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和蔣星遙剛在地鐵里,在海港城附近玩一天，晚上倆人計劃去廟街逛夜市，這邊夜市超乎想象,半條街都是算卦攤。</br> 經過時，虞笙都不敢扭頭的拉著蔣星遙直走：“我阿婆說了,財迷買彩票，倒霉上卦攤，千萬不能算，越算越倒霉。”</br> “這么邪乎？”蔣星遙咬著涼茶吸管問她：“你剛沒跟段昭說漏嘴吧？”</br> 虞笙搖頭，又有點為難：“地鐵里那個電梯提示音有點響。”</br> “沒事，一句半句聽不出來,”蔣星遙說：“我跟桑菓也說了，讓她別說出去。”</br> 虞笙嗯了聲,兩人沿廟街,往熱鬧的地方閑逛，她很喜歡出來玩,看什么都是新鮮的，在學校那些煩惱自然就不叫什么了。</br> 蔣星遙忽然在一個攤位前駐足，虞笙好奇的隨她過去，都沒看明白,就見攤主沖她們笑得詭異。</br> 攤位上一條條大小各異，那是什么鬼怪玩意兒？</br> 虞笙沒反應過來,蔣星遙拽她袖子感嘆：“可真開放,真敢賣！”</br> 攤主操著港普問她們要不要，嚇得蔣星遙驚慌失措拉著她跑走。</br> “什么啊？”虞笙讓她拉得杯里涼茶都灑出來,也沒好氣：“你跑什么？”</br> “你就是沒見過,你也該認識啊！”蔣星遙表情古怪：“就,段昭有，你去找他看看就知道了。”</br> 虞笙愣了愣，等經過下一個賣這玩意兒的攤位時，才瞬間反應過來，聯想到蔣星遙剛才的話，她腦子轟的一聲：“蔣星遙我真想跟你絕交！”</br> 蔣星遙仰天大笑，特別放肆。</br> 翌日的計劃是迪士尼。</br> 她們酒店是蔣星遙定的，作為一個港劇迷，蔣星遙毫不猶豫的定在油麻地，虞笙特意把酒店周邊拍給桑菓看，這一帶真是非常、接地氣。</br> 從酒店出來，途徑一條大排檔，一個社區籃球場，一個熱鬧的棋牌室和美都冰室，直走兩百米就是油麻地警署，再走走，就看到地鐵站入口，她們在地鐵站旁邊的通達食店吃早點。</br> 虞笙點了份面，蔣星遙除了面，還痛快的給自己加了塊豬扒。</br> “你都不怕胖了？”虞笙挑著面條問她。</br> “有什么明年再說吧。”蔣星遙看得很開：“這個豬扒好吃，你也點一份。”</br> 虞笙點頭，蔣星遙扭頭用她剛學兩句的粵語沖老板又要了一份。</br> 沒多大功夫，豬扒端上桌。</br> 虞笙悶頭道謝，拿盤子時，對方跟她較勁，盤子不給她，肉都快晃下來了。</br> 這不是霸王店是什么？</br> 虞笙抬頭想斤斤計較，看見段昭的臉，嚇得面湯嗆嗓子眼里，咳得眼淚都出來了。</br> 和他同來的還有賀昀。</br> 蔣星遙也呆了：“你，你們倆怎么來了？”</br> “請ging壓俯搜，”段昭懶洋洋的學了句不地道的粵語，坐下后，胳膊搭在她椅背上，遞水給她：“小姑娘，你男朋友給你個驚喜，你怎么都不知道抱抱他呢。”</br> 虞笙連喝了好幾口水壓驚。</br> 她還抱呢，她嚇都嚇死了。</br> 蔣星遙一拍桌子：“準是桑菓，這個叛徒！”</br> 賀昀坐下：“你們倆休學了？到底為什么，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知道告訴我和段大神。”</br> 蔣星遙莫名其妙：“虞笙不告訴段昭，是怕他訓練分心，他又回不來，知道有屁用，至于我不告訴你，我為什么要告訴你？”</br> 賀昀：“......”</br> 虞笙能感到段昭挺生氣的，也不是多怕他，就是有種騙人后的心虛，她偏頭，見他正盯著她，收回目光，忍不住再偏頭，見他仍盯著她，實在憋不住，小聲咕噥：“我就是怕你這樣，才不告訴你的。”</br> “行吧，”段昭看見她坐在這乖乖吃飯時，氣兒就散了，摟過她腦袋，摁在懷里安慰：“我聽說你不上課了，不上就不上吧，我女朋友這么棒，不上也能考。”</br> 虞笙復雜的心情，被他懷里的溫度撫平，連日的委屈都在這一刻襲來，她摟住他后背，鼻音很重的嗯了聲。</br> 他沒有怪她，也沒有非要問個明白。</br> 就這么靜靜的抱了她好半天。</br> 一直等到她情緒平靜，他捏捏她臉問：“今天計劃去哪兒，算上我和賀老師。”</br> 這是一場意外的，四人迪士尼之旅。</br> 開始還是一起玩，幾個項目后，段昭跟賀昀倆人就像說好似的，默默帶著她們，走散了。</br> 虞笙反應過來時，正排隊和花栗鼠合影：“蔣星遙他們呢？”</br> 段昭湊在她耳邊說：“給賀老師一個告白的機會。”</br> 她“啊”了一聲恍然大悟：“我想看表白現場。”</br> “八卦。”段昭笑得敲她腦袋：“等好消息吧。”</br> 虞笙沒介意，又想了想：“但是賀昀今天這個衣服不太行，他戴個帽子干什么？那帽子也不好看。”</br> “你忘了？”段昭笑道：“他剛剃的光頭。”</br> 虞笙恍悟，伸出手想摸段昭腦袋：“你頭發也挺短的。”</br> 他頭往后仰，順勢踩上一階道邊的臺階，本來就高，立刻又高出一大截。</br> 這個高度，虞笙夠不著，生悶氣的瞪他一眼：“又不是老虎屁股，不摸了。”</br> “小姑娘，”段昭唇角彎起，瞇眼看她：“老虎就算了，還屁股，我是不是對你太善良了？”</br> 他說完，裝模作樣擼袖子。</br> 虞笙嗅到危險。</br> “是，”她賠笑臉，內心讀秒，“啊”字喊出來后，撒腿跑了。</br> 她以為段昭要追她，跑出去十來米，發現段昭就站在原地，拿手機拍她，邊拍變笑，簡直氣炸了，轉身走進一家周邊紀念品店。</br> 段昭隨后跟進來，她挑她的，也不理，他就在后面跟著：“開玩笑嘛。”</br> 她挑了個草莓熊的喝水杯。</br> 他在后面：“我也要，要一樣的。”</br> “你自己買。”她指那一整排：“那么多，你自己拿。”</br> 他“嘖”了聲：“我就要女朋友送的。”</br> 虞笙惱怒的回頭看他，他吊兒郎當的插兜沖她樂，頓時小心眼不起來的少女，只好默默又拿了個杯子，并小聲咕噥：“你一個大男生，一米八幾的大傻個子，用個粉嘟嘟的小熊水杯，就不怕你隊友笑話你。”</br> “我不怕，”他沖她脖子說話：“我女朋友送的，我有，他們有嗎。”</br> 頭發被他暖烘烘的氣息吹起來，她不由得縮了縮。</br> “還有，”他故意咬字：“大傻個子，是說我呢？”</br> 這也沒別人了。</br> 虞笙賴不掉，只能小聲埋怨：“你耳朵還挺好。”</br> “沒到耳背的歲數，”他無聲的笑：“你放開聲音說。”</br> “就是你太高了，”虞笙只好轉過身，沖他解釋：“你看，你都快一米九了。”</br> “一八五，”他強調：“跟高二一樣。”</br> 高二她也覺得他是傻大個子。</br> 從見第一面就這印象，只不過剛才說禿嚕嘴了。</br> “那我收回吧。”虞笙識時務者為俊杰。</br> “原諒你了，”段昭手扣在她頭頂：“小朋友。”</br> 虞笙：“？”</br> 怎么又叫小朋友？</br> 她越想越不對勁，他是在變相說她矮嗎？是這個意思？</br> “我長個兒了，”她手在自己頭頂，橫向比劃：“我現在到一米六，阿婆說二十三還能躥一躥。”</br> “知道了，”段昭笑著，從背后拿出個紅色蝴蝶結的米奇耳朵，罩在她腦袋上：“我看看，”他非常滿意：“挺可愛的。”</br> 虞笙倒不怎么抗拒戴這個，本來到迪士尼，大家也都戴的，她剛沒找著，現在段昭給她戴上，她還挺高興的照半天鏡子，然后拿了同款，禮尚往來的給他戴：“送給我男朋友的，來，低頭。”</br> “我這種，大傻個子，戴這個，你覺得好看？”他故意，咬重“大傻個子”四個字。</br> 還帶大紅蝴蝶結的，虞笙心虛點頭：“好看，極了。”</br> 段昭語氣帶了點縱容：“換一個，好歹拿個沒蝴蝶結的。”</br> 傍晚花車巡游。</br> 段昭和賀昀約好四人在這見面。</br> 還沒正式開始，小道兩旁圍著不少人，巡游放的是一首歡快的英文歌，虞笙也跟著心情飛躍，時不時瞄一眼自己男朋友——挺痞帥，又很酷的一個人，被她強烈要求，戴了一對可愛的米奇耳朵。</br> 嘖，亦正亦邪的模樣，很勾引人。</br> 虞笙余光看見經過的幾個女生在看她男朋友，很刻意的側身擋住，然后更刻意的仰著頭一直盯著段昭宣示主權。</br> “小姑娘，”段昭發現她這一小動作，悠悠的問：“我是不是很好看？”</br> “嗯？”虞笙沒反應過來。</br> 他垂眸，鋒芒的眼里散著溫柔：“你一直盯著我看。”</br> “看你怎么了，”虞笙表示不滿：“又不會看得你少塊肉。”</br> “嗯，”段昭牽著她手揣進兜里：“少也沒關系，是你吃的就行。”</br> 虞笙悶聲道：“我沒這么大胃口。”</br> 他揉了揉胃，笑得不懷好意：“我有。”</br> 虞笙：“……”</br> 就看看，怎么還聊到誰吃誰的問題上了，她又不是聽不懂，說得好像她饞他的身子。</br> 而且就算看出來，有必要說出來嘛！</br> 她移開目光，余光剛好瞥見那幾個女生，對著段昭的鏡頭閃了閃，她正生悶氣，一個身影逆著光，將她籠罩。</br> 下一秒，他將她往懷里帶，低頭，親了親她的唇。</br> 音樂還在繼續，人們雀躍歡呼，花車漸漸露出頭腳。</br> 少女的心隨著節奏，快要蹦出來。</br> 這個觸感，很特別。</br> 軟軟的，帶著一點溫度。</br> *</br> 他們四個人沒有在巡游的地方匯合，段昭收到賀昀信息，說是告白成功，要請女神吃晚飯，然后就約在機場見。</br> 飛機是當晚11點的。</br> 虞笙和他在迪士尼多玩了會兒，出來后轉地鐵，到機場餐廳吃的。</br> 吃完飯，分別的時間也到了，她圈住段昭的腰，有那么一刻，不想從他身上剝離開。</br> 段昭輕輕的拍她背安慰：“就還一個月，我就回洵陽。”</br> 她仰起頭看他，好多話不太敢問。</br> 比如，他回去能待多久？</br> 他以后會不會留在國家隊？</br> 他一直忙集訓，體考有沒有耽誤參加？</br> 沉默到最后，她小聲問：“你這么晚回去，教練不會說你？”</br> “不會，”段昭語氣平靜：“我又不耽誤明天訓練。”</br> “你飛機落地后給我打電話。”她要求。</br> “電話就不打了，落地得半夜，你睡你的，”他說：“我給你發信息。”</br> 她點點頭。</br> 少頃，賀昀牽著蔣星遙匆匆跑來，一臉喜氣。</br> 虞笙和段昭都覺得看到一對鴛鴦，不約而同笑了。</br> “成了。”段昭低笑著問。</br> “那必須。”賀昀道。</br> 虞笙欲知詳情的看向蔣星遙，蔣星遙松開賀昀手，立刻跑她跟前，挽著她胳膊笑。</br> “答應了？”虞笙歪頭問她。</br> 蔣星遙小聲：“回去再說。”</br> 虞笙了然，意味深長的哦了聲：“恭喜脫單。”</br> “恭喜啊賀老師，”段昭笑著催道：“走吧，快晚點了。”</br> “那個，”賀昀神情微妙：“我就，不回去了。”</br> 段昭：“？”</br> 賀昀撓撓眉：“我吧，留在那，全憑一口氣吊著，因為你跟大楊在，我也不好意思走，但實際上，我速度提不上去，兩回都收底，再耗也沒意思。”</br> “你這是，”段昭消化半天：“想退役還是，怎么著？”</br> 虞笙疑惑的看蔣星遙，后者面露嬌羞。</br> 她覺得定有隱情，問道：“怎么回事？”</br> 賀昀主動說：“我爸是短道速滑教練，所以我就理所應當練這個項目，但我也沒多喜歡，正好這個機會，我和遙遙一起，出國留學。”</br> *</br> 段昭一個人回訓練基地，賀昀是改乘零點的飛機回洵陽，找他爸媽攤牌。</br> 虞笙和蔣星遙回到酒店已經半夜，兩人都沒睡意，坐在一張床，蓋一床被子。</br> 蔣星遙勾著虞笙的手指：“以前我看得出他對我有意思，但我沒往那方面想，我覺得他沒主見，什么都是父母管著，這樣的男生沒意思，但今天我覺得不一樣了。”</br> “因為他陪你去留學？”虞笙還很好奇：“你是什么時候決定留學的？不是說要復讀嗎？”</br> “就來這前，剛定的，”她說：“我不想復讀，出國學舞蹈也挺好的，還能多學一門語言，我今天跟他說這個事時，他立刻就答應了，他說他滿十八歲了，自己有存款，能決定自己的事，他還說我去哪，他就陪我去哪，我忽然就覺得，他形象一瞬間高大了。”蔣星遙笑著問虞笙：“你說是不是？”</br> “確實，”虞笙說：“比陳屹然靠譜多了。”</br> “別提他，”蔣星遙嫌棄：“陳屹然算個屁！”</br> “對，”虞笙跟著她笑：“嘣的一聲，把他放出去。”</br> 蔣星遙聽完大笑：“他那種蔫巴的，是嗖的一聲。”</br> “悶聲不響的，”虞笙笑著：“臭屁。”</br> 倆人正笑著，段昭的信息發過來：我到了。</br> 凌晨三點半，虞笙立刻回：回隊了嗎？</br> 段昭：還在機場，哪這么快。</br> 虞笙：到訓練基地多長時間，你怎么睡覺？</br> 段昭：在飛機上睡了。</br> 段昭：打車半小時能到，回去我還能再瞇會兒，你怎么還沒睡。</br> 虞笙：和蔣星遙聊天呢，我明天又不急著起早。</br> 段昭：行，玩兩天就回去，等你考完，我再陪你去。</br> 虞笙：知道了，你也找機會多休息。</br> 虞笙：注意身體。</br> 段昭給她回了個親親的表情包。</br> 虞笙有點擔心，他這一來一回，還要訓練，會不會太疲憊了。</br> 就應該讓他下午去機場，她懊惱的放下手機。</br> “你聽沒聽我說？”蔣星遙秒變煽情妹，打斷她思緒：“反正我就是這種感覺，我的男孩，踏著祥云來找我了！”</br> “他們不是坐港航來的嗎？”虞笙回神，拒絕被強行煽情，開玩笑道：“那你答應他前，他帽子你摘下來看過嗎？”</br> “帽子？”蔣星遙斂笑：“我沒摘啊，有問題？”</br> “有啊，”她憋笑：“他禿的，你沒看到他沒有鬢角？”</br> “我靠！”蔣星遙跳起來，人都暴躁了：“他這是遺傳嗎？”</br> “他爸有頭發，不禿。”虞笙憋得肚子疼：“你先別扔，再養養，看能不能長出頭發。”</br> 蔣星遙：“……”</br> *</br> 萬籟俱寂，晨露繚繞。</br> 凌晨五點多時，段昭終于乘出租抵達訓練基地，他們這個地方遠山環繞，空氣絕對無污染，但打車太難了。</br> 他拿著雙肩包，翻墻進去，直奔宿舍。</br> 推開門時，楊一喆就醒了：“回來了？賀老師呢？”</br> “退役了，”段昭放下雙肩包，去廁所洗手，聲音從里面傳出：“昨天沒什么事吧？”</br> “查房，我說你家有急事，”楊一喆忍住驚訝，且先道：“你趕緊想個合適的理由，去找教練吧。”</br> 洗手間里水聲停止。</br> 段昭出來，直接從宿舍離開。</br> 教練是個笑面虎，長得不兇，練人練得挺狠，捧著集訓名冊，眼皮都沒抬：“你跟賀昀，名字都劃了。”</br> 名冊上，段昭位列第一，后面已經有很多被橫線劃掉的人名，教練在末尾找到賀昀二字，筆尖一拉，毫不留情的劃掉。</br> 段昭誠懇認錯：“我真有急事，下不為例。”</br> “你們來時我怎么說的，請假可以，走了就別回來。”教練抬眼瞧他：“何況你還沒請假？”</br> “我錯了教練，”段昭態度端正：“你再給我一次機會。”</br> 之后是漫長的沉默。</br> 段昭微低著頭，等待結果讓時間變得難熬。</br> 十多分鐘過去。</br>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他自嘲的扯嘴角，為自己做最后的申辯：“但我保證，半年內，打破2分11秒。”</br> 2分11秒，是現任國家隊員1500米最好成績。</br> 教練手里的筆尖遲遲沒有落下：“去吧，”他嘆氣，指外面：“跑山，二十公里，早訓前跑得回來，跟著練，回不來，收拾東西走人。”</br> 段昭松了口氣，轉身跑步出去。</br> 這塊地方就是山多，離他們最近的那座山，有條環山小路，不通車，從山底跑到山頂再下來，差不多就是二十公里，他們每周都跑，但都是跑半圈下來，十公里。</br> 二十公里是第一次跑。</br> 離早訓也只剩一個小時多點，他得快跑，多半圈下來，衣服都濕得貼身上，短刺的頭發上全是汗，一滴一滴順著睫毛流到眼里，他抬手抹了，沒掉速度的向前跑。</br> 楊一喆迎上來，陪他跑：“你這不折騰自己玩呢。”</br> “別跟我，”段昭扯嘴角：“廢話。”</br> “行吧，還十五分鐘，”楊一喆催他：“你快點吧，跑起來。”</br> 段昭點點頭，牟足勁，加快步伐。</br> 他差三分鐘跑回訓練館，教練讓楊一喆給他肌肉放松，休息半小時再跟大家訓練。</br> 倆人在器械館，段昭不愿意讓楊一喆來，自己拿虞笙給他買的筋膜槍一點點往大腿上按。</br> 楊一喆倒掛在器械上，屋里只有嗡嗡震動聲。</br> “開心嗎？”楊一喆打破沉默：“非走這一趟？”</br> “開心。”段昭拿筋膜槍沖他顯擺：“我女朋友給買的，四千多，你有嗎？”</br> “操，”楊一喆罵：“傻美呢，昨天老賀來電話，說你志愿表交了，你這定下來，人不得甩了你？”</br> 人不得甩了你？</br> 甩了你？</br> 段昭耳朵里嗡的一聲刺響，皺了皺眉，眼里瞬間空了。</br> 楊一喆從器械上跳下來，手在他眼前晃：“真傻了？四年！異地！你不怕別人撬你墻角？”見他沒作聲，楊一喆提議：“告訴她吧。”</br> 段昭“啊”了聲，手指蹭了蹭筋膜槍，關上：“你要告她，咱倆絕交。”</br> “行，你死撐著。”楊一喆無語：“咬著牙撐。”</br> “對啊，我不撐著，我倒下，誰管我？”段昭自嘲道：“我又不像賀老師，像你，有爸媽給我錦上添花，我不得自己掙。”</br> 所以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的，都不敢走錯。</br> 十八歲以前，他和虞笙之間的差距，頂多是336分到718分的距離。</br> 可如果他不努力，十八歲以后，他們之間，就是身份、地位、三觀的差距，甚至越往后，這個差距就越大。</br> 遲早會讓虞笙產生和她媽媽一樣的看法，到時，就算她再重感情，也不過是靠拽著他，同情他，在一起。</br> 所以他必須拼，必須站上巔峰，才敢堂堂正正牽她的手，面對她的家人。</br> *</br> 高三在忙碌中進入尾聲。</br> 盛夏六月迎來高考，華蓉、馬主任、老學究這幫老師們像打了雞血，分布在各個考點的門口，揮拳拉橫幅的為自家學生加油。</br> 虞笙手腕戴著段昭送她的紅繩走進考場，她和段昭不是一個考點，她在五中，和家是兩個方向，趕上這兩天虞婧文正在美國和大衛打離婚官司，顧不上她，阿婆和阿公就在五中附近找酒店住下。</br> 她在第二天文綜考完的中午，見到來找她的段昭，一起吃了頓午飯，段昭說他在本校考，考完后得還得回位于松城的國家隊訓練基地。</br> 虞笙漸漸感覺到，她和段昭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br> 下午，坐在英語考場里的虞笙，摸了摸手腕的紅繩，聽力開始時，她一個走神，漏了題，等反應過來，已經是第五題，她立刻排除雜念，專心應答。</br> 到最后一分鐘，這場高考終于結束了。</br> 虞笙長長吐出一口氣，從學校出來，就聽到守在五中門口華蓉的歡呼聲。</br> 沒有再看到他的身影。</br> 她有些茫然。</br> 只知道，高中結束了。</br> 她和段昭不再是同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