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開門。</br> 段昭拎著外賣的袋子進屋,換下鞋后，伸手罩在她頭頂，很輕的揉了揉：“嚇著了？”</br> “倒不是害怕,就是覺得，”虞笙從他手里接過袋子向餐廳走,確實有些郁悶：“周栩既然能跟蹤她爸找到這，就說明她還挺執著的，這次是把她打發走了，但是她會不會哪天又過來？”她小聲嘟囔：“這不是很麻煩。”</br> “我剛才已經去找過物業了，她再來的話，不會讓進小區,會先給我打電話，”段昭拿了碗筷給她：“你安心住,這個小區隱私性還不錯,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第二次的。”</br> 虞笙心不在焉的哦了聲。</br> 她和周栩只在商場見過一面，當時還有周栩她媽,這么久過去，物是人非，周栩對她應該早沒印象，可是她說的那個纏著周文良的人,</br> 該不會是虞婧文？</br> “我以為周叔要在這吃飯，就買了幾個他們那個年紀愛吃的菜,”段昭逐一打開飯盒,看見她面前的一盒菜里放了蝦，想起她是不吃這個的,正要用另一盒菜替換掉,見她心神不寧的伸了筷子過來,夾起一只蝦，送進嘴里。</br> “小姑娘。”</br> 熟悉的稱呼響起時，虞笙神情一頓，方才反應過來的看著她。</br> “你吃的，”段昭提醒道：“蝦。”</br> “啊，”虞笙并沒有覺得不妥，慢慢吞掉口中的蝦肉：“已經，沒有這么多講究了。”</br> “不覺得，過敏了？”他好笑的看她。</br> 虞笙搖頭，咬著筷子嘟囔：“本來也是不過敏的。”</br> 總在外面跑，有時忙起來，飯都來不及吃，而且在國外，也不會頓頓都合口味，誰還在意飯菜里有沒有放了蝦。</br> 可能有些事，時間一長，很多事都會變淡的。</br> 她忽然想到的問：“你呢，還討厭紅色么？”</br> 段昭想了想：“還是會不太舒服，不過能克制，”他無奈道：“畢竟頒獎時，要升旗的，有時候拿冠軍，還會有人給我旗子，讓我披著再滑一段，如果再鬧出高中那樣的事，我可能會被全網黑，你也救不了我。”</br> “我救你干什么。”虞笙不肯承認。</br> “采訪你忘了，”段昭帶點驕傲：“網友都說是，是女朋友視角拍的我。”</br> 虞笙：“……”</br> 段昭：“可不就是么。”</br> “你吃飯吧，”她逐漸暴躁：“吃都堵不上你嘴。”</br> “接吻，”他笑著：“可能管用。”</br> 虞笙：“……”拳頭漸漸硬了，能打人嗎現在？</br> *</br> 翌日。</br> 虞笙上班時，接到周文良的致歉電話，對昨天的事，他感到特別愧疚，也不知道周栩跟蹤了他。</br> 虞笙發自內心覺得，周栩的經歷挺讓人同情的，嘆了口氣：“我聽說，周栩媽媽剛去世沒多久，她可能情緒上會比較難接受，你有時間就多陪陪她，別...”作為一個晚輩，總不能說出叫長輩別“亂搞”這樣的話，她斟酌著道：“別忽略她的感受，就她現在這個時候，家人的陪伴，還挺重要的。”</br> “我知道你的顧慮，”周文良嘆氣道：“栩栩有的時候想法是會比較偏激，我已經和她在美國的小姨聯系過，想讓她去美國住一段時間。”</br> “我不是顧慮什么，”虞笙思索著說：“就是希望，不管在國內，還是送她出國，你都能多關心她。”</br> 拉了幾句客套，虞笙想著，她跟這位周爸也不熟，總不好建議人家里的事。</br> 她就是，至少不要扯到虞婧文頭上就行。</br> 畢竟恩怨糾葛這些事情，她真的覺得太麻煩了。</br> 客套到最后，周爸忽然問了一個讓她很擔心的問題：“你媽媽身體還好嗎？”</br> 虞笙頓時像被戳到逆鱗，不太痛快的問回去：“你問她干什么？你認識她嗎？”</br> “我跟你媽媽是，”周文良溫和道：“老朋友，也很久沒見了。”</br> “我從來沒聽我媽提過你。”</br> 電話掛了，她不想再聽周文良說下去。</br> 這兩天工作不算忙，上午跟關主任報道了一個多省商會的洽談會議，下午，就在辦公室整理稿件，整理到差不多時，手機震了震。</br> 是“泡鴨陣線聯盟”發過來的消息。</br> 蔣星遙：破案了！姐妹們！</br> 桑菓：？</br> 虞笙：？</br> 蔣星遙：我今天去養生館辦理會員卡掛失，發現被盜刷了五千多！我就調監控查了一下，你們猜是誰偷的？？？</br> 虞笙都還沒猜呢，她按捺不住的發來一張賀昀捏著耳朵跪鍵盤的照片。</br> 桑菓：哈哈哈哈哈姐妹你太虎了！</br> 虞笙：賀老師不要面子的哈哈哈！</br> 蔣星遙：媽的我氣死了！</br> 蔣星遙：五千多！</br> 蔣星遙：什么按摩能按五千多！！！</br> 蔣星遙：我跟你們說，這里邊絕！對！有！問！題！</br> 一條接一條，虞笙忙把手機調靜音，她都找不到插話的機會，估計桑菓也是。正要把手機放下時，段昭也發來信息。</br> 段昭：晚上賀老師和蔣星遙去咱家，說要過來穩居。</br> 虞笙剛想回個哦，頓時發覺不對勁。</br> 虞笙：什么叫，咱家？</br> 虞笙：那是我家，你是來租我房子的。</br> 段昭：我管租的房子，也叫家。</br> 虞笙簡直沒脾氣，這時蔣星遙也私聊她：晚上我們去你家吃，你什么都不用準備，吃火鍋，全讓賀昀準備，吃完讓他洗碗！</br> 虞笙：這，不太好吧？</br> 蔣星遙：沒什么不好的，他活該！我當著桑菓就沒好意思說，五千多的賬單，還有特殊服務費？你說這是幾個意思？而且，還不是他一個人去的。</br> 虞笙：還有誰？男的女的？</br> 半天，蔣星遙沒回。</br> 段昭：我現在往家走，你還多久下班，我接你。</br> 虞笙：又不遠，我走著都能回去。</br> 段昭：順路。</br> 蔣星遙：見面再說吧，我估計你這輩子可能要，</br> 蔣星遙：一個人發呆，</br> 蔣星遙：一個人睡覺，</br> 蔣星遙：一個人玩手機，</br> 蔣星遙：一個人裹緊被窩，</br> 段昭：我到了。</br> 虞笙讓這一連串刷屏弄到暴躁，回了一句：我祝你一個人孤獨終老！</br> 少頃，蔣星遙沒回，另一個倒是回了。</br> 段昭：？</br> 段昭：小姑娘，你倒也不必對我這么狠吧？</br> 虞笙先是一愣，然后再仔細看，媽的，她剛發錯人了，她那句送給蔣星遙的美好祝福，手一滑，發給段昭了，整個人頓時尬住。</br> 虞笙：我手滑了，我沒想要發給你的。</br> 他沒回。</br> 虞笙心道糟糕，這玩笑是不是有點大了？</br> 手滑這個事實，怕是很難被人相信吧？</br> 她收拾起桌上的稿件，放進包里，準備回家整理，拿手機的時候，看到他仍是沒回，心情頓時很難美麗，未來兩個月，還要每天同住一個屋檐之下，“玩笑”開成這樣，他要是當真了，以后要怎么見面啊。</br> 電視臺對面，是一排臨街的底商，段昭將車停在附近，回完虞笙最后一條信息后，手機意外的沒電了，他打開副駕的儲物盒，想找充電器，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只好作罷。</br> 下午四點半，虞笙如果正常下班，是五點半，還有一個小時，段昭解開安全帶，本想調平座椅休息一會兒，不經意轉頭，看到旁邊的花店。</br> 各色鮮花生機勃勃，錯落有致的裝點著店門，宛如庭院。</br> 他以前從來不會留意這些，今天卻饒有興致的從車上下來，走進花店。</br> 虞笙從電視臺的寫字樓走出來時，太陽從天邊漸漸落下，余暉渲染整片天空。</br> 很多年前，她曾在夕陽下，因為看到少年在操場揮汗，便愛上了下午四五點鐘的太陽。</br> 多年以后，她站在街的這頭，一眼就看到街那頭的鮮花店里，穿著白色襯衫，淺色牛仔褲的男人，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微低著頭，一支一支，認真的挑選玫瑰。</br> 一縷陽光穿透落地的玻璃窗，在他短刺的黑發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br> 虞笙內心怦然，悄悄舉起手機，拍下這個瞬間。</br> 街上，車輛川流不息，鳴笛混合著偶爾傳來的叫賣，蒸發著煙火氣，花店里，男人手中一捧嬌艷欲滴的紅色，仿佛也不再是他的心結。</br> 多年后的今天，已經長大的少女，再一次愛上了四五點的太陽。</br> 她偷偷替換掉原來的手機壁紙，換成剛抓拍的段昭的照片，待信號燈變成綠色時，走過去，輕輕推開花店的門。</br> 門前的木牌風鈴“叮鈴”響了一聲，伴隨老板娘一聲親切的“歡迎光臨”，男人轉過頭來，看到她后，露出笑容。</br> “早下班了？”段昭直起身，手里已經拿了十幾支。</br> “這兩天不太忙，工作可以拿回家做，”虞笙好奇的問他：“看不出來，你還喜歡花啊？”</br> “你是真看不出來，”段昭懶懶的帶點漫不經心：“我是想給你送花？”</br> “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么？”虞笙懷疑自己過糊涂了，拿手機出來看。</br> “就是看到，花很漂亮，”他又低下頭繼續選花：“就想買來送給你，沒有特別的原因。”</br> 花店老板娘在這時羨慕道：“小姑娘，你男朋友看起來很喜歡你呢。”</br> 虞笙不在自在的對她報以微笑，也不好反駁他們的關系，怕段昭下不來臺，可是不說，又怕他聽到心里去。只好走到他身邊，湊到他耳邊小聲咕噥：“老板娘那么說就是為了讓你高興，她好多賣幾支花，你別被糊弄了。”</br> “她說不說，”段昭又從花叢中挑出一支開得正旺的：“我都是要買33支。”</br> “怎么還非得，”虞笙問他：“33支。”</br> 這不強迫癥么。</br> “這代表三生三世吧，”段昭看她說：“我也不許你太長，我們在一起，就三生三世吧。”</br> 虞笙內心波瀾，起身在屋里四處張望著花花草草，口是心非的的說了個：“有點俗。”</br> “嗯？”段昭剛好選完最后一支：“我怎么俗了？”</br> “就是，”她不是很理直氣壯的回：“網上那些一心一意，三生三世，長長久久的說法，都有點土味情話的意思。”</br> 段昭嘆了口氣：“我這不是，不想孤獨終老，就想方設法的，再挽救一下么。”</br> 虞笙：“……”</br> 這話提的，</br> 就還挺突然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