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沖虞笙的方向笑了笑,開始做準備的動作。</br> 他雙腳分開，屈膝，身體前傾,雙手自然的背放在后腰，一雙劍眸平視前方。</br> 哨響發令。</br> 段昭第一時間就沖了出去,整個人如鷹擊長空，在白色的冰場上，掠過一道黑色身影。</br> 近距離的視覺沖擊直接把虞笙看呆了，她原本已經習慣段昭平日里懶洋洋，看什么都一副倦怠的樣子，突然看他快似風,矯如鷹，就特別想喊。</br> 太帥了！</br> 太刺激了！</br> 太……nb了！</br> 段昭滑過她身邊時,疾風掀起熱浪,她額前的劉海被撩起。</br> 虞笙拍了拍頭發，目光追隨他的身影,臉上仍舊是藏不住的興奮。</br> 段昭冰上交替發力的那雙長腿線條飽滿優美，轉彎處，他開始提速，賀昀有好幾次想從他身邊趕超,不但沒成功，反而讓距離越拉越遠。</br> 蔣星遙趴在圍欄上,沖冰場喊：“牛.逼！”</br> 虞笙被她聲音震得笑,她剛才也想這么喊，il但這兩個字讓她有點喊不出口。</br> “段大神是不是特牛.逼,”蔣星遙拍她肩膀：“倆月沒上冰,一上去照樣能甩賀老師兩百里地！”</br> “是,”虞笙眉稍一揚，眼里是壓不住的興奮：“牛.逼，特別牛逼。”</br> 蔣星遙哈哈笑：“咱倆一塊給他加油！”</br> 虞笙點頭。</br> “我數一、二，”蔣星遙鉚足勁：“段大神！”</br> 虞笙提著口氣，就等那個三呢，也沒管蔣星遙喊的什么，她慣性似的，朝冰上的飛人喊：“牛！逼！”</br> 牛逼。</br> 空曠的冰場，回蕩的全是她一個人的聲音。</br> 喊完，她整張臉都紅了。</br> 段昭聽見，偏頭沖她這邊笑了笑。</br> 最后沖刺，他改變滑跑節奏，腿再發力，果斷滑過終點。</br> 段昭減速，慢悠悠滑到虞笙面前：“客官，我還讓您滿意么？”</br> 虞笙笑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什么客官，你怎么又春滿樓附體了。”</br> “我不是花魁么。”段昭說。</br> “不不不，”虞笙挺驕傲的：“比花魁強多了，你們春滿樓雖然就只有你一個，但絕對厲害得能打贏全天下！”</br> 段昭手握成拳，抵在唇邊笑了笑。</br> 虞笙讓他笑毛了：“你笑什么，我說的不夠真誠么。”</br> “不是，”段放下手：“我就是想起論壇上那句，”他清了清嗓，用播音腔：“笙兒，你要的天下，朕為你贏回來。”</br> 還怪好聽的。</br> 虞笙臉又紅了。</br> 賀昀之后過來，完全沒有輸了的沮喪：“段大神，狀態不錯啊。”</br> “那不然呢，”段昭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我還想以后跟你賽場見呢。”</br> 賀昀都快哭了，被蔣星遙一掌拍在腦袋上：“有什么可多愁善感的，說點實際的，幫段大神想想辦法，等七年再看他比賽，我和虞笙，我們倆都等不了。”她特意撞虞笙肩膀：“是不是？”</br> “是，”虞笙臉褪不下色了：“挺久的。”</br> 段昭垂眸看她：“你臉怎么紅了？”</br> 虞笙：“！”</br> 紅就紅吧，你干嘛非要說出來！</br> 虞笙搓了搓臉：“凍的，太冷了。”</br> 段昭摘下手套扔給賀昀，手伸向虞笙：“走，我帶你兜兩圈，活動一下。”</br> 這是，直接就要牽手嗎？</br> 虞笙遲疑，段昭兩步滑到她身邊，托著她右手腕，把她帶到身前：“眼睛看前面，別低頭。”</br> 她渾身都緊繃成一條線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大氣不敢踹，就怕下一秒摔個屁墩兒，疼不說，還丟人。</br> “我在你后面，你摔不了。”段昭緊跟她身后，左手輕輕推著她腰的地方：“試著滑滑看。”</br> 虞笙咬著嘴唇，滑了幾步之后，膽兒就大了，還稍稍提了點速。</br> 她以前和同學滑過幾次輪滑，屬于絕對能滑起來，但是完全不會停下來的類型，現在雖然這個冰要比輪滑難，但是段昭在她后面，她就覺得自己能上天。</br> 絕對狐假虎威的心理作用。</br> 狐貍驕傲的走在前面，萬一摔個屁墩兒，還有老虎墊著。</br> 蔣星遙看著場內瞇了瞇眼睛：“段大神這是要帶出個雙人滑的節奏啊。”</br> 段昭帶虞笙滑的姿勢，確實有點像雙人花滑在冰上翱翔那個勁兒。</br> 他開始琢磨讓她在他后面拽著自己衣服滑，或者牽手跟她平行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這個方法最穩妥，讓她站前面，他能看著她的步伐調整速度，她要摔的話，他也好拽點，萬一來個屁墩兒，他墊底，也不至于給小朋友屁股摔成，</br> 橘子瓣。</br> 賀昀羨慕的托腮看向蔣星遙：“遙遙，我也這么帶你滑一圈吧？”</br> “行啊，”蔣星遙眼尾一揚：“那你也給我買雙冰鞋唄。”</br> 賀昀誠懇的翻錢包，就只翻出十幾張百元的：“我沒帶這么多錢，昭兒給小學神買的那副冰刀，得好幾千，不過你要真想滑，我給你買？”</br> “拉倒吧你。”蔣星遙大笑：“我逗你玩呢，誰要你給我買冰鞋冰刀，我又不喜歡滑這個。”</br> 賀昀失望的移開目光，羨慕的望著冰場。</br> 兜了一圈，虞笙已經玩開了，能聽見風聲。</br> 乘著自由的風，她現在是飛舞的冰上少女。</br> 什么煩惱，憂愁的，全扔在腦后。</br> 虞笙心情正好時，經過一個轉彎，她快速擦過冰場旁的咖啡廳，玻璃窗倒映的身影從眼前掠過——女人端坐，妝容得體，面帶微笑的望著對面的男人，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br> 等等，那是？</br> 虞笙眼前虛晃，迅速切換至下一畫面，她猛的回頭想看清，完全忘了腳下的速度，和前方的障礙。</br> 她沒轉彎，人直奔圍欄沖撞過去。</br> 段昭在她耳邊喊了兩次，她都沒聽見，情急之下，他右腿發力，越過她轉身，直接用身體擋她前面，她帶著自身重量沖進他懷里，速度快得段昭根本來不及剎住。</br> “哐”的一聲，兩人撞著圍欄停下。</br> 圍欄被沖撞得嘩啦啦作響，賀昀和蔣星遙都嚇一跳。</br> 虞笙腦門磕在他胸膛上，人也從慌張中回過神兒。</br> “小朋友，”段昭剛被圍欄的橫桿硌了下后背，但好在不礙事，低頭看懷里驚魂未定的小孩兒：“嚇著了？”</br> 賀昀和蔣星遙都跑過來，擔心的詢問他們倆有沒有受傷。</br> 虞笙沒吭聲，她剛剛好像是看到了，虞婧文。</br> “怎么了？”段昭看出不對。</br> 她搖頭，抓著橫桿，回頭朝剛才那個位置看，虞婧文談笑風生，眼里只有對面的男人。</br> 她整個人頓時都不好了。</br> 虞婧文什么時候回國的，為什么她一點消息都不知道，還有，她對面那個中年男人又是誰？她不是已經在美國結婚了嗎？m.</br> 虞笙覺得三觀要崩塌了，剛才在冰上飛翔帶來的那點喜悅，瞬間被沖散。</br> 興許是她回頭看的動作太顯眼，段昭、賀昀、蔣星遙都隨著她目光轉頭。</br> 蔣星遙一片茫然：“你看誰呢？”</br> 虞笙忙把頭轉回，不敢再待下去了，萬一虞婧文出來，撞個面對面，誰臉上都不好看。</br> “我剛想起來，我晚上答應了阿婆陪她去遛彎。”虞笙眨眨眼，客套：“你們再玩會兒吧，我得回家了。”</br> 蔣星遙不解：“都幾點了，明天再陪你阿婆散步吧。”</br> “不行，必須今天。”虞笙扶著橫桿往出口走。</br> “那就改天再玩，”段昭扶她：“我帶你過去。”</br> 她點頭，出去后就坐下換鞋，拆鞋帶的速度帶著一絲煩躁。</br> 段昭坐在她對面，松了松鞋帶：“一起回吧，正好坐蔣星遙車。”</br> “你們時間還沒到呢，再玩會兒吧，”虞笙就想快點甩開他們：“別因為我一個人掃興，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晚，我打車就能回去。”</br> “小朋友，”段昭動作停了，抬頭：“你是不是，有事？”</br> “我不是說了嗎，”虞笙換上自己的鞋：“我就是要陪阿婆散步，我都答應她好多天了，我不回去她肯定特別失望。”她拎著冰鞋往更衣室走：“我先去換衣服。”</br> 段昭嗯了聲，沒再往后問，剛那方向他沒看出什么，但肯定有問題。</br> “昭兒！”賀昀在那邊喊他：“還滑么？”</br> 他脫下冰鞋：“回吧。”</br> 賀昀沖蔣星遙聳了聳肩，也去換衣服。</br> 段昭從更衣室出來時，蔣星遙就跑過來：“虞笙已經走了，書包她也拿走了，”她把段昭的書包給他：“我說要送她，她不讓，走的挺急的。”</br> 段昭把書包甩在肩膀上，拎著冰鞋往咖啡廳那邊走。</br> 到底什么玩意兒，把她嚇成那樣？</br> 他繞著咖啡廳半個圈，看見虞笙她媽和一個男人的身影時，愣住了。</br> *</br> 虞笙是直接打車回的家，這件事阿公和阿婆像是有所隱瞞似的，從她回家，就小心翼翼，問什么都閉口不答。</br> 十點左右，虞婧文敲響了家里的房門：“聽說，你想見我？”</br> 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的開場白，虞笙覺得挺好笑的，她的媽媽，回國了，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意外碰見，媽媽可能都懶得見她。</br> 甚至可能，她之前也是這樣，每次回國，離開，都不跟她打招呼，只有在需要她做什么事，才風風火火的趕過來。</br> 虞笙覺得很可笑：“我沒有特別想見你，我就是剛好，看見你了。”</br> “是嗎，”虞婧文捋了捋頭發：“我沒注意，我也是昨天剛回來。”</br> 她嗯了聲，別扭的跑去陽臺，打開窗戶，秋天夜晚的風有點硬，吹得很冷，她不甚在意的用胳膊肘撐著窗臺，望著對面樓群的萬家燈火。</br> “進屋去，”虞婧文交叉雙臂看她：“晚上吹風你不怕感冒？”</br> “你不是，”虞笙小聲咕噥：“也不關心我。”</br> “我不知道你看見了什么？”虞婧文踩著高跟鞋朝她走近：“但是我要告訴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br> “他知道嗎，”虞笙轉頭問：“你在美國的那個大衛？”</br> 虞婧文啞然，幾秒后，她臉色陰沉的低吼：“在你眼里，你媽媽我就是一個換男人比換衣服還快的壞女人，我讓你覺得丟人，是嗎？”</br> 虞笙讓她吼得一愣，反駁：“哪個媽媽會跟女兒說這個，你不覺得你問我這個問題，就已經很奇怪嗎？”</br> “是，挺奇怪的，”虞婧文冷哼：“我生了你就很奇怪，我就應該把你給他，還給他！”</br> 虞婧文摔門離開。</br> 虞笙都沒聽怎么聽清她后面半句話，特別累的看著遠處，忽然，一道手電光照過來，晃得她睜不開眼，她躲，那道光就追著她。也不知道是哪家熊孩子在搗亂。</br> 她煩得不行，想朝這個沒長眼的熊孩子罵一句，結果一抬頭，看到11樓陽臺的玻璃窗上，</br> 畫著個大大的，</br> 禿頭笑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