘊藏在圣山深處的傳承，也是偉大祖靈饋贈給五大氏族的勇士們，共同的遺產！”
    他越是這么說，狼王反倒越能放下心來。
    “沒錯。”
    “胡狼”卡努斯隱藏在面具之下的嘴角，再次勾起了勝券在握的笑容，“我同意，偉大祖靈留給我們的遺產，何其寶貴，何其龐大，何其兇猛，絕不是某個人可以獨吞的。
    “原本，我秘密訓練了一支非常精銳的隊伍，準備帶他們去領取偉大祖靈的饋贈。
    “但現在，看起來這支隊伍已經統統折損在‘邪能污染’之中了。
    “也就是說，如果我還想得到偉大祖靈的饋贈，似乎就必須放下仇恨、怨念和矛盾，和你這位雖然還不知道姓名，但非常值得尊敬的對手，真誠合作，互利共贏了？”
    他的語氣非常誠懇。
    誠懇到有些謙卑的程度。
    這是他平時在獅王和虎王面前，使用的口吻。
    這樣的語氣，令人絕對聯想不到剛才那道渾身狼牙暴突，凌厲到毛骨悚然的猩紅閃電。
    而“互利共贏”這樣的詞匯，更是崇尚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圖蘭文明中，絕少使用的概念。
    以至于用圖蘭語說出來，都有些佶屈聱牙，磕磕巴巴。
    即便孟超剛剛還和狼王生死相搏。
    都不得不承認，這家伙言之有理。
    但一想到前世的龍城，和這頭末日魔狼“真誠合作，互利共贏”的下場，他又遲疑起來。
    這時候，煙霧深處，傳來了第二道凄厲的狼嚎。
    獅王和虎王已經找到了第二名幸存的豺狼武士，進行折磨和拷問。
    而這聲慘叫發出的地點，距離孟超和卡努斯都更近了一步。
    這令狼王的情緒更加焦慮。
    但他呈現出來的氣質，反而變得愈發沉穩和冷靜。
    “你該不會以為，自己和獅王、虎王之間，還有合作的可能吧？”
    狼王冷笑道，“你剛剛害得他們險些全軍覆沒！”
    “我是在救他們。”
    面對“胡狼”卡努斯這樣聰明絕頂的人物，孟超不覺得還有死鴨子嘴硬，不承認是自己激活殺戮天使的必要，“如果不是我及時喚醒并引來這么多邪能傀儡殘骸，獅王和虎王早就自相殘殺起來，就算沒有同歸于盡，也會被你補刀，包括他們的手下，一個都跑不了。
    “現在，獅王和虎王雖然損失慘重，好歹都還活著，還能收攏一批殘兵敗將，他們應該感謝我！”
    “這倒是，你的確救了他們的命，從理智上來說，他們是應該感謝你。”
    狼王并不否認，而是話鋒一轉，“不過，你這個身披血蹄戰甲的家伙，畢竟是引來這么多邪能傀儡殘骸，害死他們這么多手下的直接兇手，從感情上來說，獅王、虎王還有他們的手下，肯定對你恨之入骨。
    “如果不把你碎尸萬段的話，你叫獅王和虎王，怎么去面對那些死于‘邪能污染’的兄弟，又該怎么去安撫那些仍舊活著，但身受重傷，怒不可遏的手下？
    “相信我，沒人比我更了解獅王和虎王，他們或許不是純粹的蠢貨，但絕對不是你我這樣，能用理智控制住感情的人，就算我不殺你，你落到他們手里，下場也不會比我好多少的。”
    “我可以解釋。”
    孟超道，“我當時別無選擇。”
    “解釋不清楚的。”
    狼王道，“一個身披血蹄戰甲的家伙，引來大批邪能傀儡殘骸，幾乎害死了黃金氏族最強悍的獅王、虎王和狼王，這樣的事情，你要怎么解釋，才能讓人相信，你是別無選擇？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能解釋清楚，而獅王和虎王也有足夠的頭腦和胸襟，至少表面上笑瞇瞇和你合作，然后呢？
    “他們就算遭到重創，也是黃金氏族甚至圖蘭澤的最強者，手底下還有一批殘兵敗將，在圣山之外還有整個部族的精銳勇士，隨時聽候他們的召喚。
    “你有什么，你憑什么和他們合作，又憑什么認為，在開啟圣山神廟，得到祖靈饋贈之后，他們會規規矩矩地分你一份？
    “圖蘭澤的規矩，原本就是強者為王，贏家通吃，你根本沒資格和他們合作。
    “更不用說，獅王和虎王之間，還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無論我是否在中間挑撥離間，虎族在赤金城火并獅族，虎王一路追殺到圣山深處，這都是誰也無法掩蓋和解釋的事實！
    “我想，在找到圣山神廟之前，身受重傷的獅王和虎王或許會維持表面上的合作關系。
    “但他們一定會在暗中全力修復傷勢，不斷試探對方的虛實，確認對方在‘邪能污染’中，究竟受了多重的傷，還保留著幾分實力。
    “等他們的傷勢恢復到一定程度，或者開啟了圣山神廟，得到古老的遺產之后，他們絕不可能容忍對方，活著離開圣山的。
    “到時候，獅王和虎王之間，少不得會爆發一場無比慘烈的激斗，你確定自己真要在那時候，夾在他們中間嗎？”
    孟超沉吟片刻道：“按照你的說法，我們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當然。”
    狼王笑道，“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而且我們還共同面對著獅王和虎王的死亡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還不能放下原本就不存在的矛盾，真誠合作的話，那可實在是愚蠢透頂了！”
    “有道理。”
    孟超說，“但我還有一個小問題。”
    狼王道：“什么問題？”
    “在這里，的確是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我們兩個還能維持互相忌憚，相對平等的關系。”
    孟超說，“但你既然有信心將獅王和虎王一網打盡，獨吞圣山傳承，可見你對圣山神廟的開啟方法，神廟深處的機關陷阱，包括祖靈饋贈的大致內容，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也就是說，等到我們真的深入圣山神廟之后，那里就像是狼族開設的角斗場一樣，你占據著絕對的主場優勢。
    “到時候，我又該怎么保持這段‘互相忌憚，相對平等’的關系呢？
    “倘若你在圣山神廟的深處，在重重機關和迷宮般的暗道之間，在榨干了我的利用價值之后，對我露出鋒利的爪牙，我還有什么辦法，能保住自己這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