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吳大師這問的難道不是廢話么？</br> 這世界上還有誰能不怕死呢？</br> 吳大師這話一出口，丁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br> 不知道是因為大腿上的傷口太疼，還是她真的怕死……或者是吳大師的話讓她的情緒繃不住了。</br> 看到丁香的眼眶紅潤，我內心越發愧疚。</br> 可丁香還是搖了搖頭。</br> 吳大師似乎對丁香的回應很是滿意。</br> 他慘笑道：“好孩子……是我的好孩子，好徒弟！”</br> 吳大師扭頭掃了會議廳的眾人一眼，又對丁香道：“假如師傅今天沒辦法沒有那個能力把你從這里救出去，你會不會怪罪師傅？”</br> 丁香又一次搖頭。</br> 可吳大師接下來問的第三個問題，差點讓我有些繃不住了。</br> 吳大師又問丁香：“是阿堯安排你在這個蛇蝎女人的身邊的……你會不會因此怪罪阿堯？”</br> 我不由得一愣。</br> 沒想到吳大師居然會突然這么問。</br> 我看了一眼吳大師，又趕緊去看丁香。</br> 同樣的，丁香雖然無法開口說話，可丁香還是毫不猶豫搖了搖頭。</br> 吳大師連連點頭：“好，好，好……”</br> 他一臉說了三個“好”字之后，語氣頓了頓，朗聲道：“做我們這一行，無論是幫金主殺人，還是保護，都是有風險的，我們既然要接下這個任務，就有承擔這個風險的覺悟，無論產生什么樣的后果，只要金主沒有違反我們之間的協定，那什么樣的后果都應該由我們自己來承受！”</br> 吳大師這話擲地有聲。</br> 可在此情此景，如此處境之下，吳大師這話在我看來顯然是有些刻意了。</br> 就好像……</br> 是故意說給我聽的？</br> 我怎么感覺吳大師好像已經把我認出來了？</br> 一時間我有些驚愕地看向吳大師。</br> 但這個時候，吳大師側臉對著我。</br> 他并沒有朝我看來，我也不太看得清吳大師臉上的表情。</br> “老家伙，羅里吧嗦的，哪兒來的這么多話……我可不想把我剛剛的話重復第二遍！”</br> 顏龍沖著吳大師暴喝一聲，手里的匕首再次揚起，對著丁香的另一條大腿狠狠地扎了下去！</br> “嗯……”</br> 饒是丁香的嘴被封得嚴嚴實實的，可丁香嘴里還是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呻吟。</br> 可在一聲呻吟之后，丁香就沒有發出半點聲音。</br> 這劇烈的疼痛讓丁香難以忍受，身體也是以肉眼可見的程度開始顫抖起來。</br> 可丁香仍然在強忍著。</br> 吳大師貌似對此無動于衷。</br> “可以的，老家伙，你居然如此狠心，自己的徒弟都快被人弄死了……你居然還能這么無動于衷？”</br> 顏龍的語氣也是有些難以置信。</br> 顏忠在一旁諷刺道：“顏龍，瞧你這話說的……你是要人家跳下四樓……就算再厲害的高手，從這四樓上跳下去，還能有活命的機會么？老家伙這是惜命呢……”</br> 顏龍嘆道：“老家伙一把年紀了，估計也沒幾年好活了，但是他的這如花似玉的徒弟卻是風華正茂……老家伙這么自私的么？”</br> 顏忠道：“話怎么能這么說呢？誰的命不是命呢……敢問這世界上誰又不是自私自利的呢？”</br> 兩個人一唱一和，開始唱起了雙簧。</br> 我很想繼續發聲罵兩句，不罵出來，心里實在是很難受。</br> 可我看到丁香的慘狀，我知道這幫人現在是動真格的了，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激怒了他們。</br> 他們現在這樣的行為只是為了刺激吳大師，逼迫吳大師投降。</br> 要是我的行為讓他們做出更加瘋狂的舉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那我就真的成為了罪人了。</br> “你們不用再繼續折磨我的徒弟了……”</br> 吳大師在沉默了許久之后，忽然開口說道。</br> 顏龍晃了晃手里的刀子，呵呵笑道：“老家伙……現在這形勢，你覺得還能由得了你么？你說不折磨就不折磨了？而且……你想命令我們？”</br> 吳大師嘆道：“你們無非就是想除掉我，除掉蝴蝶夢……你們真以為動了我的兩個徒弟，或者讓我從這里跳下去，就能讓蝴蝶夢從此消失在這個江湖上么？未免想得太天真……而我也知道，一旦我真的跳下去，我這把老骨頭賠給你們了……那時候你們會不會乖乖放了我的徒弟……那就另說了，反正那時候我已經死了，我也看不到……”</br> 顏忠顏龍互相對望了一眼。</br> 顏忠冷笑道：“老家伙，既然你也知道我們想要干什么……那你覺得自己應該怎么做？”</br> 吳大師沉吟了一聲，說：“想要徹底毀掉蝴蝶夢，除非你們能一次性殺掉我所有的徒弟……現在你讓我把我的那些乖徒弟全部叫到這里來，根本不現實……更遑論……我還有很多的徒弟早已經沒有在蝴蝶夢接單接任務，她們有的已經嫁為人婦，結婚生子……你總不可能讓我把她們全部都叫來吧？”</br> 顏忠道：“你說這話豈非是在消遣我們？”</br> 吳大師道：“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們大可不用把這種選擇題扔給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頭子，我這一生中，做過太多次錯誤的選擇了……”</br> 吳大師說著，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br> 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看了好一陣：“吳某人這一生中，殺過的人不計其數……或許是犯了太多的殺孽，讓我不得善終……現在我好歹是蝴蝶夢說話最管用的那個人。你們若不嫌棄我年齡大的話，我可以當你們的人質……你們把我的徒弟放了，我覺得……蝴蝶夢的領導者，一個人，換她們兩個，這對你們來說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吧？”</br> 這一次顏龍二人則是對火藥投去了詢問的眼神。</br> 火藥摸著下巴斟酌了一陣，對著兩人點了點頭。</br> 顏龍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你的命，確實比你的兩個徒弟要值錢多了……可是同樣的，想控制你，也比控制你的兩個徒弟……要困難多了。老家伙……你說我們該不該跟你這么賭呢？”</br> 吳大師緩緩放下自己的雙手：“你們要老夫怎么做……劃下一條道！”</br> 吳大師這話我算是聽出來了。</br> 他并不是不愿意為了丁香和蘭竹跳樓。</br> 他擔心的是自己就這么死了，顏龍顏忠不會輕易遵守諾言把丁香蘭竹放了。</br> 那么他就白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