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生的話讓我逐漸沉默。</br> 我已經心涼得說不出一句話。</br> 此時我甚至都不想去思考辨別張曉生這番話的真假。</br> 因為他從一開始說到現在，每一句話都是有理有據。</br> 甚至還有我已經親身經歷的。</br> 這一刻全天下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形容我的心情了。</br> “陳少這是害怕了么？”</br> 張曉生再一次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皺著眉頭問了我一句。</br> 我苦笑道：“先生覺得呢？聽先生這個口吻，那位幕后者一定是一個絕頂聰明心思細膩的人，被這樣的人盯上，哪有不害怕的道理呢？”</br> 張曉生繼續晃動著手里的折扇，微笑道：“陳少你怕什么？你背后還有樂小封作為支持，可我張某人，什么都只能靠自己……誰又能來給我張某人排憂解難呢？人家一路從安徽追到了云南……現在我的處境也不比陳少好到哪里去啊……”</br> 張曉生嘴上說著好像很煩惱的樣子。</br> 可實際上，我根本感覺不到張曉生有什么需要排憂解難的地方。</br> 什么他都知道。</br> 我沉吟了一聲，沒說話。</br> 張曉生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笑道：“陳少，那你可知道，今晚上我為什么非要找陳少過來單獨跟我聊聊？”</br> 我搖了搖頭。</br> “先生的心思，常人難以揣摩……”我說。</br> 張曉生道：“其實在我看來，陳少跟那位趙家老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是你跟趙家老二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br> 我嗯了一聲：“什么區別呢？”</br> 此刻我在想，這張曉生豈非是故意在暗示我。</br> 為什么會拿我跟趙宇航進行比較？</br> 這豈非是在暗示，我跟趙宇航都是別人的棋子么？</br> 區別，無非就是黑與白罷了。</br> 在我看來沒有什么本質上區別。</br> 張曉生道：“在我看來，很多時候，那個趙家老二在做事兒的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他沒有那樣的能力得到他想要的，所以很多事情只能通過幕后者的授意，來任由幕后者擺布，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傀儡……真正的棋子！”</br> 我嗯了一聲，反問張曉生：“那先生覺得我就不是棋子了么？”</br> 我是棋子。</br> 這是我現在的悲哀，卻又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br> 張曉生搖了搖頭：“我覺得陳少應該是比那趙家老二要聰明多了，你跟趙家老二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天差地別……在滿天星，陳少是人盡皆知的蝎子，在樂天幫，陳少又是樂小封的弟弟，樂天幫名義上的二把手……這難道還看不出區別么？”</br> 如果張曉生要這么說的話……</br> 那算起來。</br> 自從我到了云南之后，樂小封基本上就沒有再干涉我了。</br> 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來決定。</br> 包括峰叔。</br> 雖然也勸過我，但峰叔也沒有非要強制性要求我要去做什么。</br> 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扮演我的樂小刀。</br> 這讓我在樂小封和峰叔那里看到了對我的信任。</br> 經過張曉生這么一提醒，我反而是感覺有些自豪起來。</br> 張曉生道：“而那趙家老二，只能一直活在暗處，任由那幕后者當槍使……他不能有自己的行動，不能有自己的計劃，更不敢在別人面前拋頭露面，哪有陳少現在這么瀟灑和敞亮？”</br> “先生，你有什么就直說吧……”</br> 我把香煙扔到地上踩滅，沉聲問張曉生。</br> 說了這么多，鋪墊了這么多。</br> 我知道張曉生肯定是抱著自己的目的來的。</br> 他非要跟我說這些話的話，在電話里同樣可以說。</br> 現在聽張曉生這個口吻，開始給我戴高帽子，我就感覺他即將要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了。</br> 張曉生微笑道：“我其實沒什么的，我真正想要的，上次已經跟陳少說了……我為陳少做了一些事，希望能完全得到陳少的信任，跟陳少成為自己人……上一次在金沙江邊，我已經跟陳少這么提起過了！”</br> 我搖了搖頭：“先生，我一直都把先生當成自己人啊……你看，先生一句話，我直接答應了，單獨跟先生在這里談話……我還把我知道的事情也告訴先生，這還不能說明我對先生的信任么？”</br> 我知道我現在說的這些都是屁話。</br> 張曉生也不可能會信。</br> 因為他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成為我的真心朋友。</br> 永遠不可能。</br> 張曉生再次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陳少，你有沒有把張某人當成自己人，你心里應該有答案的……只不過我想跟陳少說的是，我希望陳少的距離可以跟我近一點！”</br> 張曉生說著，長嘆了一聲。</br> 他背著雙手，慢慢朝著河邊走去。</br> 我也緩步跟上。</br> 最后張曉生站在河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他又說道：“陳少，大家都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張某人，也不瞞著陳少……我之前跟陳少說過了……我想混白道，所以我急著讓滿天星加速滅亡，走向衰落，我急于撇清跟滿天星的關系，我不想讓滿天星成為我的威脅和污點……”</br> 我保持沉默。</br> “所以在這方面，我可以毫不避諱的告訴陳少，我確實想利用陳少……因為現在只有陳少才能成為實現我目標的最大捷徑！”</br> 他轉過身，扭頭看向我：“但我希望這樣的利用，不是純粹的利用……也不僅僅是這一次利用！”</br> 我皺眉道：“所以先生想讓我成為你長期的槍么？”</br> “不……”</br> 張曉生忽然正色起來，沉聲道：“我想讓陳少意識到一點……從我主動提出跟陳少合作的時候，陳少就應該明白。一旦以后真的成功了，陳少也真的崛起了……那毫無疑問，陳少發展起來，會成為張某人最強的后盾……”</br> 張曉生用折扇的一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對于陳少而言……一旦陳少真的成功了，我張某人也可以變成陳少的保護傘……大家在不同的黑白兩道，彼此有個照應，到那個時候，不會再有幕后者，不會再有滿天星……你在我的支持下順風順水，陳少也可以幫助我……順風順水……”</br> 臥槽了。</br> 聽張曉生的意思。</br> 就是他在正式進入白道之前，想親手扶持一個能為他所用的道上大佬出來。</br> 讓道上的大佬為他所用。</br> 而他，則以白道的身份來成為大佬的保護傘！</br> “陳少，時間不早了，話已至此……”</br> 張曉生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家都是聰明人，我的話說得這么直白，陳少應該聽得懂了，您真的不用防著我，也不用擔心我會背叛你……”</br> 說著，張曉生轉身，朝著散人館的方向走去。</br> 走了幾步，他停下腳步，沉聲對我道：“陳少只管等著我的投名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