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跟段昭進了門。</br> 他家是三室一廳，客廳到臥室有一個錯層，方向和虞笙阿婆家是相反的。</br> 不過裝修比阿婆家要簡單多了，幾乎是沒有設計裝潢過，墻是大白墻，頂是大白頂，就全屋鋪了個實木的地板，好在像樣的家具和家電一樣不少，硬把屋子的顏值撐起來些。</br> 虞笙站在門口，進門處沒有鞋柜，并排放著幾雙鞋，看款式都是他一個人的。</br> 段昭見她站著，主動說：“不用換鞋，直接進。”</br> 虞笙往客廳走了走。</br> 段昭快她兩步沖到沙發前面，抓起扔在上面的幾件衣服：“隨便坐。”</br> 虞笙局促的坐下：“叔叔阿姨還沒下班？”</br> 段昭含糊的嗯了聲，抱著衣服扔進一間臥室，一只小貓從門縫里溜出來，渾身蓬松雪白的毛，像個棉花糖。</br> 虞笙眼睛一亮，蹲下朝它打開雙臂：“這是你養的貓，好可愛啊。”</br> 小貓一點不認生，悠悠的逛到虞笙身邊，傲嬌的眼神都隨它主人。</br> 她撈起小貓，由著它在自己臂彎里打了個滾。</br> 段昭從臥室出來時，剛好看見這一幕：燈下的小姑娘，皮膚雪白，纖柔無骨的小手輕輕揉著小貓的腦袋，眼里全是寵溺。</br> 久違的、溫馨的樣子。</br> 段昭捏了捏眉心：“一歲半，叫古耐。”</br> “古耐。”虞笙笑著念這兩個字：“晚安。”</br> 晚安，明天早上見。</br> 如果每一個說晚安后的早上，都能見到。</br> 段昭收回目光，轉身去桌上拿了一袋貓糧，往碗里倒了些：“你喜歡貓？”</br> “喜歡啊，但是我媽不讓養。”虞笙把古耐放到地上，看著它吃東西：“你媽媽真好。”</br> 段昭愣了一瞬，沒作聲。</br> 她想起什么，有個問題需要再確認一遍：“叔叔阿姨幾點下班，我們要不要先把菜洗出來，等阿姨回來直接就能下鍋炒？”</br> 她說完，肚子很明顯的傳來咕嚕一聲。</br> 別提多尷尬。</br> 蹲在地上的虞笙蜷了蜷身子，揉著古耐的頭，想掩飾。</br> 原本情緒欠佳的段昭，聽見這聲后，難得的笑了，從兜里掏出手機：“叫肯德基吧，送的快。”他抬頭：“你吃什么？”</br> 可能小哥哥父母下班比較晚。虞笙這么想著，點了一個雞腿堡套餐。</br> 段昭按著手機：“這我自己住。”</br> 冷不丁一句，虞笙都沒聽清，等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著他，也不揉古耐腦袋了：“你自己住？叔叔阿姨...他們...”</br> 段昭按完手機，塞回兜里：“他們不住這。”</br> “那今天晚上，”虞笙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我和、你？”</br> 那不還是男女共處一室？這算同居了吧親？？？</br> 虞婧文十九歲談對象，她十六就能和男生同居了？</br> 果然是冰出于水而寒于水。</br> “不行。”虞笙很有原則的站起來：“我不能住這。”</br> 段昭靠著張桌子，抱臂看她：“那你往哪去？”</br> 虞笙沒想好。</br> “這有親戚嗎，”他問：“家住哪，吃完飯我送你過去。”</br> 關系近點的親戚都在遙遠福城。</br> “我去網吧也行，十幾塊能待到天亮，”虞笙說：“還能追劇。”</br> 段昭不可思議，托著調問她：“網吧？”</br> 兩人對視著。</br> 這人的目光總是，黑漆漆的，看人時就像把刀，戳著你看。</br> “啊，”虞笙沒來由的心虛：“可劃算呢。”</br> 近一天的相處，段昭也明白了，叛逆期的孩子。</br> “小朋友，”默了會兒，他開口：“看在是鄰居的份上，我不跟你發脾氣，你才多大，去那地方干什么，還想過夜？想不想好了？”</br> 虞笙：“？”</br> 她平復情緒，不是，小哥哥裝什么老成？網吧怎么了？過夜怎么了？她又不是沒干過。</br> 還沒等她反駁，段昭轉身從柜子的抽屜里掏出一串鑰匙，約莫掛了七八個，他挑出一個中號銀色的，從鑰匙環上缷下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指左側最里面那間：“你睡那屋，我會幫你收拾好，屋里鑰匙放這了，里面也能反鎖，你要還不放心，我給你阿婆打個電話，也行。”</br> 段昭說完轉身進屋了，虞笙站了會兒，小哥哥這個態度，她的確也沒必要拒絕。十一二歲就敢在網吧過夜的人，有什么不敢在鄰居家借住一晚的。</br> 虞笙說服自己，蹲下繼續和古耐玩，古耐借著她的懷抱，鉆到她脖頸處，一身長毛蹭得她忍不住笑出來。</br> 屋里整理臥室傳出的窸窸窣窣聲，短暫的停了一瞬。虞笙止笑，朝那間半開的臥室看了看，聲音繼續。她總覺得小哥哥回家后，心情有點難以捉摸。</br> 她摟著古耐，又在屋里看了一遍，大體上很整潔，就是少了種東西，說不上來。</br> 不大一會兒，門鈴響了。</br> “小朋友，”屋里段昭喊她：“肯德基到了，幫忙開個門。”</br> 虞笙站起來開門，送餐的叔叔跟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雖然也戴著紅色頭盔，背的kfc外賣箱，但衣服不太對，虞笙看的一愣。</br> 叔叔倒是笑容滿面，放下箱子，掏出三個紙袋給虞笙：“小妹妹，一個人在家？”</br> 虞笙沒答，說了聲謝謝就把門關上了。段昭買的特別多，她分兩次才拿到餐桌上。放完，段昭也剛好走出來。兩人坐下，段昭從袋子里把吃的一樣樣拿出來，除了雞腿漢堡套餐，他還拿了幾份小吃推到她面前。</br> 虞笙拆開漢堡，咬一大口，她確實餓了，因為是別人花錢，她剛才不好意思點這么多，現在桌上這些，她能吃一大半。</br> “多吃點。”段昭又推給她一盒蝦球。</br> “我不吃蝦。”虞笙推回去。</br> “蝦不比雞肉有營養？”段昭問。</br> “過敏，”她盯著蝦球看了會兒，就覺得心煩。</br> 段昭也沒強求，從紙袋里拿了個面包，就著豆漿吃起來。</br> “你就吃這個？”虞笙問他。</br> “嗯？”段昭咀嚼著。</br> “炸雞，”虞笙指那盒讓她心煩的蝦球：“還有這個蝦，你不吃？”</br> 段昭搖頭：“油炸的，隊里不讓吃。”</br> 虞笙想起大巴車停的那個地方：“你是做什么的？”</br> “滑冰的，短道速滑。”段昭說：“你剛去的那個地方，是我們省隊的訓練基地。”</br> “你和機場那些人，都是短道速滑運動員？”虞笙問。</br> “對，”段昭說：“不過省隊里還有別的項目。”</br> “那你那個氧氣瓶....”虞笙說著說著，沒聲了，小哥哥身體到底有什么問題，既然能當運動員，為什么要帶個氧氣瓶？聽著就嚇人。</br> “滑冰需要背著氧氣瓶嗎？”她換了個問法。</br> 段昭正喝豆漿，讓她這么一問，笑出來，差點嗆到，手放在唇邊，輕咳了幾聲：“是啊，又沒人給我人工呼吸，要挺不住了，不得吸兩口。”</br> 虞笙知道這是把她當傻子呢，瞪他一眼，抓了根雞翅啃。</br> “隊里組織的高海拔訓練。”段昭正經說了句，說完見她沒搭腔，有來有去的閑聊：“小朋友，說說你吧，小學畢業了？”</br> 小！學！</br> 還，畢業了？</br> 虞笙本來就是賭著氣啃雞翅，牙齒咬合的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氣，結果氣得咬住舌頭，當即疼得眼淚差點下來，憤怒的瞪著段昭。</br> 誰料某人沒看出來似的：“還沒畢業？”</br> 這個問題很明顯，是把她當傻子，肯定不是孩子。</br> 虞笙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挺了挺胸。</br> A罩杯都沒有，只裹了件少女小背心的胸。</br> 要擱以往，她絕對不會做這種智商掉線的事，都是讓這個小哥哥給氣的。</br> 兩人正對峙，突然，門外詭異的響起手機鈴聲，是首很俗的網絡歌曲。</br> ——老婆老婆我愛你，阿彌陀佛保佑你...</br> 聲音貫穿進房內，寂靜的氣氛被刀刃割裂一樣，變得不安。</br> 虞笙和段昭面面相覷，得出一個答案——門外有人。</br> 段昭隨即起身，巧了，他站起來的同時，電話鈴聲被輕輕的敲門聲取代。</br> 外面傳來喊聲：“小妹妹，你有一盒雞米花，落叔叔箱子里了！”</br> 段昭謹慎的扭頭看虞笙，他剛點餐時，幾乎是一樣點了一份，哪個送了，哪個吃了，哪個漏了，他也沒數。</br> 敲門聲又響了幾下，虞笙也沒心思繼續吃，拿紙擦手上的油，找出餐票和袋子里的食物一一核對：“是漏了雞米花。”</br> 段昭于是去開門。</br> 虞笙放心的咬了口雞翅。</br> 突然，哐當一聲，門被外力撞開，段昭沒防備，被慣性沖撞得向后退了幾步，后背撞在墻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