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火藥的面龐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扎在了我內心深處最柔弱的地方。</br> 我只覺得心頭隱隱作痛。</br> 上一次這種撕心裂肺的痛,還是在雷胖子死的時候。</br> 火藥問我:“痛嗎?”</br> 她輕輕伸出手,撫摸在我的心口。</br> 這一次我回答了火藥:“痛。”</br> 火藥卻笑了:“那你好好記住這種感覺……如果你真的能感覺到痛,說明你心里還是有我的!”</br> 我說:“可那又如何呢?一切都回不去了……”</br> 火藥卻激動起來:“回得去!一切都回得去,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你自己在庸人自擾罷了……”</br> 我冷冷道:“你告訴我怎么回去?”</br> 火藥有些不甘心,她幾乎是隔著中控臺,撲倒在我懷里,緊緊想摟著我。</br> 火藥的身軀微微地顫抖:“師傅曾經跟我說過,她跟樂小封,跟王峰……沒有絕對的對錯。她覺得她是對的,樂小封也覺得自己是對的……只不過一切都是大家立場不同罷了……假如是樂小封殺了師傅的人呢?假如又是王峰一直跟師傅作對呢?大家只不過都站在自己的立場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憑什么我跟我師傅就成了十惡不赦的那個人?”</br> 也許火藥這話說得對。</br>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和錯。</br> 這個江湖,更是沒有絕對的善與惡。</br> 能在這個江湖混出一些名堂的,沒有一個人的手上是干凈的。</br> 甚至我在想,如果我一開始就是跟著狐貍混的,我最開始認識的人是狐貍而不是峰叔。</br> 那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成為了狐貍的徒弟,在幫狐貍對付峰叔了呢?</br> 不能因為她現在是峰叔的敵人我就覺得她是壞人。</br> 有時候壞人不是你的敵人,恰恰是你自己。</br>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當我們彼此都做出了選擇的那一刻,就真的已經回不去了。就像你師傅……她也算不透的那就是人心!”</br> 我用力推開了火藥,沉聲道:“我現在覺得心痛,只是痛在我當初為什么認識你?如果不是因為當初認識了你……也許現在就不會那么痛了吧?我跟雷胖子是兄弟,可我也知道他是狐貍的弟弟,可我現在卻依舊為他的死而感到心痛和遺憾……你說我該怎么辦?如果你是我,你怎么選擇?如果我殺了你的師傅……再跑到你面前,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身不由己……你還會接受我嗎?你會不會原諒我?”</br> 我越說到后面,語氣越是激動。</br> 說到最后我幾乎是喊出來的。</br> 大腦也是在這一瞬之間變得有些空白。</br> 火藥微笑道:“我知道了……我不怪你,我從來都沒有怪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從一開始我就不該信誓旦旦對師傅說我能拿下你……從一開始……我就應該明白,我跟你始終只是玩玩而已……”</br> 火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br> 她慢慢推開了車門,走到了車外。</br> 火藥繞著車頭,走到了路邊,背對著我:“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我明知道我以后會留不住你,卻始終心存幻想……畢竟每個女人,哪怕經歷了再多,也都是會有幻想的,我也不例外!”</br> 我也推開了車門。</br> 點燃了一根香煙。</br> 江州現在已經入春了。</br> 可是這江邊的風卻格外的冷。</br> 冷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br> “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要不要跟來?”</br> 火藥忽然吸了吸鼻子,對我一笑。</br> 她轉身就朝著港口的方向走去。</br> 我沒說話,默默跟在火藥的后面。</br> 我微微垂著頭。</br> 這一刻我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br> 遠處江面上的貨輪又發出一陣陣低沉的鳴笛聲,江上的航行燈照射,如同白晝一般。</br> 我們穿過了大馬路,走進了貨箱密集的港口。</br> 此時的港口依舊如常,一切都跟往常一樣。</br> 有不少搬運工和水手,正在把港口的貨物搬運到甲板上。</br> 還有吊機正在把貨輪上巨大的集裝箱吊到港口邊上,有不少工人都在那邊等著卸貨。</br> 我左右掃視了一眼。</br> 我跟火藥出現在這里顯得非常突兀。</br> 可港口上的每一個人都在忙著自己手里的活兒,好像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們。</br> 火藥一直往港口集裝箱最密集的地方走。</br> 這個時候,我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么。</br> 因為我想起了之前薔薇跟蹤的那個黃金屋的殺手。</br> 當時薔薇就說跟蹤到這港口的集裝箱附近就不敢繼續跟下去了,太容易暴露了。</br> 現在火藥帶我來的這個地方,跟當時薔薇描述得很像。</br> 越往里面走,周圍的環境變得漸漸安靜下來。</br> 周圍的燈光也變得很昏暗。</br> 突然……</br> 我看到前面昏暗的兩個集裝箱的縫隙之中,出現了兩道黑影。</br> 那兩道黑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擋住了我們的去路。</br> “什么人?”</br> 有個男人十分警惕沉聲問了一句。</br> “是我……”</br> 火藥語聲清冷,回應道。</br> 兩人聽出了火藥的聲音。</br> “是火藥小姐……”</br> 這時黑暗中亮起了手電筒。</br> 我看到有個男人拿著手電筒,對著火藥這邊照射了一下。</br> 火藥一言不發,對著梁哥男人使了個眼色。</br> 兩個男人明白了火藥的意思,紛紛從左右兩邊退開。</br> 火藥扭頭看了我一眼,對我揮了揮手。</br> 她快步朝著里面走。</br> 又往里走了一陣,我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集裝箱。</br> 這個集裝箱跟其他的集裝箱有些不同。</br> 因為我看到周圍有好幾個男人守著。</br> 大晚上的,在光線這么昏暗的地方還安排了這么多人把守。</br>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這集裝箱里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或者人關在里面。</br> 這些人看到是火藥之后,紛紛跟火藥打了招呼。</br> 還有人打開手電筒幫火藥照明。</br> 火藥只是一一回應,但并沒有人詢問火藥來這里想干什么。</br> 她在自己的羽絨服里一陣摸索,摸出了一把鑰匙。</br> 火藥走到了集裝箱面前,打開了集裝箱外面掛著的那把鎖。</br> 隨后,火藥轉身對我道:“這里面的人……應該就是你這次來江州的目的吧?”</br> 火藥說著,拉開了集裝箱的門。</br> 好幾束手電筒的光線同時照射進去。</br> 我看到在偌大的集裝箱里,一個女人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個小男孩,正十分驚恐地望著我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