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從到家,就在陽臺站著，想看看9樓那小朋友的情況，但是站了好一會兒,她都沒出現(xiàn)。他琢磨她可能睡了，回屋里玩了會兒手機(jī),想給她發(fā)信息，編輯了好幾段，都給刪了。</br> 虞笙是個自尊心特別重的小姑娘，而且挺敏感的，他怕哪句說過了，小孩兒跟他記仇。</br> 就這么心神不寧的待到十點,他準(zhǔn)備關(guān)窗睡覺，剛走到陽臺,就看見她和她媽站在那,臉色都挺難看，吵了幾句后,那當(dāng)媽的摔門離開。</br> 她看了多久窗外，他就看了多久她。</br> 后來他想起去年圣誕節(jié)時烤串店剩下的幾瓶噴雪，回屋翻箱倒柜的找出來，搖了搖,還剩一個能用，他拿著去陽臺,在玻璃窗掄了個圈,畫上笑臉……</br> 看到她盯著那個笑臉笑了半天，手機(jī)震了震,段昭從兜里掏出來。</br> 虞笙：丑。</br> 虞笙：特別丑。</br> 他舔了舔嘴角,笑著給她回：是嗎,我照著你畫的。</br> 他點完發(fā)送，特意抬眸去看樓下那小朋友，正繃著小臉瞪他。</br> 手機(jī)立刻收到回復(fù)：</br> 虞笙：我祝你以后娶一個長成這樣的老婆！</br> 他“嘖”了聲，把手機(jī)揣兜里，回屋睡覺了。</br> *</br> 虞婧文只在洵陽這邊住了兩晚，就飛去深城，然后直接飛回美國。</br> 走時，虞笙沒送她，少女叛逆的希望，她下次回來最好也別告訴她，偶遇也沒必要，就這么各過各，再好不過。</br> 很快，十一長假到了，虞笙隨阿婆和阿公回老家三都澳探親，要在那邊住到七號一早，再乘飛機(jī)回洵陽。</br> 段昭恢復(fù)訓(xùn)練后，教練對他很重視，這七天自然是開小灶，加上他最近學(xué)習(xí)的勁頭兒特別足，基本上沒有多少休息時間。</br> 虞笙在走之前給他布置了假期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每天早晨，都能收到他半夜發(fā)來的“作業(yè)”，讓她批改檢查，她檢查完，把錯題和重點給他寫好，再拍照發(fā)回，他基本都是不回。</br> 兩人就這樣不在一個頻率的聯(lián)系了六天。</br> 到第七天時，虞笙吃完早餐，就坐在海邊的小院子里，認(rèn)真給他檢查英語完型填空，看到一半就覺得頭痛，直接給小老師看得生氣了，把滿篇紅叉叉的卷子給他拍照發(fā)回。</br> 虞笙：只有兩個空對了，你是懵的么，你這個運氣也太差了，考試時你還是丟橡皮吧，我覺得還能多對幾道題。</br> 她發(fā)完，呆呆的眺望遠(yuǎn)方的漁船。</br> 海風(fēng)一吹，她氣消了點，可能他最近是真的訓(xùn)練太多，作業(yè)才總做得一塌糊涂，想了想，她覺得該寬慰他幾句。</br> 虞笙：你訓(xùn)練要是累，就先別補習(xí)了，反正以后你申訴成功，你就能回去，不用在學(xué)校待了。</br> 發(fā)完，她愣了老半天。</br> 如果他申訴成功，他就能回去，回省隊，繼續(xù)職業(yè)道路。</br> 這是件好事，她卻突然高興不起來。</br> 十一假期結(jié)束。</br> 虞笙晚上回到洵陽，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陽臺，看看11樓的燈亮沒亮著，結(jié)果她只看見陽臺玻璃窗上那個白色噴雪畫的禿頭笑臉，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的對著她笑。</br> 手機(jī)也沒消息。</br> 虞笙不怎么痛快的睡了一覺，轉(zhuǎn)天早晨，手機(jī)還是沒消息。她匆匆洗漱，吃了早點，坐公交去學(xué)校。</br> 七天沒見面，她內(nèi)心小期待，結(jié)果一直到上課鈴響，段昭都沒來。</br> 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隊了？這也太不夠意思了。</br> 虞笙悶悶不樂的趴在課桌上，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坨屎，快下課時，她手機(jī)連環(huán)震，一堆消息發(fā)進(jìn)來，都是段昭發(fā)的。</br> 段昭：操，我睡過了...</br> 段昭：第一節(jié)誰的課？</br> 段昭：我錯那么多？不是懵的，我態(tài)度很認(rèn)真的做的...</br> 段昭：這兩天腦子不行，背完的都忘了，記不住。</br> 段昭：你給我定個懲罰措施吧，沒壓力不行。</br> 段昭：都在匯文待出感情來了，你怎么又盼我回去？</br> 虞笙一條條的看，看到最后，都忍不住嘴角上翹了，右手不自覺的拿筆在那坨屎上，畫了一朵小花花。</br> 桑菓斜眼看她，都快吐了。</br> “虞笙！”這節(jié)華蓉的課，講臺上忽然點名。</br> 信息還沒停：</br> 段昭：小老師生氣了？</br> 段昭：用力摧殘我，千萬別放棄我。</br> 段昭：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夢想是京大。</br> 虞笙笑容快溢出來。</br> 桑菓忙用胳膊肘杵她：“叫你呢。”</br> “啊！”虞笙猛得抬頭，手機(jī)扔進(jìn)課桌里。</br> “大課間時，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華蓉道。</br> 虞笙：“......”</br> 下課以后，桑菓同情的看她：“我覺得二姐會沒收你的手機(jī)。”</br> “我又沒光明正大的看，”虞笙小聲反駁：“我是偷著放在課桌底下看的，而且她這一節(jié)課什么都沒講，都是在總結(jié)假期心得，如果她認(rèn)真講課的話，我肯定也會認(rèn)真聽的。”</br> 桑菓嘆氣：“啊，我說不過你。”</br> 大課間，虞笙先去了個洗手間，才慢吞吞的移步至華蓉辦公室，敲門時內(nèi)心還給自己找了很多個理由，等門敲開，看到陳屹然和劉巖磊已經(jīng)坐在里面，心里就猜到七八分，可能跟競選班長有關(guān)系，要不就是學(xué)校要開展某項活動。</br> 果然，華蓉朝她招手：“虞笙，過來坐，有件事我得跟你仨研究一下。”</br> 虞笙走過去，陳屹然給她拉了把椅子。</br> “對了，”華蓉等她落座：“段昭今天沒來上課，你知道怎么回事嗎？”</br> “我怎么知道，”虞笙佯裝無辜的說：“我是偶爾給他補習(xí)，但是他請假的事也不會跟我說的。”</br> 華蓉哦了聲，直奔主題：“叫你們過來，是因為這周六，咱們學(xué)校要開運動會，但是我看了一下，咱們班同學(xué)去年的參加情況都挺不好的，所以想讓你們分工動員。”</br> 劉巖磊是個馬屁精：“華老師您放心，我一定幫咱班辦好這次運動會！”</br> 相比之下，虞笙和陳屹然就沒這么積極，他們倆對競選班長也不積極，陳屹然曾說過，班長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不如學(xué)生會，而且當(dāng)班長還會影響學(xué)習(xí)。虞笙倒沒這么反感，她就是天生不熱情，也不太“樂于助人”。</br> 沉默了一陣，華蓉直白道：“我想這樣安排，虞笙，你負(fù)責(zé)接力、百米和200米的報名情況，陳屹然負(fù)責(zé)400和800，劉巖磊負(fù)責(zé)跳高、跳遠(yuǎn)和投擲項目，盡可能在班里調(diào)動大家的熱情，讓同學(xué)們都積極參與其中，畢竟，這也是咱們建班以來的第一個榮譽！”</br> 虞笙勉強同意，但還是覺得應(yīng)該給華蓉打個預(yù)防針：“但是去年能拿名次的那幾個同學(xué)，都在理科班，還有兩個在十班。”</br> 劉巖磊不懷好意的沖她一樂：“虞同學(xué)，我覺得你可以考慮把段昭貢獻(xiàn)出來，畢竟段昭是咱們班的段昭，他要贏天下，也應(yīng)該給咱們班贏，你說對吧。”</br> “對極了。”虞笙覺得這個人很莫名其妙：“那你去跟他說，你跟我說干什么？”</br> 陳屹然幫腔：“劉巖磊，你這么陰陽怪氣就沒意思了。”</br> 劉巖磊還想說，被華蓉制止：“好了，之前論壇上的帖子我也看過，作為班里的骨干，劉巖磊你確實不應(yīng)該以訛傳訛，不過段昭，我倒是覺得他該參加運動會，不光是為咱班，也是為他自己，多參與集體活動，對他成長是非常有利的，你們仨誰都行，盡量動員，務(wù)必讓他積極參與。”</br> 運動會的事說得差不多，數(shù)學(xué)老師找華蓉聊別的，他們仨就回去了，出辦公室時，華蓉又喊了他們一聲，沖他們握拳加油：“我看好你們！”</br> 虞笙嘆氣，雖然覺得華蓉過于樂觀，但不可否認(rèn)，她也挺期待段昭能在運動會上讓人刮目相看。</br> 那種心理就好像，她發(fā)現(xiàn)了一塊寶貝，但別人都說那是石頭，她迫不及待的想讓她的寶貝驚艷，讓那些人大跌眼鏡。</br> 回班后，她一眼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座位上坐著個人。</br> 段昭端坐，拿著筆，寫幾個字，就擰著眉毛愣一會兒，他旁邊，朱思明手里還捧著本英語書。</br> 走近，虞笙才聽見他們的對話。</br> 朱思明：“painter。”</br> 段昭潦草的寫下一串字母，panter，畫家。</br> “老大，你這不能算對，”朱思明小心翼翼的指：“這少了個i。”</br> 段昭嘆了口氣：“下一個。”</br> 朱思明：“scientific。”</br> 段昭愣著，就寫了一個s。</br> “scientific，”虞笙走過去，一個個字母給他念出來：“科學(xué)的。”</br> 段昭聽見聲音，抬起頭，無奈的把筆放下，手掌伸給她。</br> 啊這？太突然了！</br> 虞笙兩手揣進(jìn)兜里，什么也沒摸到，尷尬的坐下：“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零食都沒帶。”</br> 段昭忍不住笑。</br> “不對啊，”虞笙往他默寫單詞的本子上掃了一眼，全是涂涂改改，沒幾個完整寫的：“你都沒寫對幾個，我為什么還要給你獎勵？”</br> “誰說是找你要獎勵了，”段昭手掌還伸著，懶洋洋的說：“來吧，錯一個給你打五下，你數(shù)著來。”</br> “臥槽，那太多了！我是不是闖禍了？”朱思明欲哭無淚的把手也給虞笙：“老大....他....他沒錯！他都會！都是我的錯！是我發(fā)音不準(zhǔn)！！！”</br> 虞笙都驚呆了：“你們倆都是抖m嗎？就默寫幾個單詞，怎么還搶著找虐？”</br> 段昭覺得朱思明挺礙事的，腳踹在他椅子上，一用勁，連人帶椅子給踹到中間過道去了。</br> “小朋友，有個問題我挺好奇的，”他收回手，略帶玩味的看她：“你怎么還知道什么m的事？”</br> 虞笙讓他問的腦袋轟的炸了：“這都什么年代了，知道一點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是古人，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br> “啊，”段昭意味深長：“你還見過？”</br> “這是比喻，你英語單詞記不住就算了，語文里這么常見的用法你也聽不懂，笨死了。”虞笙覺得不解氣：“是該給你定個懲罰措施。”</br> 段昭托著下巴，嗯了聲：“悉聽尊便。”</br> “你說的？”虞笙忽然冒出個主意，試探性的問他：“你報個接力、百米和200米，行么。”</br> 段昭：“？”</br> *</br> 不出意外，虞笙被段昭直截了當(dāng)?shù)木芙^了，對此，他就回了兩個字——“不行”。</br> 虞笙第一次嘗試失敗，下午上課前，她買了兩杯奶茶，進(jìn)行第二次嘗試。平心而論，她對運動會的興趣，也僅限于想看段昭閃閃發(fā)光。</br> 他一中午沒離開教室，伏在課桌上抄單詞，光一個“scientific”，他就在草稿紙上抄了好幾十遍。</br> 虞笙把奶茶放在他課桌上：“英語老師罰你抄寫了？”</br> “沒啊，”段昭抬頭，甩了甩酸疼的手腕：“這幾個總錯，我自己罰的，一個抄一百遍，再錯我就抄一千遍。”</br> “你是，”虞笙有點不可思議：“跟你自己過不去么？”</br> “是啊。”他嘆了口氣。</br> 可能就是，不想從七班走，也可能是，賭這口氣。</br> 虞笙默念牛逼：“你喝點奶茶休息會兒，勞逸結(jié)合，你也不能光坐著學(xué)習(xí)，不動地方。”</br> 段昭頓時明白她的意圖，往后仰了仰：“你是想勸我，運動會的事？”</br> “行嗎？”少女心思被猜中，只能怯生生的直白問他。</br> “上午不是說過嗎，”段昭收斂語氣：“不行。”</br> “為什么？”她想不通：“你不是還練過田徑？上次和體育老師，你還贏得挺高興的。”</br> “那不一樣，”段昭道：“那是鬧著玩。”</br> 虞笙被他疏離的目光震懾到，小心翼翼的揣測他的心理：“你這次如果能參加，我給你加油？”</br> 他沒作聲，兩人都沉默下來。</br> 虞笙的感受非常不好，坐如針氈，覺得他像是在壓抑情緒，有種隨時爆發(fā)的可能。她都想算了。</br> 末了，段昭以嘆氣結(jié)束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我參加運動會，能帶給我什么好處？”</br> 虞笙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愉悅：“好處挺多的，你是專業(yè)運動員，水平肯定在普通學(xué)生之上，你參加比賽，等于直接包攬冠軍。”</br> “包攬冠軍，”段昭思索著問：“然后能得到什么？”</br> “獎品還挺多的...”虞笙在想他想要些什么：“第一名還能拿到好幾份，比如保溫杯，書包，還有籃球、羽毛球拍之類的。”</br> “你想要哪個？”他忽然改變問題走向。</br> “我不要這些，”虞笙坦白：“是二姐讓我負(fù)責(zé)接力、百米、還有200米這幾個項目的報名。”</br> “我知道了，”段昭半開玩笑：“覺得我能給班里贏一面錦旗。”</br> 這個態(tài)度，讓虞笙有點惱怒：“我沒有想利用你給班里爭取榮譽的意思，我就是覺得，這個比賽對你來說挺容易的，輕輕松松拿第一，你就不高興嗎。”</br> 段昭繼續(xù)抄單詞：“對你們來說，拿到第一就挺高興的，對二姐來說，班里拿到榮譽就挺高興的，但是對我來說，那是一個賽場，”他筆尖頓了頓：“再小，也是賽場。”</br> 虞笙不知道他要說的方向在哪，也沒想好怎么接話，手摸著買奶茶給的吸管，閑閑的掛在手里玩。</br> 寫完整行，段昭停筆，斟酌著語氣：“我不會因為贏了校運動會就覺得高興，因為我跟他們不是一個起點，沒有可比性，相反，站在賽場上，我就會想起以前，我回不去的那個賽場，你能明白嗎。”</br> 虞笙愣了愣，她之前確實是沒想到的。</br> “我現(xiàn)在學(xué)習(xí)也好，恢復(fù)訓(xùn)練也好，都只是在做一些亡羊補牢的事，我不想讓你，讓對我抱有希望的那些人，覺得我墮落沒出息，但能不能補上，我還真不知道。如果我這輩子都不能回去比賽，那我寧愿一輩子不碰體育。”</br> 一根吸管已經(jīng)被她折彎了，在手上一圈一圈的繞：“我不知道你是這么理解的，我就是覺得，從你來學(xué)校后，大家對你有很多不客觀的傳言，有些還很夸張，連帶老師對你態(tài)度也不好，”虞笙盯著手指上的吸管，小聲道：“現(xiàn)在剛好有這個機(jī)會，能改變他們對你的看法。”</br> “有意義？”段昭拿筆在英語書的頁面上做了個記號，合上書，伸了個懶腰：“我跟他們又不熟。”</br> “那行吧，我不會再問你這件事了。”虞笙把纏在手指上的吸管松開，連同兩杯奶茶一起拿走了。</br> 段昭好笑的看著前座女同學(xué)小松鼠似的背影，胳膊撐在桌上，托著下巴，戳了戳她的肩膀：“沒答應(yīng)你報名運動會，奶茶都不給喝了？”</br> 這小孩，還挺記仇的。</br> 僅剩的一根吸管虞笙自己已經(jīng)用了，轉(zhuǎn)頭佯怒道：“你別喝奶茶了，越喝就越笨。”</br> “小沒良心的，”段昭笑道：“我就跟欠了你似的。”</br> 剛說完，少女轉(zhuǎn)身過來，奶茶放在他桌上：“沒有吸管了，你舔著喝吧。”</br> 段昭：“……”</br> *</br> 虞笙這兩天都沒理會運動會報名的事，換言之，這種班級工作對她來說也是負(fù)擔(dān)，報名表就放在她課桌上，誰想報，她就負(fù)責(zé)記個名。</br> 又一個中午，廣播仍舊是虞笙在播，段昭背完幾道歷史大題，伸個懶腰，趴課桌上伴著廣播休息，這兩天他回家后，先按賀教練要求的訓(xùn)練三個小時，洗個澡，再用一個半小時寫作業(yè)，12點前準(zhǔn)時睡覺，覺補回來點，腦子也好用多了。</br> 正閉目休息時，有人推了推他胳膊。他從半夢半醒中抬頭，看見桑菓正歪著身子看他。</br> “有事？”段昭揉了揉太陽穴。</br> 桑菓欲言又止，磨磨蹭蹭。</br> 廣播這時已經(jīng)換成一個男生，段昭沒什么耐心聽，見桑菓又不說話，他腦袋又扎進(jìn)臂彎里接著睡。</br> 那人又推了推他，段昭再抬頭時，就有點煩了，淡漠無聲的看了她十秒。</br> “那個，”桑菓有些畏懼的開口：“我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br> 段昭毫無情緒的嗯了聲。</br> “……”桑菓小心翼翼說：“你運動會是不是沒報名？”</br> 段昭一聽，就氣笑了：“這你那小同桌讓你問的？”</br> 桑菓搖頭：“不是，我就是看虞笙負(fù)責(zé)的每個項目人數(shù)都沒滿，她自己又懶得管。”</br> “所以你就問我？”段昭反問。</br> “早晨陳屹然跟她說，他們倆互相報，但是陳屹然那幾個項目，400米，800米，都挺難的，虞笙跑步不行，我怕她跑不下來。”桑菓說了好多，對方?jīng)]一點反應(yīng)，她就說不下去了：“就……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br> 段昭無言，起身走了。</br> 在三樓廁所里，他靠墻點了根煙，轉(zhuǎn)身看著窗外的操場。</br> 他是不是拒絕得太不近人情了？</br> 下午，虞笙回來后，沒聽桑菓提這件事，她也沒打算再問段昭，陳屹然和劉延磊那報名情況也不算樂觀，仨人放學(xué)后合計，互相報，撿著能比的意思意思，最后全填完，除了鉛球和跳高，其他基本都選上了。</br> 報名表交給華蓉時，她一聲長嘆，憂心忡忡的望著窗外：“一點余地都沒有？”</br> 虞笙知道她是問段昭的事，搖頭：“他最近心思都在學(xué)習(xí)上，不想分心，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支持他。”</br> 華蓉也罷：“學(xué)習(xí)好，他能主動學(xué)習(xí)也是好事！”</br> 這事就就此作罷。</br> 轉(zhuǎn)眼，到運動會的日子，匯文很不厚道的把這天定在禮拜六，讓不少學(xué)子苦不堪言，馬主任更是下達(dá)了“無特殊情況不準(zhǔn)請假”的硬性要求。</br> 段昭禮拜四就向華蓉請假了，理由讓華蓉不能拒絕，他要訓(xùn)練。</br> 虞笙是禮拜六早晨才得知這個消息的，心里不怎么痛快，還有種，他慢慢的在脫離這個學(xué)校的離別感。</br> 早晨她剛正往校門口走，段昭給她發(fā)來個禿頭笑臉。她看了一眼，都懶得回，手機(jī)塞回兜里，貼著大腿，嗡嗡的震起來沒完。</br> 虞笙不耐煩的拿出來看。</br> 段昭：我已經(jīng)在來學(xué)校的路上了。</br> 段昭：喝奶茶？</br> 段昭：加芋泥的怎么樣，我看這個挺好喝。</br> 她沒好氣的回：你不是請假了嗎？</br> 段昭：啊。</br> 虞笙：請假了你還來干什么？</br> 段昭：我兩邊請的，開始是，我教練那邊不給假，但二姐這行，后來經(jīng)過我一番苦口婆心，教練那邊給假了。</br> 虞笙心情不錯的回：大杯全糖熱的。</br> 他回了個ok。</br> “虞笙！”前面有人喊她。</br> 虞笙抬頭，臉上還掛著笑，看見是陳屹然，很尋常的打了個招呼：“早啊。”</br> 朝陽下，虞笙笑得生機(jī)勃勃，陳屹然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她，覺得真好看：“你也是，剛到。”</br> “嗯，”虞笙看見他旁邊有一輛小面包車跟著：“這是……”</br> “哦，我買了幾箱飲料，”陳屹然等車停穩(wěn)后，拉開門，從里面搬出三箱可樂雪碧放在地上：“運動會嘛，大家一起喝。”</br> “你還挺周到的。”虞笙客套。</br> 這時，車?yán)锵聛硪粋€中年女人，挽著發(fā)髻，穿著格子外套，十分樸素：“小然，我給你送學(xué)校里邊去吧，三箱呢，你也拿不了。”</br> “我能拿，”陳屹然反應(yīng)激烈：“不是說好你送到這就走，你下來干什么！”</br> “這位是，”虞笙當(dāng)然猜出這個女人是陳屹然他媽，不過她看著眼熟，正在回憶。</br> 女人先認(rèn)出她，一臉驚喜：“你是小虞笙吧？”</br> 幾乎同時，虞笙想起她了：“王阿姨？”</br> 陳屹然臉色半青半白的，很難收場：“你們，你們認(rèn)識？”</br> 虞笙挑著能說的說：“我上小學(xué)時，阿姨就在我學(xué)校對面，開了間小賣店，那陣子我家里總是沒人，就經(jīng)常去阿姨那寫作業(yè)，她還總拿好吃的給我。”</br> “幾年沒見，長高了。”王阿姨拍著虞笙的手：“你媽媽還是這么忙？”</br> “好多了。”虞笙禮貌回答，仍是沒全說。</br> 陳屹然警惕的看著學(xué)校兩邊，催促：“媽，有時間再敘舊，你不是還要回去看店，快走吧。”</br> 虞笙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怕王阿姨尷尬，找了個臺階：“阿姨，我?guī)完愐偃话徇M(jìn)去，你放心回去吧。”</br> “你這小身子板，”王阿姨不放心：“搬得動？”</br> “可以的。”虞笙笑著搬起一箱，挺沉的，但還能搬得動，畢竟她也算練過幾下子，不至于這么菜。</br> 王阿姨在陳屹然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上車走了。</br> 段昭站在不遠(yuǎn)處，這一幕看得挺不怎么溫馨的，拎著奶茶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跟她一米間隔的小朋友和那個陳屹然聊得還挺投機(jī)，都沒注意到身后有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