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完的。”</br> 忽然間,商隊的領隊騎著馬路過夏商身邊,同樣望著那一群災民淡淡地說了一句。</br> 夏商不明所以,不知對方為何忽然跟自己說話。</br> “看得出,你在京城也該是大戶人家。雖不知道你為何不辭勞苦走我們的商隊,但你這樣揣著善心的公子哥,我是見過好多。沒有出過京城,就不知道人間疾苦,你這樣的人很多。”</br> 領隊似乎有些感慨,指著那一群災民。</br> “那些人不值得你可憐,他們這般千恩萬謝,也只是現在而已。你以為他們會念及你的恩情?那就大錯特錯。”</br> 夏商不喜與人爭辯,但領隊的話實在有些刺耳,更不能茍同他的觀點,便說道:“話雖如此,但總有例外?!?lt;/br> “你不信?不信你就慘了。你以為我放糧給他們是因為心善?這不過是交的買路財。你不給他們,他們就會來搶,到時候麻煩更多。這樣的災民和那些搶劫的山匪一樣。甚至還更讓人覺得可惡,因為他們總有光面堂皇的借口,不管做了什么,都像是受害者一樣。</br> 我走這條道已經很多年了。大華的西方沒有山匪水寇,但這樣的災民很多,而且是堂而皇之地找你要東西,十分可惡。運氣好,一趟遇到一兩批,運氣不好,一趟遇到五六批。你若不給糧食,那就等著流血,你若給了糧食,這一趟就算是白跑。如果運氣最不好,遇上幾個號稱劫富濟貧的武林中人,那就……”</br> 領隊沒有說話,看了看夏商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搖搖頭:“我跟你說,我的老東家就是死在這些災民的手頭?!?lt;/br> 這句話讓夏商一皺眉,正色地看向領隊的眼睛。</br> “我跟你說這些,那是不想你跟我老東家一樣。我的老東家是好人,是善人,在這條道走了幾十年的商路,每次遇到災民都多多地放糧。這一代很多災民都還記得老東家的名號。但是,有一年饑荒,災民比往常多了很多,災民走了一批又是一批,我們一路帶的糧食都散盡了。當我們實在拿不出糧食的時候,又遇到了一批災民。</br> 那批災民是老東家認識的,已經給過他們好幾次糧食。以前他們都稱呼老東家為活神仙,結果在這一次沒有給他們糧食的情況下,那天夜里,那批災民就搶劫了我們所有的物資,老東家也死在了那些災民的刀下?!?lt;/br> 說著,領隊嘆了口氣:“哎,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一句俗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看他們是可憐,我看他們是瘟神,恨不得趕緊送走?!?lt;/br> 說完,領隊牽著馬去了前面,留下夏商想著。</br> “那個領隊是個好人?!毕蓛盒÷暤卣f。</br> 夏商點點頭,沒有去多想。</br> 而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br> 接下來的三天,隊伍每天都會遇到或多或少的災民。</br> 這跟往常時候的情況截然不同。</br> 領隊已經意識到了問題,可能是不知名的地方又爆發了饑荒。</br> “所有人都看好自己的隨身財物,值錢的東西,能吃的事物都要藏好,不要被人看見了?!?lt;/br> 剛送走了一批災民之后,領隊開始催促大家保護好自身的財物。</br> 話音剛落,前方旱道的盡頭又出現了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br> 隊伍里的人都習慣了這樣,知道前方又是一批災民,只是這次出現的人影少了些,粗略估計也就七八人。</br> “公子,如此多的災民,這周圍到底出現了什么變故?”</br> 夏商搖搖頭,看著領隊焦慮的樣子,總覺得此行不會那么平靜。</br> 走了一刻鐘,前方的災民和隊伍相遇。</br> 和之前一樣,災民都圍了上來。</br> “行行好,賞一口飯吃吧。我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過東西了。”</br> 這一次,領隊一改往日做法,冷著臉驅趕這些難民。</br> 隊伍中,心善者有,對領隊的做法頗為不滿,直到那些災民被驅趕之后,才有人開口質疑。</br> “之前那么災民都給了糧食,現在不過就幾個,為什么又不給了?他們真的餓死了怎么辦?”</br> 領隊回答:“他們是死是活跟老子有什么關系?老子擔心的是你們,你們的命交到老子的手上,老子就要安安全全地把你們送到目的地?,F在的情況你們也是清楚的。今年的災民比我們想象的多,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知以后還會遇到多少災民。萬一我們的糧食在路上送完了,再遇上災民,豈不是很危險?先前路過的災民人數少,我們不用怕他們,剩下的糧食在路上還有其他的用途,所以咱們現在能省則省。”</br> 領隊的擔憂是對的,隊伍中也有人帶著這樣的疑惑。</br> “領隊,還有幾天,我們能走過這片黃沙地?!?lt;/br> “如果按照現在的路線,估計還有五天時間。不過我打算換一條道,這條道上估計還會遇到災民,我們的糧食是用來賣的,一味給了別人,這一趟就算是虧了?;厝ノ覀儾缓媒徊?,而且我寧可走遠路,也要避開那些災民,這樣安全一些?!?lt;/br> 領隊的話立刻引來了不滿:“喂,不是說好了三十天可以到達成都?現在你突然轉變路線,中途耽誤多少天?我可是要去成都談生意的?!?lt;/br> “我這不是跟你們商量!我們不走官道走山道,路程會耽誤十天,就這么決定了,就在前面岔口換道入山?!?lt;/br> 領隊在隊伍中還是有絕對的話語權,不顧其他的反對,隊伍在一個時辰后脫離官道進入了不知名的山林地區。</br> 就算換道進山,同樣在山道上遇到了一些災民,可以想象如果的繼續走官道,遇到的災民會是多少。</br> 當此事越來越引人注目的時候,夏商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怎么這一帶到處都是災民?</br> 先前領隊也問過一些災民,問他們是哪里的人,都發生了什么事?</br> 結果災民們的回答卻含糊其辭,都說是附近一些村鎮的百姓,說是今年大旱,稻田都是顆粒無收。</br> 不知為何,夏商總覺得似乎沒那么簡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