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絨帽,身套襖子,腳上一雙大頭棉鞋,只有一張憨憨厚厚的小臉兒漏在外面。那</br> 粉雕玉器的鼻子上還飄著幾點雪花,配上一身臃腫的衣裝,走起路來都左右搖晃,看上去莫名滑稽。“</br> 這是我兒子?”夏商一臉茫然。</br> 話音剛落,就看從車廂內扶著門走出來的小子沒有踩穩,竟從馬車上摔倒了雪里。</br> 這可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周圍的人都撲了過去,連夏商身邊的雅芝都丟了傘,不管夏商,飛快地沖進了人群。</br> 夏商倒是不擔心,就那小子衣裳的厚度,別說摔在雪地里,就算摔在鋼板上都不會有絲毫問題。“</br> 快……快……快閃開,讓我看看!”</br> 雅芝還是很緊張,擠開眾人之后將孩子抱了過來,回頭對周圍的下人呵斥:“你們是怎么搞的?我才走開一會兒就讓小少爺摔了。”</br> “小娘……小娘……我要尿了!”</br> 小子漲紅了臉,一看就是憋不住的模樣。</br> 雅芝見了趕緊叫:“別急,忍住。小娘給你脫褲子。”這</br> 小子穿得實在是太厚了,自己的手都碰不到自己的褲腰帶,還得別人幫忙。</br> 夏商在一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和兒子的碰面似乎沒有按照自己想象的劇本來演。到了現在,自己的兒子居然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雅</br> 芝忙活半天,總算是將小子的褲子脫下,可還沒來得及松開,就聽小子哭嚎一聲:“哇……我憋不住了。”頓</br> 時,一股熱柱沖天起,人群中炸了花。…</br> …不</br> 多時,隊伍重新出發。夏</br> 商的馬車在前方打頭,夏商在車廂里看著車外的雪景。兒</br> 子在后面的車內,跟雅芝在一起。</br> 雅芝的臉還黑得像一片云,一言不發。</br> 換了新衣裳的小子卻在車內上躥下跳,左看右看,雖然知道了前面的車子里是自己的父親,但這一路過來沒有提到半分關于父親的話。</br> “小娘,你身上好臭。”忽然間,小子在雅芝面前一臉嫌棄地說。這</br> 可把雅芝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憤怒地瞪了小子一眼:“你再說一句,信不信讓你屁股開花。”</br> 小子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嘴,坐在一邊不再亂動了。雅</br> 芝心里苦,心說自己為了見老爺,特意精心打扮的。</br> 結果倒好,一見面就被這小祖宗送了一泡童子尿,搞得狼狽不堪,身上都是臭的,衣裳也沒法換,簡直是渾身不舒服。</br> ……</br> 行了半個時辰,隊伍終于到了家門口。</br> 雅芝第一個出來,將孩子抱著塞給了夏商,然后慌慌張張地沖進了院子,途中和李小欣打了個照面,也沒說一句話。李</br> 小欣看著雅芝慌亂的模樣,有些好奇地到了夏商身邊:“相公,這位是……”</br> “我的丫鬟雅芝。”“</br> 丫鬟乘轎?還如此無禮?”“</br> 習慣就好,夏家向來是不重禮數的。而且她……也不是普通的丫鬟。”</br> “不是普通的丫鬟?”李小欣會意一笑,“瞧那模樣也不該是個普通的丫鬟。”“</br> 對!”夏商懷里的小子叫道,“那是我小娘。”小</br> 子的聲音脆生生地十分有力,李小欣的目光立刻被他所吸引。</br> “那你又是誰呢?”“</br> 我是……”“</br> 讓我猜一猜。”李小欣故作遲疑,“瞧你長得朵花兒似的,比女孩子還好看,應該就是咱們家的小少爺夏光了吧?”“</br> 吶……你是誰?”</br> “我也該算作你的小娘吧。”</br> “你就是我娘說的那位住在皇宮里的小娘?”</br> “是呀,原來你娘都已經告訴你了呀。”沒</br> 想到在夏商懷里的娃娃表情變得嚴肅了,掙扎著就要下來。夏</br> 商不知道他要問做什么,只好將他放下,沒想到這小子一下地之后居然很恭敬地對著李小欣鞠躬:“娘親好。”不</br> 僅是夏商,連李小欣都被這小子如此鄭重的一鞠躬給嚇著了。</br> 李小欣忙蹲下身,看著夏光:“孩子,你這是怎么了?”“</br> 娘親說了,到了京城,您就我夏光的娘親,要夏光對待親娘一樣對待您。”“</br> 孩子,不用這么拘謹,你這位小娘可不會兇巴巴的。”夏</br> 光眨了眨眼,不知該說什么,伸手想要去抓頭頂的絨帽。</br> 下人們見了趕緊上來阻止:“小少爺,您這是要干什么?”夏</br> 光噘著嘴:“我熱!”</br> “這可使不得,京城不必蘇州,天氣冷得很,夫人千叮萬囑不能著涼。”</br> “可是我熱嘛!”夏</br> 光滿臉陰郁,看著也是可憐。</br> “去,給小少爺換一身輕便些的衣裳。”夏商開口。下</br> 人們有些為難:“可是……”“</br> 可是什么?小孩子本就火氣大,都被你們裹成粽子了。”</br> 老爺都開口了,下人們只能照著做。</br> 兩個丫鬟帶著夏光去了里面,夏商則吩咐著家丁開始整理隨行帶來的東西。</br> 回到了家中,夏商坐在堂上,手里捧著一杯茶,也不知想著什么。</br> 因為孩子的出現,夏商全忘了今日的驚險,只想著現在雖只是看到了孩子,卻沒有真正的相互對話過。更</br> 沒有親耳聽過這孩子叫一聲“爹”。夏</br> 商不敢去想聽到這一聲“爹”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br> 相公,這孩子來了你也不關心關心,坐在這兒發呆神游算什么?”</br> “李小欣,你說當爹到底該怎么當?我這樣的是不是有點兒不靠譜?”</br> 李小欣嫣然一笑:“他日妾身來問相公如何做好娘親,相公可知道如何回答?”m.</br> “這個……”夏商皺眉,“就是有點兒手足無措!”</br> “堂堂都察院首座,多少危險都不怕,卻被一個小孩子搞得手足無措。”正</br> 說著,雅芝帶著孩子走了進來。</br> 只見孩子已經換了身輕便的衣裳,手里捧著一杯茶,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生怕是不小心又摔了。</br> 夏商還沒明白過來,就看見孩子到了面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父親大人在上,孩兒給您敬茶了。”</br> 敬茶?</br> 夏商一下懵了,看著雅芝。“</br> 這孩子長這么大都沒見過自己父親,現在見了當然是要補上一些禮數。老爺,快點兒把茶喝了,全了夏光的一片孝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