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摸著那根紅色的繩子,莫名很想哭。</br> 他用紅色的繩子，給她編了一根保佑她達成愿望的手鏈。</br> 這個愿望是她最初認識他時，對他說的那個愿望,她想考到最頂尖的大學，出人頭地,遠遠的離開虞婧文，離開她不想再回憶的過去。</br> “那你呢，”她帶著點鼻音，很在乎的問：“你會參加高考對嗎？”</br> 他想了想，重重點頭。</br> “也會，”她沒什么底氣：“跟我上一個大學嗎？”</br> “一個大學？”他略遲疑,手罩在她頭頂，像在講道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我可以試試,但我答應你，不管我考到哪個大學,我都不會差的，你站在巔峰的時候，我會和你站在一樣高的位置。”</br> 虞笙點點頭，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完。</br> 可是,</br> 她想和他去一個城市，</br> 想和他像現在一樣,不分開。</br> *</br> 高二這個暑假,學校幾乎沒怎么歇，緊接著就迎來了高三。</br> 班長劉巖磊在教室后面貼了一張倒計時,一天天過得很快。</br> 不知不覺,倒計時天數,從200翻到199，離一模考試還有一個多月，班里全是緊張氣氛。</br> 英語下課后，桑菓趴在課桌上哭了一鼻子，胳膊底下壓著一份85分的卷子。</br> 虞笙揉揉她腦袋：“一次考試，代表不了什么。”</br> “我上次也是這么對自己說的，”桑菓無望的看著窗外，天陰沉沉的，正在飛雪：“可是我就這點分，怎么都提不上來，我每天回家，看見我媽變著花樣的給我做飯，我爸連跟我說話，都輕聲細語的，我就特別害怕，”她說著，聲音發顫：“我覺得我會，讓他們失望。”</br> 虞笙嘆了口氣，她一向不太會安慰人，小心翼翼的拿過桑菓的卷子，認真的把她每道錯題需要注意的知識點和語法都寫在上面。</br> 寫完，她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雪。</br> 她一直羨慕、渴望的父愛、母愛，居然也在有一天變成枷鎖。到底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我們太脆弱了。</br> 朱思明進班時叫她：“虞笙，二姐辦公室那個是你媽吧？我看她跟二姐聊你聊半天了。”</br> “我媽？”虞笙驚訝得放下筆。</br> 虞婧文怎么會來學校，她平時連家長會都懶得到場。</br> 朱思明稱贊道：“你媽長得可年輕，不知道還以為你姐姐呢！”</br> 虞笙被他夸得頭皮發麻，跑出教室。</br> 虞婧文正寒暄著從華蓉的辦公室走出來，虞笙過去時，她表情并無不妥，正和華蓉夸她怎么怎么優秀，像炫耀自己的寶貝，華蓉態度倒是很誠懇，時不時加以肯定。</br> 虞笙不喜歡這種吹捧，硬著頭皮過去打了個招呼，找借口立刻送虞婧文往校外走。</br> “媽，”虞笙一面走一面問她：“你怎么突然到我學校來了？”</br> “我女兒在這上學，我來和老師了解一下學習情況，”虞婧文穿的貂皮大衣，锃亮的毛領隨著步伐一抖一抖的：“這挺正常的吧。”</br> 虞笙沒法說不正常，嗯了聲，也不跟她牽手，就并肩的往外走，走的很快。</br> “你說巧不巧，”虞婧文主動開口：“我昨天跟客戶吃飯，你猜我看見誰了，你們校長的老婆，他正好有事求我，我就想，你們學校現在不是有個京大的保送名額嗎，我讓他直接給你。”</br> “什么？”虞笙駐足。</br> 她都沒想到是因為這個，保送名額的事她聽說了，是華大的，確實很吸引人，但這種得到的方式讓她難以接受。</br> “我不要，”虞笙很抵觸：“你別把你生意那套帶到我學校來。”</br> “我那套怎么了？”虞婧文嫌她不知好歹：“你吃的穿的哪個不是我那套換來的。”</br> “反正你就別管了，學校有考試，我能考。”虞笙只好說。</br> “放著現成的關系不用，你傻嗎？”虞婧文不耐煩了，走之前說：“你不就是想上京大么，我也不反對了，你趕緊把名額定下來，跟我去美國住一陣子，見見世面，別整天悶在這破學校里，一副小家子氣。”</br> 虞笙腦袋轟的一聲，頓時不想要這個保送名額了。</br> 這兩天保送名額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學校很公平的準備通過考試決定，定在下周。</br> 虞笙不怎么感興趣，更不像劉巖磊，每次說到保送，眼里就燃起一團火。</br> 早晨，她正研究去年的模擬卷子，一瓶果粒橙，一袋子零食落在她課桌上。</br> 虞笙驚喜抬頭，看見段昭經過。</br> “你怎么回來上課了？”她轉回頭問他。</br> 入冬后，他就沒來過學校，忙著準備全國錦標賽。</br> “高考報名啊。”段昭坐下時，課桌里塞滿的卷子和作業本掉出來，他低頭去撿：“還是你告訴我的，你都忘了？”</br> 虞笙“啊”了聲，她真忙忘了。</br> “你證件都帶了嗎？”段昭問道。</br> “帶了吧，”她遲疑的摸書包，摸到后心下一松：“上禮拜就放書包里，一直沒拿出來。”</br> 教室里只有嘰嘰喳喳的聊天聲和他整理卷子的嘩啦啦聲，整理完，他把卷子放桌上，嘆道：“這么多啊。”</br> “都是你不在這些天發的，”虞笙翻了兩篇，給他指其中被紅色水筆圈出來的題目：“你不用都看，重點我都給你圈出來了。”</br> 桑菓突然回頭：“她還給你把解題方法都寫了。”說完又轉回去。</br> 虞笙不想給他壓力，輕飄飄的說：“就剛好當復習了。”</br> “嗯，”段昭笑道：“我一定看。”</br> 他翻了翻，卷首姓名欄上，瀟灑張揚的“段昭”二字吸引他注意。</br> “小姑娘，”他用氣音問她：“名字是你寫的？”</br> 虞笙“啊”了聲，不覺得有什么不妥。</br> 桑菓又回頭：“她，模仿你的字體寫的。”</br> 虞笙一陣心虛：“也沒有。”</br> “看！”桑菓打斷，翻開筆記本上的罪證——滿滿的好幾篇，全是龍飛鳳舞的段昭、段昭、段昭……</br> 虞笙有種小女生的心思被人揭開的難為情，一把搶走筆記本：“就隨便寫寫，腦子放空時，這招挺管用的，你不用太……”</br> 話未說完，他站起來，身體微弓，隨手抓的一本英語書擋住他的動作。</br> 虞笙只覺得額頭上一熱，短暫的觸碰到他的唇。</br> 他在亂糟糟的教室，</br> 吻了她。</br> “你怎么……”她瞬間慌了，小聲道：“這是教室。”</br> 段昭做了個噓的手勢，懶洋洋的坐回座位，轉著筆看她：“就是，想你了。”</br> 那個勾人的眼神，虞笙一時無法招架，什么也沒說出來。</br> 目睹這一切的桑菓抖了抖肩膀：“我現在覺得，全身充滿活力！”</br> 虞笙下意識推開她。</br> 門口忽然響起亂哄哄的吵鬧聲，朱思明和幾個男同學跑進來，看見段昭，朱思明興奮的叫：“老大！你回來了？”</br> 段昭目光未從虞笙身上移開，點點頭。</br> “老大我可太羨慕你了！”朱思明跑過來說：“我們都在沒日沒夜的刷題，也只有你，還能滑冰！老大就是老大！活得太瀟灑了！”</br> “是啊。”段昭沒反駁。</br> 虞笙還摸著腦門：“他也是要訓練的，不會比我們輕松。”</br> “小學神你怎么這么了解？”朱思明撓撓頭：“老大你哪天比賽？”</br> “下周四五。”</br> “下周四五。”</br> 兩人異口同聲，虞笙手一頓，緩緩放下，有種不打自招的慌張，也不怎么就，她脫口而出了，可能是她一直在心里盤算這個日子，周四，保送名額考試的日子。</br> 朱思明所有所思的啊了聲：“我是不是不該在這。”</br> “是啊。”段昭手里的筆又轉了一圈。</br> 預備鈴響的時候，蔣星遙走進教室，眼眶通紅的直奔虞笙：“虞笙，馬主任找你，”她看到段昭：“整好你也來了，你也過去，可能知道你們倆了。”</br> 虞笙無解的看向段昭，他手里的筆停了，不甚在意的插兜往外走。</br> 她手機一震，收到他的信息：往我身上推，我擔著。</br> 虞笙心情不佳的把手機揣回兜里，從教室出去時，她聽見劉巖磊大嘴巴的沖班里其他同學幸災樂禍：“沒想到吧，老馬一天逮著兩對早戀，都是咱班的！這回還想保送，沒資格嘍！”</br> *</br> 虞笙她們到德育處時，陳屹然還站在馬主任辦公桌前，滿臉的既無語，又無畏。</br> 四人到齊，馬主任目光逐個掃過，最后在虞笙面前站定：“虞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定能被保送，剩下時間就用在談戀愛上？”</br> “比起保送，”虞笙很誠懇的說：“我覺得自己考，更有價值。”</br> “嘿？”馬主任急了：“你還挺有志氣？”</br> 虞笙抿唇，余光剛好任何段昭不加掩飾的目光，她心猛得一縮，捏了捏校服褲子。</br> “馬主任，”段昭收回目光：“有志氣，有什么不對嗎？”</br> 馬主任怒氣轉移，瞪著他罵：“你還敢說話，這么好的學生，都被你帶壞了，用不用我打車，送你們去民政局，讓你們就地領個證啊？”</br> “謝謝馬主任，”段昭懶倦的笑了：“撮合我們倆。”</br> 這是什么套路？</br> 虞笙猛的瞪他：“你謝什么啊？”</br> “啊，”段昭瞇了瞇眼：“馬主任這算是媒人了吧？”</br> 什么媒人？</br> 虞笙覺得他說話不清不楚的。</br> “馬主任，”段昭很快又道：“我是挺喜歡虞笙的，你要是能做主，把她許給我，我會念你一輩子好。”</br> 虞笙：“？”</br> 砰的一聲。</br> 馬主任憤怒的砸辦公桌：“簡直不可救藥！”</br> “喜歡，是會讓人不可救藥的，”段昭撓了撓眉毛，直白道：“我就是喜歡虞笙，要不是馬主任你今天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對她說，不過我看虞笙也沒這個意思，不如我倆這事就過了吧，反正我也不常來學校。”</br> 虞笙沉默下來，知道他是想把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心里就很難受。</br> 明明是兩個人的喜歡，她卻不敢承認。</br> 馬主任又罵了幾句，就不理他們了，甩出一張照片給陳屹然和蔣星遙看。</br> 虞笙垂眸看，是蔣星遙圈住陳屹然脖子的照片，陳屹然是個側臉，雖然無法看清表情，但能肯定的是他沒拒絕。</br> “還有你們倆，”馬主任痛心疾首：“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小小年紀就敢在學校里摟、摟、抱、抱？有沒有點羞恥心？”</br> 沉默半晌，陳屹然忽然道：“是蔣星遙死纏爛打。”</br> 蔣星遙咬雙眼通紅，死盯著陳屹然，似在隱忍。</br> “馬主任，”陳屹然掏出一封信：“這是蔣星遙給我寫的情書，我沒回過，更沒有早戀，但同樣，我無法阻止別人喜歡我。”</br> 蔣星遙一愣，隨即很微妙的笑了：“是我，自作多情。”</br> 詭異的氣氛籠罩著辦公室。</br> 門推開，華蓉得到消息進來：“馬主任，他們都已經高三了，高三的學生壓力本來就大，您就別再拿這些小事，影響大家的情緒了。”</br> “這是小事？”馬主任對峙：“早戀違反校規，虞笙、陳屹然，這兩個又是非常有希望獲得保送名額的學生，我不弄清楚，到時候讓個違反校規的學生拿到保送名額，那就是對別的學生不公平！”</br> 保送保送，又是這兩個字。</br> 虞笙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她最近最煩的，就是這個。</br> “馬主任，華老師，”她想了想道：“保送資格我自愿放棄，高考只有一次，我不想錯過這個體驗的機會，還有就是，”她看了看段昭：“希望馬主任你別用成年人齷齪的思想，去理解我們的感情。”</br> “你說誰齷齪？”馬主任眉毛豎起來。</br> “她說的是某些，成年人，”段昭嘆了口氣：“馬主任你別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br> “對了馬主任，”陳屹然也在這時開口：“保送資格我也放棄，我想考醫科，不想去京大。”</br> “馬主任，”蔣星遙說：“我馬上要參加舞蹈學院的藝考，高考報名后，我也有一段時間不會再來學校，”她把一份簽名的字條放在桌上：“這是我爸簽字的假條。”</br> 馬主任：“……”</br> 華蓉激動的拍馬主任肩膀：“馬主任，你看看我們七班的學生，未來省狀元、運動員、舞蹈演員、還有醫科的高材生，我們七班真是臥虎藏龍，都太優秀了，你說是不是？”</br> 馬主任：“……”</br> *</br> 這是唯一一次，虞笙和段昭、蔣星遙、陳屹然從德育處出來，連份檢討都不用寫，也不知道是不是高三了，在學校的時間所剩無幾，連馬主任也對他們放松警惕了。</br> 總之，她隱隱能感覺到，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br> 保送資格考試那天，是全國錦標賽的第一天。段昭是前幾天飛到天海市做賽前準備的，虞笙沒告訴他自己會去，也不想耽誤太多課，就對華蓉請了兩天病假，買比賽前一晚抵達的機票。</br> 這不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遠途飛行，以前寒暑假回老家，她也是一個人坐飛機到福城，阿公在那邊接她。</br> 天海市比福城近很多，城市規劃很完善，她靠導航乘地鐵找到事先定的酒店，到房間時已經十一點多，9點半兩人通過一個電話，依舊是瞞著他的。</br> 酒店這個位置很好，站在陽臺，能看見街對面的比賽場館，虞笙心情不錯的趴在陽臺的小方桌上做完兩套卷子，才洗澡睡覺。</br> 鬧鐘定的早上六點，虞笙這種起早貪黑的高三學生，已經沒什么起床氣了，醒來時肚子咕嚕嚕的餓，她草草披了一件小棉服，散著頭發去吃早餐，想等吃完有了精神，再回房間打扮一下。</br> 這家酒店自助餐很豐盛，光面包就有很多種，還有面條、米線、煎蛋、熏雞肉和各種粥類、飲品。</br> 虞笙挑了兩個牛角包，接了杯咖啡，小心翼翼的端著，想去拿一點熏雞肉，結果被嚴嚴實實的擋在一幫男人外面。</br> 她拿夾子夾了兩下空氣，覺得等這幫人走后，肯定不剩什么了，再等還要很久，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去夾煎雞蛋。</br> 突然，盤子里多了一塊熏雞肉。</br> 然后，又是一塊。</br> 她愣了愣，天上又掉了兩片煎培根。</br> 啊這，</br> 誰的肉掉了？</br> 虞笙頂著兩顆黑眼圈抬頭，看見一雙深邃的眸子，正深沉的注視自己。</br> 段昭？</br>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頓時啊了一小聲：“你，你怎么在這？”</br> “這話應該，”段昭在思考：“我問你吧？”</br> 這，難道是她訂的這個酒店，剛好就是他省隊入住的酒店？</br> 也太巧了！</br> “緣分啊。”反應過來的少女，只好老實巴交的露出一個微笑：“我想來看你比賽，但是我怕提前告訴你，你會不讓我來，所以我就……”</br> “就自己過來了？”段昭垂眸看她：“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你已經到了？”</br> “那時剛下飛機。”虞笙不甚在意的說著，又拿了一點水果。</br> 段昭皺了皺眉，剛在餐廳看見她，特別意外，還以為自己眼花出現幻覺了，走近才確認下來，然后心情就起伏不定，這副小模樣，頭發亂糟糟的，睡眠也不太夠，而且這么個小東西，大晚上一個人坐飛機、打車、走夜路，真讓人拐了怎么辦？</br> 他越想就越低氣壓。</br> “你怎么不驚喜呢？”虞笙拿完吃的，找了個空位放下餐盤，對他冷漠的反應表示譴責：“人家男朋友看見久違的女朋友，還給個大大的擁抱，你就給我扔了兩塊肉。”</br> 小姑娘這一番可憐巴巴的控訴，讓段昭頓時生不起氣來。</br> 他放下餐盤，輕輕抱她，略帶警告：“以后再敢亂跑，我就，”</br> “就怎么？”虞笙在他懷里仰起頭。</br> 怎么還威脅，她都沒胃口了。</br> 他彎起嘴角，摟著她逗她：“打你屁股。”</br> 虞笙：“？”</br> 這是人說的話嗎？</br> 還打那？怎么說得出口？</br> 虞笙整張臉，蹭得一下就紅了。</br> 她不甘示弱，戲精上身般的在他懷里瞪了足足一分鐘的眼睛，總算瞪到眼眶通紅，拽他袖子，擦掉臉上唯一一滴鱷魚淚：“我沒看過你比賽，你也不邀請我看，我就想突然出現一下，還以為你會特別驚喜，結果不但不驚喜，還要打我……”</br> 屁股那倆字，她都不好意思說。</br> 而且，越裝越生氣，真的就有點生氣的瞪他一眼：“這種破男朋友，我還留著過年嗎？”</br> 段昭沒想到真把人惹生氣了：“我沒邀請你看，是怕你耽誤上課。”</br> 虞笙：“。”閉嘴吧。</br> “你能來給我加油，我當然高興，我剛才看見你，我還以為我做夢了。”他又說。</br> 虞笙：“。”拉倒吧。</br> “真生氣了，”段昭低頭，對上她視線：“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br> 虞笙：“。”少來吧。</br> “那我跟你道個歉，”他摟著她說悄悄話：“我錯了。”</br> 虞笙：“。”你沒錯。</br> “你說句話，”他看她：“別不理我。”</br> “說什么啊，”虞笙也沒什么好脾氣：“你都要打我了，你這么厲害，我哪敢說話。”</br> “我厲害都是跟外人，跟你，”他手臂圈著她晃了晃：“我就是個耙耳朵。”</br> “什么？”虞笙沒太聽明白。</br> 那邊有人叫他，好像是教練，段昭應了聲，放開她：“一會兒讓吳彬彬帶你過去，找個好位置給我加油！”</br> 他走后，虞笙特意百度了一下。</br> 耙耳朵——怕老婆的男人。</br> 她臉色通紅的關了屏幕，心里頓時有點美滋滋的。</br> *</br> 虞笙吃完早點，回房間收拾打扮了一下，然后跟吳彬彬一起去的賽場。</br> 這場是1500米，由于昨天已經進行了預賽，這場就直接爭奪冠軍，選手們正在準備，段昭仍舊穿的藍黑色的高彈比賽服，不同的是戴的統一的黃色頭盔，看見她時，遠遠的朝她用手指捏了個心。</br> 虞笙莞爾，跟隨吳彬彬到前排座位，視線極佳的位置，在座的基本都是隊里的隊員、領隊、助教，一致回頭沖她揮手，統一的問了聲“嫂子好”。</br> 虞笙腦瓜子嗡的一聲，難為情的推辭：“就叫我虞笙吧，叫嫂子好像老了很多歲。”</br> 眾人笑起來。</br> 領隊遞給她一個小兔子模樣的暖手寶：“段昭讓我給你的，怕你坐這冷。”</br> 虞笙道謝后，暖烘烘的揣在懷里，專注等比賽開始。</br> 場上正在進行運動員檢錄，檢錄完，六名選手滑到起跑線上，段昭戴的316號。</br> 吳彬彬說，正式注冊的運動員，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號碼，這個是跟到退役的。</br> 虞笙點點頭，把這個數字記在心里，這是她頭一次看他參加大賽，心都緊張到嗓子眼，兔子暖手寶被捏變了形。</br> 段昭看起來倒很淡定，在賽場上做出準備姿勢。</br> 槍響。</br> 所有人大步沖線，沒滑幾米，運動員們陸續剎車，往回滑。</br> “這是，”虞笙不太懂：“發生什么事了？”</br> “四道那個搶跑，”吳彬彬解釋：“重新開始。”</br> 虞笙心情起伏不定的哦了聲，看他重新做好準備。</br> 再次槍響，大家全力蹬冰。</br> 段昭沖到第一的位置，像場上的一陣旋風，輕盈得一滑而過，他身后緊跟的是一名國家二隊選手，距離咬得很近。</br> 虞笙抓緊暖手寶。</br> 但段昭看起來從容不迫，第二圈時，身后的選手緊追不舍，他內道突破，距離一點點，一點點被拉開。</br> 第三圈時，第二名試圖外道超越，但段昭忽然提速，完全不給身后之人留余地。</br> 場上再次出現老母雞遛小雞的狀態。</br> 進入最后一圈，虞笙在身邊隊員“沖啊，沖啊”的吶喊中，興奮的捏緊拳頭。</br> 彎道進入直道，段昭像滑瘋了一樣，一氣呵成，沖破終點。</br> 比賽結束，他毫無意外的奪冠。</br> 全國滑得最快的人，他做到了。</br> 虞笙興奮的站起來歡呼。</br> 同一時刻，七班教室前面懸掛的電視，也正在直播這場比賽。</br> 段昭奪冠時，二姐帶領全班拍桌吶喊。</br> 賽后，冰場上的全國冠軍目光遠眺，對著鏡頭飛了個吻。</br> 拍桌子聲一點點停了。</br> 全班八卦的盯著電視屏幕。</br> 二姐皺了皺眉，甚至掏出了近視眼鏡戴上。</br> 鏡頭一轉，觀眾席上抱著小兔子暖手寶的虞笙，無限驕傲的看著賽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