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叔的神情很認真。</br>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峰叔的眼神中察覺到一絲憂愁。</br> 我只知道現在一條鬼的那些殘黨滿世界要找峰叔,想要了峰叔的命。</br> 可我不知道的還有多少?</br> 先前我很渴望有一天能成為峰叔這樣的人,我也想出人頭地,混出名堂。</br> 可我看到峰叔那有些憂郁的眼神之后,我突然覺得,真正有一天走到了峰叔這個位置,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兒。</br> 峰叔又點燃了一根香煙,他起身,走到窗臺前,背對我,緩緩說道:“其實咱們混藍道的,也就那么回事兒……無論你再狠,總會有比你更狠的人,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如履薄冰,我時時刻刻都要提防別人的暗算……”</br> 峰叔說著,笑著問我:“你是不是很羨慕所謂的江湖大佬,出門走到哪里都有人喊哥,喊爺的,但實際上……有多少人能睡個安穩覺呢?我老實告訴你,只有小孩子才會覺得那種出去走到哪兒,都被人喊什么爺什么爺的好像很厲害,很無敵……可江湖不是電影電視劇,而是活生生的現實大戲,這一次的血手阿風,還沒能讓你明白嗎?”</br> 峰叔這話像是給了我心口重重一擊。</br> 是的,風哥,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頂級老千。</br> 甚至連峰叔都認可風哥的實力。</br> 可風哥也有失手的時候,在面對殘暴的阿蛇的時候,風哥甚至不如一條狗。</br> 腦海中不斷出現風哥被阿蛇虐待的畫面。</br> 此時我手中的香煙也燃到了盡頭。</br>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無法回應峰叔的話。</br> 峰叔又走過來,坐在我面前,語重心長地道:“鐵柱……不,我應該叫你阿堯!我再教給你一個道理,出來混,你必須要先學會患上被害妄想癥!”</br> “被害妄想癥?”我愣了一下,有些懵了。</br> 峰叔正色道:“是的,被害妄想癥……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不要相信任何人,你要相信的是你自己……包括我,站在你面前,你也要時時刻刻提防,我為什么會站在你面前?我是不是想害你?”</br> 我苦笑道:“峰叔怎么可能會害我呢?”</br> 峰叔搖頭:“不,阿堯你錯了,有這個想法你就大錯特錯,你必須要提防,我會不會害你,就像我……現在我也在想,你小子會不會想害我?”</br> 我有些傻了。</br> 峰叔盯著我,又道:“包括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接觸的每一件事,你都要先考慮自身的安危……出來混,首先要學會自私,再學會自保,這江湖上混的好的,沒有一個是粗心大意的,沒有一個不是在防著身邊的人!你好好琢磨我這句話,如果哪天你真的想明白了,我想你已經可以做到獨當一面了!”</br> 峰叔似乎是教給了我一個高深莫測的道理。</br> 可我的心情卻變得無比沉重起來。</br> 我崇拜峰叔,我也同情峰叔。</br> 他通過教給我這個道理,也在隱晦告訴了我他現在的心理現狀。</br> 提防身邊每一個人,沒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一個……</br> 這會是一件多么辛苦和可悲的事兒?</br> 可偏偏的,這樣的人不止峰叔一個。</br> 連狐貍也是這樣的人!</br> 他們的思想也許在我現在看來十分極端。</br> 可共同點是,他們都混出了頭,而且名堂不??!</br> 峰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且公認的第一老千,狐貍是江州數一數二的道上大佬!</br> “峰叔,我明白了,我一定會謹記你今晚跟我說的……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幾斤幾兩,但我一定會追趕你的腳步!”</br> 可我內心卻在想,豈止是追趕,我想要的是超越!</br> 峰叔這才十分滿意地點點頭:“你有這個想法那最好……我希望你以后都像這一次一樣,學機靈點,但是……我希望下次在沒有任何人幫你的情況下,你還能做到這一次的表現!最后,我還希望你小子不要半路夭折……”</br> 就是不要還沒成長起來就死翹翹唄?</br> 我懂。</br> 我一看峰叔有想要離開的意思。</br> 我趕緊起身,道:“峰叔,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br> 峰叔沒說話,定定地看著我。</br> 我問道:“狐貍姐和無意姐她們去了哪里?為什么杳無音信?我之前也聯系過你,但你的電話打不通……你知不知道她們去了哪里?”</br> 峰叔嘆道:“我不知道……但我只能告訴你,全天下能算計狐貍的人,目前還沒出現!”</br> 我沒想到峰叔對狐貍居然如此自信?</br> 可他真的不知道么?</br> 還是不想讓我知道?</br> 我本來還想繼續問,可峰叔看來并不打算跟我談起狐貍和李無意的事兒。</br> 我咬了咬牙,又問:“峰叔……你跟這個令狐星月什么關系啊?是不是很鐵?你是不是知道花生牛皮糖?你是不是也在花生牛皮糖?”</br> 一連好幾個問題,都讓峰叔看起來有些難以應對的樣子。</br> 他無奈苦笑:“我跟令狐星月,只是個普通朋友而已,畢竟像我這樣的人,走到哪里真心朋友可能沒幾個,但普通朋友還是不少的……至于你說的什么花生牛皮糖,我以前確實在里面待過,可現在我已經把自己的代號讓給別人了!”</br> 等一下……</br> 峰叔說……</br> 他把自己的代號讓給別人了?</br> 臥槽?</br> 難道群里的身份還能轉讓的?</br> 這一下子讓我想起了九指天馬這個名字。</br> 無論怎么看,九指天馬都像是馬一洋無疑了。</br> 可九指天馬真正的身份居然是令狐星月。</br> 難道馬一洋也是像峰叔一樣把自己的身份轉讓給令狐星月了么?</br> 正當我這么想的時候,就聽峰叔說道:“好了,我差不多該走了……記住我今晚跟你說過的話,我期待能看到你無往不利的那一天!”</br> “峰叔,我們什么時候還能再見面?”一想到峰叔要走,我還是有點舍不得。</br> 峰叔呵呵笑了笑:“那要看看你這次能不能從白爺的手底活下來了……”</br> 峰叔這句話算是再一次給我敲響了警鐘。</br> 他在提醒我,白爺很危險!</br> 可他沒告訴我白爺想利用我做什么局……</br> 他真的不知道嗎?</br> 還是故意不說?</br> 在我恍惚間,峰叔已經離開了房間。</br> 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追了出去。</br> 打開房門才發現走廊上已經空空如也,峰叔一溜煙便沒了人影。</br> 我暗自嘆氣,我居然忘了告訴峰叔壁虎洗牌法的事兒……</br> 看來只能下次見面再說了。</br> 剛關上房門準備洗個澡睡大覺。</br> 可突然又聽到門鈴被人按響了。</br> 峰叔去而復返?</br> 我趕緊興沖沖地跑去開門。</br> 可當門一打開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愣了。</br> 站在門口的不是峰叔,而是令狐星月!</br> “我該叫你令狐姐姐還是天馬姐姐?這……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我有些詫異地問道。</br> 令狐星月忽然嘴角邪魅地一笑:“弟弟啊,你好像忘了我白天說過的一句話了……”</br>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想起她在菜園子里出現的時候說過。</br> 她今晚,睡定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