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追到胡同外時,看見虞笙正在買奶茶,他站在街這邊,沒過去。</br> 奶茶店老板把奶茶給她,沖店外示意:“你認識那個男孩子?我看他盯著你看好半天了。”</br> 虞笙從玻璃窗看到他的倒影,拿根吸管戳進杯里:“同學。”</br> “哦,”老板閑聊:“一個班的?”</br> 虞笙嗯了聲,吞進一顆珍珠。</br> “今天早晨,好像就是他,從學校跑出來,”老板說:“剛過這條街,就栽地上暈過去,還是旁邊網吧的大姐,給他扶到店里邊歇了好一會兒。”</br> “他暈倒了?”虞笙出乎意料,見老板點了點頭,她轉身想過去找他,等回頭,他已經走了。</br> 晚上回家,阿婆做了梅干菜燒肉。</br> “苡苡,”阿婆給她盛飯:“這幾天怎么沒看到你去老師家里補課呀?”</br> “老師病了。”虞笙夾了一塊肉,忽然說:“阿婆,你給我盛一碗肉,我想去看看老師。”</br> 阿婆啊了聲,轉身去廚房拿飯盒。</br> 對阿婆撒謊,讓她內心的愧疚又加重了一點。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弄清楚,可能睡不著覺。</br> *</br> 1102的房門沒有再貼“春滿樓”的字條,虞笙有好幾天沒來了,還有點懷念,她敲了敲門,段昭很快就開了,站在門口,臉色看起來很差,但很快,他就笑了笑,側身請她進來,沖屋里喊:“古耐,你的女神來了。”</br> 古耐悠悠的踱步出來,歪倒在她腳邊。</br> “古耐是男孩還是女孩?”虞笙把梅干菜燒肉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揉著貓頭找話破冰。</br> “是……”段昭覺得這個讓古耐很傷自尊的答案:“是個太監。”</br> 太!監??</br> 虞笙出乎意料的“哈”了聲:“真的假的?”</br> “真的,”段昭說:“一個朋友給的,送來時已經做完絕育了。”</br> 虞笙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說了句真可憐,其實她還有些疑問的,如果對面的人是桑菓,她可能會直白的問絕育割的什么地方,割完會不會對貓的性格產生影響,但換段昭,她就不好意思跟他討論相關話題了。</br> 她在客廳和古耐玩了會兒,段昭去廚房煮了兩包泡面,給她那碗多加了兩個雞蛋,煮完后,連她帶的那碗燒肉一起端到餐桌上,又拿了兩雙筷子。</br> 虞笙挺驚訝的:“我吃完了。”她看墻上的掛鐘:“都7點多了,你晚飯還沒吃?”</br> “就吃了頓早點,”段昭自嘲:“中午是沒胃口,后來在老馬那待一下午,跟他大眼瞪小眼都瞪飽了。”完了他還補充一句:“我是那個大眼。”</br> 虞笙本來還有點緊張,聽完直接樂了:“那……小眼說什么了?”</br> “沒什么,”段昭無所謂,拿起筷子給她:“我不太會做飯,要不你再湊合吃點。”</br> 泡面熱騰騰的,蓋過屋里的沉木香味兒。</br> 虞笙本來對泡面興趣不大,今天聞著味兒,突然有食欲了,接過筷子,挑著熱乎乎的面嘗了一口:“好吃,”她驚喜的抬頭:“怎么會有這么好吃的泡面?”</br> “小朋友,你夸我能不能夸得實在一點?”段昭無言的笑:“就是超市里最普通的紅燒牛肉面。”</br> “哇,”虞笙很實在:“真的有肉味兒。”</br> “肉在這呢,”段昭把碗推給她:“你帶來的。”</br> “反正就是,挺好吃的,”虞笙夾了塊肉,就著泡面吃:“有句名言說得好,和什么人吃飯,遠比吃什么更重要。”</br> “誰說的?”段昭一面吃一面問。</br> “我啊,”虞笙拍拍胸脯:“美麗動人的少女哲學家說的。”</br> 段昭愣了好一會兒,然后看著她笑:“是挺哲學的。”</br> 其實她來原本是想問他為什么升旗儀式上突然跑走,暈倒是怎么回事,還想問他胡同里堵常玥是幾個意思,還有那天和他打架的都是什么人,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br> 結果吃飯完,她也沒問出口。</br> 從進門看到他陰云密布的臉色時,她就沒法問出那些可能會讓他不開心的問題了。</br> 翌日一早。</br> 虞笙像往常一樣坐公交上學,從老城區到火車站的這趟853路,由于途徑好幾個學校,基本都是沒座的。車上匯文的學生很多,她意外的在一大堆藍白色校服中間,發現一個最顯眼的,他還不是跟她一站上的。</br> 段昭穿過幾個背大書包的,從車后門過來她身邊。</br> “你不是跟我一站上的車?”虞笙拉著座位旁的扶手:“以前也沒看你坐過公交車。”</br> “起早了,”車停的時候,段昭卸下書包,拿出飯盒放進她書包里:“你哪天在廣播站?”</br> 飯盒里裝了兩個草莓班戟,黃黃的皮,特別可愛。</br> “我今天吃過早點了,”虞笙道:“你不用每次都給我買了東西再還飯盒。”太費錢了。</br> “那就當上午甜點。”段昭只回答前一個問題,又問:“今天中午在?”</br> 車開了,段昭身邊有個人下車,他側身給虞笙留了空兒,讓她過去坐。</br> “我這幾天中午都在廣播站,”虞笙坐下,把書包放在腿上,又要他那個軟趴趴的書包:“我幫你拿吧。”</br> “下車了,”他指門,車進站后,隨人群往下走:“中午去找你。”</br> 虞笙都沒反應過來,這不是離學校還有兩站嗎?他怎么在這下車?就好像,他們都不是一個學校的人一樣。</br> 明明還是前后座的同學。</br> 結果這位同學,一上午都沒跟她說話,桑菓還挺詫異的問她,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她和段昭鬧掰了。大課間時,虞笙戳著甜甜的草莓班戟,覺得他不是跟她鬧掰了,是在刻意避嫌。</br> 直到上午最后一節課,虞笙手機在兜里震了震,是節不重要的美術課,她大大方方的拿出來看,手機Q|Q發來一條消息。</br> 段昭:中午去哪吃飯?</br> 虞笙:在外面買,拿到廣播站吃。</br> 段昭:你直接去廣播站,我買完過去找你。</br> 虞笙不想讓他花錢,想自己去買,字還沒按完,就聽見后座男同學的聲音:“老師,我上個廁所。”</br> 高中美術課也就是講講美術欣賞,美術老師講得自己都快睡著了,段昭這一聲險些給美術老師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擺手讓他出去。</br> 虞笙中午下課到廣播站時,他已經在門口等著,打包了兩盒中午飯,還有一袋零食。</br> 廣播室里還有三班一個男生和高一的一個女生,虞笙帶段昭進去,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找了個清凈的地方坐下。</br> 段昭這個人不太和陌生人說話,對另外兩人微微頷首,就搬了個椅子坐在虞笙身邊,把拎的午飯和零食給她:“上次說帶你去吃的那家飯館,一直也沒去,我就給你買回來了。”</br> 虞笙看了看那些東西:“你怎么買了這么多。”</br> 得多少錢。她沒說出口,這話說多了又怕傷人自尊,只能裝作不太在意的樣子。</br> “是啊,”他又打開另一個袋子:“等餐時,順便給你買了點零食,果粒橙還有酸奶,肉松餅,堅果也買了點,學習費腦,你多吃點堅果。”</br> 虞笙挺感動的,伸手去拿夏威夷果,想吃。</br> 他很自然的輕拍了她手一下:“小朋友,先把飯吃了,零食留著課間吃。”</br> 虞笙縮回手,反駁:“我不叫小朋友。”</br> 高一的女生見狀,很識趣的說要去吃飯,把男生一起叫走了。</br> 段昭把打包的餐盒挨個打開,每盒都裝了二十來個燒麥,頂著個花菇腦袋擠在一起,散發出肥美的肉香,他把餐盒盒蓋撕下來給她當碗,又拿了兩雙一次性筷子:“我去時還排了十多個號,挺火的,你嘗嘗。”他把餐盒推給她:“這是牛肉大蔥的,這個是孜然羊肉的,這兩種是招牌,他家還有牛肉西葫蘆的,牛肉咖喱的,你要愛吃,回頭我帶你去。”</br> 虞笙從他打開餐盒時就餓了,夾起一個送進嘴里,滿口的肉香特別實在,頓時驚艷:“嗯,好吃。”</br> 段昭也笑著吃了一個。</br> 虞笙吃了會兒才想起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想著來廣播站?”</br> “老馬安排的,”段昭停下說:“讓我過來廣播。”</br> 虞笙:“?”</br> 她驚訝得,一口咬下去,濃濃的肉汁濺了一臉。</br> 段昭忙放下筷子,拿紙給她擦,好笑道:“我來廣播站,有這么不可思議嗎?”</br> 虞笙覺得自己蠻尷尬的,但比起他要來廣播站,顯然后者殺傷力更大:“昨天你在馬主任辦公室待了一下午,最后商量解決的辦法就是讓你來廣播站?”她夾了一個牛肉大蔥的壓壓驚:“這就好像劣跡藝人被封殺,淪為素人,但是素人有什么錯呢?”</br> “我是那個劣跡藝人?”段昭嘆了口氣:“小朋友,你這是在往我傷口上撒鹽。”</br> “對不起,”虞笙埋怨的又吃了個孜然羊肉的:“沒看出你哪難過,你明明心情好得能翻出學校買燒麥吃。”</br> “那還不是跟你學的。”段昭勾了勾嘴角:“翻|墻。”</br> 虞笙:“......”</br> 吃了一會兒,她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問他:“你要從今天開始播嗎?”</br> “還沒打算。”段昭說:“今天可能來不及。”</br> 虞笙點著頭:“對,今天確實不行,稿子要提前準備,而且今天負責播報的是劉雯雯和蔡嘉,就是剛才出去那兩個人,你要是播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明天。”說完,她還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稿子你準備了嗎?”</br> 段昭從兜里掏出個紅色封皮的小冊子放桌上,手指在上面點了點:“喏,這個。”</br> 虞笙看到都驚呆了。</br> ——中學生德育手冊???</br> 她無語的看著段昭:“你這個播報的主題,就叫以高中生的眼光,看八榮八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