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是否認得這個稍顯佝僂的牛面人，但皇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反而漸漸恢復了平靜，剛剛精神煥發，威嚴肅穆的樣子漸漸消散，又回到了起初渾渾噩噩，昏昏欲睡的模樣。</br> 他看了看鐵臂司老首座，淡淡地說：“特事特辦，就由都察院的人去傳旨吧。”</br> 一道圣旨很快在太和殿中擬出，最后交給了鐵臂司老首座。</br> 對方此刻卻有一絲猶豫，看著夏商。</br> 他心里面在想，此次他來是為了保護首座大人，但現在首座大人還在皇宮之中，若是自己拿著圣旨先一步走了，而后這位首座大人遇到危險……</br> 但在這時，夏商對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安心地離開。</br> 之前在殿外，老首座見識了這個年輕人的手段，僅憑一張嘴就阻止了皇帝的決定，大敢可不思議。</br> 而此時也讓老首座進一步明白了這個信任首座的能力。</br> 既然他讓自己離開，應該是對自己的安全很有信心，于是也不再疑惑，離開了太和殿。</br> 而夏商現在真正安全了嗎？</br> 夏商自己最清楚情況，現在不僅沒有安全，反而是最危險的時刻才剛剛開始。</br> 這一此，夏商徹底暴露的自己，皇上還會不會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會不會還對自己保有殺心？</br> 現在根本無從知曉。</br> 一旦皇上的殺心未消，在這皇宮之中，皇帝一定不會再讓自己逃脫。</br> 如此危險的局面下，尋常時候夏商肯定不會讓老首座離開。</br> 但現在文人們所在的刑場更為要緊。</br> 這不僅是時間問題，這一路護送圣旨的過程中，相信一定會有很多阻擾。</br> 皇帝只是說大赦天下，而沒有說是文人無罪，如果能將圣旨攔在午時之后，就算那些文人被殺了也沒有問題。</br> 這是一個時間差，可以說是皇帝故意留下的一個漏洞。</br> 要的就是夏商和太子之間再做一次博弈。</br> 這時候太子雖然將被軟禁在的東宮，但并不能阻止他下達命令。</br> 太子肯定已經派人在前往刑場的路上了，會命令行刑之人不管時辰，直接將所有文人斬首。</br> 恰巧今日的天氣又十分昏暗，分不清時辰，或者錯了時辰都是可以解釋的問題。</br> 所以，夏商想要救下文人，還得跟太子再搶奪一次時間。</br> 現在，夏商只能將自己所有的籌碼都壓在這位老首座的身上。</br> “眾卿家，還有何事啟奏？”此事告一段落，皇上掃了一眼眾人。</br> 無人應答。</br> “無事便退朝吧。”</br> 一邊的理事太監高聲道：“退朝。”</br> 眾臣聞言，紛紛退出。</br> 夏商也在其中，但就在夏商將要踏出太和殿的一剎那，后背卻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br> 夏商一震，回頭去看，竟然是那位跟隨皇帝身邊的老太監。</br> 是皇帝身邊最信任的人！</br> 見到他，夏商頭皮就是一麻，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將要發生。</br> “公公，何事？”</br> “首座大人當初不辭而別，讓老奴好生找的。原以為大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踏足皇宮半步。沒想到今日大人竟然為了那些書生再次來了皇宮，就這份膽識，倒是讓老奴十分佩服。”</br> “那今日公公……”</br> “大人，您也應該知道。咱們這些做奴才的，縱使明白一下道理，而主子下達的命令總歸還是要做。”</br> 夏商眉頭一皺：“難道在這里？”</br> “自然不是這里，還請大人隨老奴到一個無人的地方。”</br> 說著，老太監的手忽然搭在了夏商的肩上。</br> 夏商心底一沉，知道自己這一此是插翅難飛了，至少想要在這位老太監的眼皮子地下逃走是不可能的。</br> 他是宗師！</br> 或許還是天下第一的高手！</br> 那個住在皇宮深處讓天下武林為之畏懼的強者。</br> 他曾在柳莊重創月海棠。</br> 如今進城還流傳著……</br> 宗師不得踏入京都……</br> 雖然曾經的強者已經老了，但在這樣一個人面前，夏商根本不知道如何逃脫。</br> 但這樣就要放棄？</br> 夏商絕不是那種認命的人！</br> 他相信，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只要有準備就會抓住機會。</br> ……</br> 于此同時，早朝上發生的事情如潮水一樣從皇宮之中蔓延開來。甚至比頭頂的傾盆大雨來得還要猛烈。</br> 在朝堂上的言語爭斗似乎只是一個引子，真正的戰斗從鐵臂司老首座接受圣旨的那一刻起才真正打響。</br> “聽說你們鐵臂司的老首座跟著新任的都察院首座進了皇宮。”</br> 在那間幽深黑暗的地牢內，帶著玉兔面具的女子輕聲地說著。</br> 盡管她言語淡定，但微微喘息的氣息出賣了她趕來之時有多么匆忙。</br> 這里聽不到雨聲，只有黑暗之中的微光。</br> 坐在玉兔面具前的正是鐵臂司現任首座方成。</br> 此時的方成也看不出多少表情，反問之：“那又如何？”</br> “首座大人，直到現在您都還無動于衷？您才是鐵臂司的首座，就算都察院首座將有什么行動，也應該在第一時間找你才對。為何對方不找大人尋求幫助，反而找老首座？”</br> “很明顯，老首座的忠心是天下皆知的。”</br> “是嗎？怎么在他人的眼中來看，這或許是說明了鐵臂司現任首座還不如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br> 方成眉頭輕皺，看了對方一眼：“不要試圖用這樣的語言來挑撥鐵臂司內部的矛盾。”</br> “大人，您以為靈秀司有這個必要嗎？現在，有一點您必須明白。靈秀司主上十分擔心大人。”</br> “擔心我？”</br> “擔心大人會成為鐵臂司的傀儡。大人您現在的處境十分不好。可憐一個堂堂的首座，身邊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我相信，只要老首座一句話，你的那些手下會毫不猶豫取代你的位置。”</br> “你想說什么？”</br> “今日得知消息，信任的首座大鬧太和殿，不僅讓皇上改變了主意，還令太子受罰。看來這位年輕首座的手段不一般吶！而您的那位老首座，一心向著五十年前的都察院。大人認為在他見識到這位新首座的手段之后會如何？”</br> “如何？”</br> “當大人在此見到老首座的時候，對方肯定會帶著整個鐵臂司去投靠。到時候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主上告訴大人，大家都是十二司的人，如今的自由得來不易，不要在淪為人家手中的棋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