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皇城，小院——</br> 夜幕籠罩，星辰漫天。</br> 夜凄凄，待蟲鳴。</br> 人寄逸，少感懷。</br> 桌上空杯落下，再倒酒時，壺已空。</br> 筷子平放在兩個空盤上，盤中只剩些許殘羹。</br> 房中飄蕩著一股淡淡迷離的香味，令人神往，令人清心。</br> “大人，這一頓似乎興致不高，如此美味卻不見吃了多少。倒是讓老奴飽足了口福。”</br> 夏商笑了笑：“戌時了！皇上的旨意還沒有送到。心中難安，故難以下口。”</br> 老太監不以為意：“放心吧，老奴承諾絕不反悔，只等子時。”</br> 夏商頓了頓，忽然問：“公公，您真的殺過宗師嗎？”</br> 老太監一愣：“大人，好端端忽然問這個干什么？”</br> “在下也算經歷了許多江湖事，見過不少宗師。宗師之力強悍無法估量，無法想象這天下還有能殺死宗師的人。”</br> “宗師也是人，只要是肉體凡胎便未有不死之說。宗師會死，但要殺死宗師并不容易。宗師又稱半仙，只因宗師之境便會凝練出元神雛形。只要宗師元神不散，便是肉身被毀，亦有重生之機。”</br> “那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要殺死一個宗師呢？”</br> “嗯？”老太監疑惑一下。</br> 夏商笑著：“公公多慮了。只是在下回憶以前，曾與一名宗師交手過。本意能將宗師殺死，結果卻是失敗了。”</br> 老太監愣住了，然后又笑了：“大人，這天下間能殺死宗師的只有是更強大的宗師。凡人對抗宗師，無異于找死。”</br> 夏商低下了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倒是想再試試。”</br> 這話老太監沒有聽到，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問：“事已至此，大人不弱告訴老奴，究竟誰人能阻止皇上的意愿？”</br> “李子衿。”</br> “小皇子？”</br> “沒錯，在下跟小皇子有些情誼。入宮之前曾與李子衿商議，由他入宮面見皇上為在下求情。”</br> 老太監皺眉：“如果是小皇子……恐怕難以左右皇上心意。”</br> “事已至此，只有憑天意了。”</br> ……</br> 此時，一輛從城西而入的馬車疾馳在京城街上，一隊侍衛緊隨，腳步飛快。</br> 好在此時京城街上少有行人，一路過來并未遇到阻攔。</br> 車上，一男一女共坐。</br> 女子是霓裳公主。</br> 男子乃李子衿。</br> “快！快！不要停！”李子衿很著急，不停地喊著。</br> 雖然沒有任何阻攔，但馬車的疾馳下，車內的顛簸十分劇烈。</br> 霓裳雙手都死死地扣在車內的把守上，擰眉堅持著，看到弟弟臉色慘白，出言安慰：“子衿，不要這么著急。都是辰時發生的事情，現在都已經戌時了，如果父皇要殺他早就已經殺了！”</br> “不會！不能！”李子衿咬著牙，“那是大華的棟梁！能造福天下的賢臣！怎么可能會死？我要去給父皇求情！那個人一定不能死！”</br> “如果他真的事都察院首座，那父皇殺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子衿，你不要被表象所蒙騙了！”</br> “我不管！他是我認定的少師，日后的帝師！決不能死！”</br> 就在這時，馬車驟停，馬兒一聲嘶鳴，險些將兩人從車上甩了下去。</br> “怎么回事？”</br> 李子衿大喝一聲。</br> 車外傳來侍衛的喊聲：“護駕！護駕！”</br> 一聽“護駕”二字，姐弟二人都知道出了狀況，警惕地坐在車內，注意著周圍動靜。</br> 隔著車廂四壁，外面究竟什么情況根本不知道，一股壓抑的感覺籠罩，兩人都很緊張。</br> 忽然，車驕盯上閃過兩個人影，就聽“踏踏”兩聲，很明顯是有人從車驕頂上疾馳掠過。</br>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車廂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br> 一道血箭飛濺在車簾上，如鮮紅的水彩在幕簾上重重地畫了一筆。</br> “啊！”</br> 霓裳嚇得驚叫出聲。</br> 李子衿卻鼓足勇氣掀開了車簾。</br> 車簾一開，車外的情景瞬間讓兩人定在了原地。</br> 一隊精銳侍衛，一瞬間都變成了無頭死尸。</br> 所有人都一樣，被人一刀砍頭，切口極其平整，鮮血正從上面噴濺，整條街都是血腥之氣。</br> 有的尸體還立在原地，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見到這一幕，李子衿只覺的頭皮發麻，好在他比以前成熟了很多，遇到這樣的情景沒有慌亂地大喊，而是回到車內將姐姐的嘴給捂住。</br> “姐姐，不要緊張。應該不是針對我們的。不然我們現在不可能還安然無恙。”</br> 李子衿的冷靜讓霓裳有所緩和，擦了擦身上的汗，探出頭看著車后。</br> 車廂后面是黑漆漆的京城大街，月光之下一片人工湖若隱若現。</br> 有一個人造型不同于大華百姓，提著刀冷冰冰地站在那兒。</br> 霓裳見過，那是東瀛人！</br> 東瀛人怎么會來了京城？</br> 距離馬車百米之外，觀景湖邊的一顆小樹懶腰而斷，整棵樹都掉入了水中。</br> 水花濺了湖邊的東瀛武士一身。</br> 躲在暗處的月茹和蘭芝早已是氣喘吁吁，臉色慘白。</br> 尤其是蘭芝，此刻已經到了她的極限。</br> “師姐，這么逃也不是辦法，我……我不行了。師姐，你走吧，前面就是城門，出了京城，只有師尊才能制服他。”</br> “說什么胡話，要走一起走。”</br> “師姐，再這么下去，連你自己都會有危險的。我不能拖累你！”</br> “別廢話！我是師姐，你要聽……”</br> “師姐小心！”</br> 月茹話音未落，面前的蘭芝臉色就變了，一道寒光突閃，直奔兩人的面門。</br> 若是之前還能應付，但現在兩人的體力都極度下降，就算是月茹也沒辦法應對了。</br> 月茹暗叫一聲糟糕，看見的時候已經沒辦法防御。</br> 東瀛人的刀是極其恐怖的，若是被一刀命中，必死無疑。</br> 就在這時，蘭芝一把推開了月茹，刀光擦著月茹的眼皮偏了過去。</br> 月茹雖然是躲過去了，但蘭芝則……</br> “師妹！不要！”</br> 一聲驚叫，伴隨著一道血花。</br> 蘭芝的脖頸處一道極細的刀口突兀出現，鮮血飛濺而出，那一雙明眸化為灰黑，只在嘴角留下來了淡淡的笑。</br> “師姐……快……逃……”</br> “啊！惡賊！我跟你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