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靠著電梯,剛才曾瑯那伙人開車把他帶到三道莊,他心里就做好了準備,那個地方藏的都是吸的,不要命的,想收拾一個人,再方便不過。曾瑯他們跟車來了四個,一句多余的廢話沒有,到地方,就把他面朝墻摁著,曾瑯在附近找了根大鐵棍子,朝他大腿一頓猛抽。</br> 那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沒有了,就是疼,那個疼法,讓他覺得骨頭已經斷了,然后就,豁出去了,愛怎么樣怎么樣,大不了這條腿不要了,大不了不滑冰。</br> 忍到最后,是曾瑯手不干凈,說好要一條腿,逮著他沒反抗,直接往他另一條腿上掄了一棍子,一下給他弄急了,也顧不上腿疼不疼,猛得撞開摁他的那兩個小嘍啰,趁曾瑯沒反應過來,搶了他棍子,照他一頓猛抽。</br> 曾瑯破口大罵,越罵,他就越抽,抽得曾瑯鼻子嘴里冒血,他當時紅了眼了,情緒完全失控,那幾個慫逼嚇得不敢上前,要不是馬主任他們趕來,</br> 他可能會闖禍。</br> “就算完了吧,”段昭一直盯著虞笙嘴角那塊青,直接省略掉很多細節:“他暫時不敢再找過來,你放心上下學,我保護你。”</br> “你也不能再拿自己拼命了。”電梯門打開,虞笙沒走出去的意思:“對了,今天馬主任,沒說你什么吧,我沒敢找警察,就找的學校,他們不會給你處分吧?”</br> “怎么會,我也算受害者,”段昭按住電梯鍵,朝外面揚了揚下巴:“小姑娘,你趕緊回家吃飯吧,我明天不上課,給你買糖吃。”</br> 虞笙一怔,聽他叫她小朋友,她都聽習慣了,突然一聲小姑娘,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她茫然的走出電梯,剛出來,電梯門很快就被關上。</br> 他剛剛說要去買糖?腿都這樣了,還買糖,誰要吃糖啊。</br> 虞笙回家大概是比平時晚自習晚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進門后,一陣飯香,她肚子才有知覺,是餓了。</br> 阿婆做了梅干菜燒肉,還做了土筍凍,炒了兩個小菜,虞笙洗完手,就看到一桌菜已經擺到桌上。</br> “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虞笙不解的坐下。</br> “你們班主任來電話了,說你放學時遇到一些校外的壞學生,受了驚嚇,讓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你的情緒。”阿婆說著,看見虞笙嘴角有一點青,憂心忡忡:“苡苡啊,你是第幾次遇到這種事,受傷了嗎?”</br> “頭一次,”虞笙按了按臉上的傷:“沒事的,已經解決了。”</br> 阿公憤慨,拍桌擼袖子:“哪個小王八羔子敢欺負我的外孫女,阿公去替你揍扁他!”</br> “已經被揍扁了,”虞笙說:“是我們班的同學幫我揍的,后來老師們也來了,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阿婆阿公你們放心吧。”</br> 阿公贊道:“你班上這個同學還是很有正義感的。”</br> “他是挺好的。”虞笙趁機道:“他幫我揍人,自己也受了傷,阿婆,我一會兒想去看看他,給他送點吃的。”</br> 阿婆會意:“是男孩子吧?”</br> 虞笙正夾菜要吃,嚇得筷子一松:“這跟男生女生有什么關系,我們就是同學,他這個人挺熱心的,平時就很照顧我,這次又幫我解圍,他受傷我也應該去看他,不然會被人說小沒良心的。”</br> “苡苡說得對,”阿公浩然正氣而未明其意:“咱們老虞家,沒有忘恩負義的人!苡苡!阿公和你一起去!”</br> 虞笙頭都大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去的話他還要撐著精神陪你聊天,他會累的。”</br> “知道啦,苡苡自己去。”阿婆起身去拿飯盒,回來盛菜時,旁敲側擊的說:“咱們樓上好像新搬來一個挺帥氣的男孩子,也穿你們學校的校服,苡苡,你們認識嗎?”</br> 虞笙被問住,掩飾住內心的慌亂:“小區離學校不遠,我每天坐車上學都能看到好多和我穿一樣校服的學生,就算見過他也沒印象了。”</br> 阿婆把盛完的飯菜放在她眼前,瞇眼笑了笑,聲音悠長道:“去吧。”</br> *</br> 段昭回家后先沖了個熱水澡,右腿刀傷的地方,血已經干了,他打開淋浴對著傷口沖,肌肉一跳跳的疼,沖完,傷口又開始滲血,這讓他覺得胃里不太舒服,匆匆洗完澡,只穿了條內褲,背對鏡子,想往腿上噴點藥,棍子掄的這個傷位置很不好,在大腿后面,他扭著身子一頓亂噴,弄得洗手間全是刺鼻的中藥味兒。</br> 好歹收拾了一下,段昭回臥室,古耐在他腳底下繞來繞去,可能是看出主人腿瘸了,喵了聲,蹲在地上,憂傷仰望。</br> “你別這個眼神看我,咱倆性質不一樣。”段昭打開衣柜,很后悔把藥箱放在最下面一個抽屜,他現在這個腿,別說下蹲,走路都一抽一抽的疼,只能硬著頭皮彎腰夠抽屜。</br> 這銷魂的姿勢,古耐挑著調,又“喵”了聲。</br> “你沒資格笑話我,我就是腿傷了,你是根沒了。”段昭手勾著抽屜往外一拽,藥箱的東西呼啦啦掉一地,瓶子砸貓尾巴了,古耐喵喵喵的跑了。</br> 段昭嘆了口氣,在一地碘伏酒精和雙氧水之中,選了他認為消炎效果最好的酒精,坐在床上,往傷口上倒了上去。</br> 特、別、爽。</br> 段昭猛的吸了口氣,整條右腿都在抖,他拿藥布,比量著傷口的大小,貼了一塊。</br> 古耐在客廳叫的時候,剛好有人敲門,他家平時很少會有人來,這個時間來敲門的,大概率是樓下那小姑娘。</br> 段昭慌慌張張的扯出衣服,一邊往腿上套,一邊蹦跶著去開門。</br> 門開時,他剛把T恤穿整齊,心還咚咚咚的直往外蹦,太刺激了,想過嗎,當你只穿著褲衩在家時,你班里的女同學在外面敲門。</br> 虞笙在敲門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心若坦蕩,何懼紛擾。</br> 她會記著小哥哥的好,把小哥哥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樣對待,不會因為他很照顧自己,就自作多情的把他當成暗戀對象,給他帶來困擾。</br> 結果門開后,她淡然的表情變為驚訝,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人:“你這是,剛跑完步回來嗎?”</br> “是啊,”段昭運了運氣:“跑了個800米,還爬了兩趟樓梯。”</br> “你是倒立用手撐在地上跑步和爬樓梯的嗎?”虞笙進屋就聞到藥味兒,現在見他彎腰拿拖鞋費勁,忙把兩個飯盒抱在懷里,自己拿拖鞋換上:“我阿婆做了梅干菜燒肉,還有土筍凍,我也給你拿了點,都是阿婆的拿手菜,你嘗嘗看。”</br> “謝了,也替我謝謝你阿婆。”段昭讓她嗆了兩句,非但沒生氣,還笑了笑,接過她手里的飯盒,拿著單腿兒往廚房蹦。</br> 虞笙趕忙過去扶他:“你都這樣了,就好好坐著吧。”</br> “我都哪樣了,”段昭打開冰箱,從里面拿出一包掛面,兩顆雞蛋:“你吃過飯了嗎,我去給你煮點面,再吃點?”</br> “我已經吃過了。”虞笙幫他把面和雞蛋放回去:“這個點兒,你也吃過飯了吧,那些你留著明天中午吃,晚上我叫阿婆做好再給你送過來,你還有什么想要的,我明天晚上也一起給你帶來。”</br> “小姑娘,你這樣,”段昭轉身,散漫的倚著廚臺看她:“我可是會賴上你的。”</br> 還是這個,又欠又招人的語氣。</br> “可以的,”虞笙目光回避,盡量保持冷靜:“我會每天早上過來,給你帶早點,晚上我會帶飯過來,和你一起寫完作業,然后我再回家。”她特意補充:“一直到你傷好,能走路的那天。”</br> “我現在也能走,”段昭看出她擔心,慢慢的走回客廳:“你看,不嚴重,你不用這么擔心我。”</br> 虞笙注視他從廚房走到客廳,一瘸一拐的,右腳挨著地時,連眉毛都在隱忍。這個樣子,她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你這樣就,挺沒意思的。”</br> “我怎么又沒意思了,”段昭好笑道:“你這個變心的速度,我都慌了。”</br> 句句讓人誤解。</br> 這個人嘴巴真是,特別的崩人設,壞好感。</br> 虞笙深呼吸,讓自己心無雜念:“你現在這樣,裝得特別堅強的樣子,就特別沒意思。”</br> 段昭嘆了口氣,胳膊伸給她:“我想去屋里,麻煩你了。”</br> “不麻煩。”虞笙忙過去扶住他胳膊。</br> 他們這邊的房型都是錯層,到臥室有兩階臺階,虞笙現在覺得這兩階真的很多余,一直盯著他腳:“你慢一點,”她小聲抱怨:“這個房子的開放商是怎么想的,屋里有兩個臺階就顯得很高級么。”</br> “是啊,不高級,”段昭笑著附和:“你覺得咱們倆,像不像吃完晚飯,在小區里散步的老兩口?”</br> 虞笙心里一咯噔。</br> “誰跟你老兩口,”她淡聲警告:“我們就是比普通同學,多了一層純潔的兄妹之情。”</br> 段昭無奈道:“怎么又變成兄妹了。”</br> 虞笙不想回答,經過洗手間時,她被濃烈的藥味兒嗆得皺眉,偏頭看到里面,還彌漫著沒散的水汽:“你洗澡了嗎?”</br> 段昭嗯了聲。</br> “也噴藥了?”虞笙又問,忽然覺得他自己都能做,她顯得有點多余,只剩扶他回屋,他就可以睡覺了。</br> 不對,他蹦回去更快。</br> 進屋后,虞笙有點沮喪的問了句:“我是不是,有點幫倒忙?”</br> 段昭聽出小朋友語氣里的失望:“藥沒噴,我夠著費勁。”</br> “那我幫你。”虞笙扶他坐在床上,看見衣柜打開,地上還七零八落的倒了好多藥瓶:“你這是……”</br> “藥箱放在最下面的抽屜,剛拿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br> “你還是別亂動了,萬一再摔著,傷上加傷就更難好,”虞笙總算找到一件合理的,被需要的事,把散落的藥瓶一件件收回藥箱:“你腿上的傷,應該擦哪個藥。”</br> “洗手間架子上有兩瓶云南白藥,”段昭說:“就用那個吧。”</br> 虞笙下意識問出口:“就是我買的那個?”</br> 虞笙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恢復暑期記憶,是一件多么令人驚訝的事,就好像這段記憶一直儲存在腦子里,說完,更加沒意識到段昭愣了好幾秒。</br> 她從洗手間找到云南白藥,拿回臥室時,才發現他詫異的看著自己。</br> “怎么了?”虞笙搖晃手里的藥瓶:“我看過了,先用這個紅色……”</br> “你知道這是你買的,”段昭問:“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br> 虞笙方才恍然大悟,忽然不想承認。</br> 她和段昭就維持在同學、兄妹之情吧,不能再往前了。</br> “我上星期剛給阿公買過這個,我就是說,你這個,跟我買的那種是一樣的。”虞笙打開紅色藥瓶瓶蓋:“噴哪兒?”</br> 段昭斂眸,趴在床上,指了指右大腿后側,然后想起褲子沒卷起來,往上拽了拽褲腿。</br> “把褲腿卷到膝蓋上面行嗎?”虞笙放下藥瓶,坐在他旁邊:“我幫你吧。”</br> “謝了。”段昭道。</br> “你不用一直說謝,或者說麻煩我的話,你在堂子路幫我解圍時,也沒管自己危不危險,我也還沒跟你說謝謝。”她小心翼翼的捏著他的褲腿一層層疊上去,少年修長光潔的小腿露出來時,她移了移目光。</br> 冰涼的指尖碰著他的皮膚,他微微縮了下腿。</br> 虞笙以為碰他傷了:“腿疼嗎?”</br> 趴在枕頭上的那顆黑色短刺的腦袋搖了搖,他耳后那個疤在燈下很顯眼。</br> 虞笙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疤,也是在暑假,那天晚上,他還背過她。</br> “對了,”段昭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你和曾瑯,你們……”</br> “你等等,”他剛說了個頭兒,就被虞笙打斷:“你這個褲腿是松緊口的,卷到膝蓋上面就上不去了。”</br> 段昭也剛意識到:“那算了,不擦藥也一樣。”</br> 這個情況,虞笙也有點不知如何收場,一想到在堂子路,他都舍得用自己一條腿去換她平安,她現在給人家擦個藥,卻推三阻四這么多借口,就有點鄙視自己。</br> 還什么兄妹之情,如果趴在這的是她親哥哥,她肯定不會有這么多顧慮。</br> “你這樣,”虞笙沒怎么斟酌語言:“你自己把褲子脫到膝蓋。”</br> 她話說完以后,段昭足有半分鐘無動于衷,她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一副靜止畫面時,趴在床上的人忽然開口:“我這是,賣藝賣不出去,要靠賣身了?”</br> 虞笙:“?”</br> 您能好好說話嗎?</br> 要不是看他有傷在身,她現在,非常,想,把人,拉起來,過肩摔!</br> “你就不應該拿腿談條件,”虞笙沒好氣的回他:“你應該拿嘴談,或者,你就適合當個好看的啞巴就行。”</br> 段昭“嘖”了聲,手一撐從床上起來:“光好看可還行?”</br> 虞笙以為他要脫褲子了,有點尷尬的把頭扭過去,沒幾秒,聽見他在地上蹦的聲音,人已經去洗手間了。</br> 回來時,他換了件運動短褲,又重新趴好,全程動作都很利索。</br> 段昭其實除了那個傷的位置不太夠得著,別的沒什么影響,他從小就沒怎么被別人照顧過,打架受傷倒是家常便飯,挺一挺就過去了,慢慢的也不習慣被人照顧。</br> 這次面對虞笙,他更多的是想讓她多留一會兒。</br> “這樣行吧。”段昭拽了拽右腿的短褲。</br> 大腿后側和外側那一塊都發黑了,腫得也厲害。</br> 虞笙明顯被嚇著了,她覺得這個腫的程度,沒骨折真是萬幸,肌肉肯定是有損傷的,鼻尖一澀,她極快的吸了吸,拿手機搜類似這種傷要怎么處理:“我先給你冷敷吧。”</br> 段昭聽出她說話帶了鼻音:“我腿是不是還,挺性感的。”</br> 性感個屁。</br> “烤焦的豬腿。”虞笙氣哼哼跑走。</br> 段昭讓她罵笑了,也沒在意。</br> 虞笙回來時,拿著從冰箱找到的兩盒冰激凌,直接輕按在他腿上。</br> 段昭涼得整個人一激靈,“哎”的叫了聲。</br> “別動。”虞笙警告:“就得冰的才能消腫。”</br> “敷完了,”段昭嘆了口氣:“你過來。”</br> “干嘛。”虞笙訥訥道。</br> 他一正經說話,她就莫名心虛。</br> “來,”段昭撐起身,伸手拉她手腕:“我看一下臉。”</br> 是讓曾瑯打得那個耳光。</br> 虞笙從來就一直忙活,自己都忘了,現在段昭提起來,她也沒覺得疼,倒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點不好意思。</br> 少女微微偏了偏頭。</br> “還疼嗎,”段昭指腹輕輕觸碰到她嘴角那一點淤青時,她敏感的躲開了。</br> “已經沒感覺了。”虞笙拍了拍頭發:“跟你比,我這點傷也算不上什么。”</br> 段昭斂眸,堂子路那一幕,他可能會記一輩子:“藥箱里碘伏,你去擦一點。”</br> 虞笙乖乖點頭,過去拿棉簽蘸了些,照著手機,在嘴角涂:“好了。”</br> “我剛才就想問你,”段昭又重新起了個頭:“你怎么會認識曾瑯的。”</br> “他叫曾瑯?”虞笙問。</br>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段昭思考著,示意她說下去。</br> “開幕式那天晚上,我跟我媽因為去美國的事,吵了一架,”她捏著那個棉簽,在手里轉:“吵得挺兇的,我一生氣就從家跑出去,就在涑河區那邊的一個小廣場,我看見那個曾瑯....”</br> 虞笙把看見曾瑯試圖對一個女孩子犯罪的事,從頭到尾,全說了一遍。</br> 段昭聽得緊鎖眉毛:“你頭上的疤,也是因為他弄的?”</br> “是啊,”虞笙不太滿意道:“還剪了個難看的劉海。”她想了想,說:“我以前不知道他叫什么,后來也一直沒見過,直到今天。”</br> “這個事情,”段昭沉聲:“我覺得可以報案了。”</br> 虞笙有些搞不明白:“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報警。”</br> “性質不一樣,他跟我屬于個人之間結的梁子,頂多就是打架,我報案他也關不了幾天,放出來后只會讓我更麻煩,”段昭解釋:“但你這件事不一樣,這是犯罪。”</br> *</br> 翌日上午,虞笙向華蓉請了半天假,華蓉怕她和桑菓因為昨天的事產生心理負擔,所以問都沒問她去做什么,只叫她好好休息。</br> 兩人打車去的涑河區下沉廣場那一片的派出所,負責接案的警察派人查了八月八日前后幾天的報案記錄,最后得出結論,受害的那個女孩子根本沒有報案。</br> 警察對此還有點不滿,認為那個女孩不相信警察,還有點縱容犯罪。</br> 從派出所出來,虞笙心情都還很消沉,經過下沉廣場,她看都不想看,段昭直接帶她去了一家小甜品店。</br> “小姑娘,”段昭給她點了一份草莓班戟,一份糖芋苗,推到她面前:“吃點甜的,心情也許能好點。”</br> 虞笙拿小勺,一點點的戳著糖芋苗:“你怎么,又叫我小姑娘了。”</br> “你不是不喜歡我叫你小朋友么。”段昭靜靜的看著她:“長大了,叫小姑娘。”</br> 她沒吱聲,腦子里都是在派出所,那十幾分鐘的對話,她提供的證詞,只能作為備案記錄,警方會在保護報案人信息的前提下進行調查,但因為受害女孩沒有報案,取證立案等等,都比較困難。</br> “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個女孩子挺自私的。”虞笙小聲問。</br> “怎么說。”段昭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你不高興,是因為那個女孩的事?”</br> “我站在她的視角,覺得她沒報案,是可以被理解的,”虞笙心情難以形容:“你會不會覺得我三觀不正?”</br> “怎么會,”段昭笑了笑,而后沉下目光,認真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br> 虞笙從他眼里受到鼓舞:“我就是覺得,她選擇沉默,不是因為自私,而是她肯定很怕這件事被身邊的人知道,怕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安安靜靜的生活下去。”</br> “嗯,”段昭切了一小塊草莓班戟,放在虞笙面前的碗里:“這件事錯不在她,她當然不應該被人指責。”</br> 虞笙得到安慰,心情頓時好多了,舀了一大塊草莓班戟吃:“就是很可惜,曾瑯有可能會逍遙法外。”</br> “不會的,他那種人,進去是早晚的事。”他沉默了幾秒,忽然話題一轉:“你暑假的事,想起來了?”</br> 虞笙手里的勺子一劃,掉在地上,不是很流暢的說:“就只想起曾瑯這件事,別的還是……”</br> 段昭笑而不語,又找服務員要了一個干凈的勺子。</br> 從小甜品店出來,段昭給她叫了輛出租:“別的別想,回學校好好上課,”關上后座車門,他沖司機道:“師傅,匯文中學,務必把她送到學校大門口。”</br> 虞笙搖下車窗看他:“你自己能回去?”</br> “好著呢,”段昭拍拍大腿:“我現在能參加運動會。”</br> 虞笙都無語了:“你是不是還能一個跟斗翻十萬八千里,翻回家去。”</br> “是啊,”段昭笑道:“你從哪兒知道我這么多秘密。”</br> “你一個人,別在外面瞎轉悠,”虞笙不跟他開玩笑了,正經囑咐:“就直接回家,然后把作業做了,晚上我要檢查的。”</br> “我這是,”段昭插兜,神情散漫:“有人管著了?”</br> 這個煩人的語氣,說幾句虞笙就不想理他了:“師傅,開車吧。”</br> 車緩緩提速,甜品店那一片底商,和門前段昭目送的身影,漸漸倒退,直到消失在視野里。</br> 虞笙收回余光,趁等紅燈,擰開保溫杯小口喝了口水。</br> 司機從后視鏡看著她:“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對你還挺不錯的呢。”</br> 虞笙險些被嗆,瞪大眼沖司機反駁:“叔叔你說什么呢,他是我同學,我們還是高中生呢。”</br> “高中生談對象有的是,”司機樂呵呵:“那小伙子看你的眼神,就已經出賣了他的內心,他就是喜歡你!”</br> “真的不是,”虞笙別別扭扭的反駁:“他不喜歡我這個類型。”</br> “他是怕你不喜歡他吧!”司機大笑:“這種事我見得多了,不瞞你說,我兒子跟我兒媳婦,就是打高中在一起的,所以我一看你們倆,準沒錯了!”</br> “你別再說了。”虞笙都要崩潰了。</br> 這什么鬼,坐個出租,怎么還遇到這么八卦的司機。</br> 現在人人都這么八卦嗎?</br> 生活是不是太閑了?</br> 虞笙生氣的喝了一大口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