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切恍若一夢,自賊人來,自賊人去,匆匆幾息,風沙片刻而已。</br> 眾人皆夢,左顧右盼,若非指尖衣裳尚有砂礫未去,不然還以為一切皆是虛幻。</br> 但破廟上的大洞還在,地上有著深深的劍痕,落在眾人眼中叫人心生寒素。</br> 夏商晃神,先前出現在廟中的巨劍只有一瞬,但他清晰記得那并劍的模樣,和浮生的黑色巨劍一模一樣。</br> 不對!應該就是浮生的劍!</br> 夏商堅信,這天下絕不可能再有一柄如此奇特的巨劍。</br> 但那黑影又跟夏商記憶中的浮生截然不同,連最基本的體型也匹配不上……</br> 但如果不是浮生,那劍又怎么解釋?</br> 這一切恐怕只有跟那人交手過的石心知道了!</br> 石心的表情亦讓夏商吃驚,未曾下他是個如此高手,竟然能擋住那賊人!</br> “少爺……”索菲婭驚魂未定地走了過來,似乎要說什么。</br> 但夏商沒有理她,飛快地往外跑,想對石心問出自己的疑惑。</br> 就在這時,一直不說話的老僧忽然開口了:“來者何人?”</br> 外面,石心回答:“未可知也。”</br> “石心,并未可知吧?以你之能,留下那人并不難。但你先前出手猶豫未決,似有心事,故另其退走。”</br> “師父,那賊人徒兒感覺似曾相識,卻又不敢肯定。”</br> “是否是你的徒弟浮生?”夏商忽然開口。</br> “徒弟浮生?”老僧終于停下了手中動作,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了門口,看著外面跪著的石心:“你未提及此事。”</br> “師傅恕罪,徒弟的確在十年前離寺之初收過一徒。”</br> “私授弟子?”</br> 石心不答,卻低頭更甚。</br> “為何這位施主說先前之人便是你所收弟子?”</br> “那柄劍……與……與他的武器相似。”</br> “那劍漆黑如墨,沉重無比,非大華之物,乃傳說中隕鐵。然隕鐵不容浴火,不化與水,不可鑄造成兵。唯有刻刀,一刀一刀雕刻方成。這的確附和你的手筆。石心,你游歷十年,不思修佛,屢犯借條,竟以雕佛之刻刀鑿殺人之兇器。你……你太讓為師失望了。”</br> “師父,弟子之罪,無以解釋,請師父處罰。”</br> “你走吧,佛門容不下你了。”</br> 二人對話他人皆是不懂,夏商頗為著急,連連責問:“你們先勿說這些,先前之人究竟是誰?石心師父,你先前與之交手,究竟是不是他?”</br> 石心沉默,良久開口:“劍不會錯,人……人卻不記得了,貧僧已經五年未與清心相見,他如今是何模樣早已不知道了。然那賊人所使用之身法……的確……的確與我所授身法一樣。可他施展的招式卻狠辣無比,絕不出自佛門。”</br> 夏商心里咯噔一下。</br> 浮生年幼,生長迅速,一年一個模樣并不奇怪,而那劍如果是真的,一般人絕對是拿不動的。先前那人的身影雖不與浮生相似,卻也相差不得許多。而都察院也有功法記錄,浮生會多種功法并不奇怪。</br> 如此說來,剛才那個人就是浮生了!</br> 若是浮生,他為何如此?</br> 夏商以為,當初浮生離開以后,解決了心中疑惑,就會回頭來找自己。</br> 現在來看他似乎是有了別的事情做。</br> 事情開始變得復雜。</br> 浮生的目的是什么?這么多人之中,他真正的目標是誰?這是他自己的意愿,還是背后有人指使?</br> 破廟里變得安靜了。</br> 整整一夜,眾人都沒有睡下,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眾人都未從擔心中回過神來。</br> 好在賊人再也沒有出現。</br> 到了辰時,千佛寺的僧人前來,邀請東岳先生入天道臺主持詩會。傳言今日天為亮就有京城的文人到了天道臺等候了。現如今,天道臺上已經是人滿為患,座無虛席。</br> 期待已久的詩會終于開始了。</br> 但經歷了昨夜之事后,在場的幾位表現出的神情都還有些茫然,甚至是有一些灰頭土臉的味道。</br> 尤其是東岳先生,或許是因為年事已高,經歷了昨夜心驚肉跳之后顯得十分虛弱,看著幾位前來接送的僧人,強行提了提氣:“有勞幾位了,我們走吧。”</br> “等等……”破廟里的老僧開口,“石心,唯恐昨夜之人去而復返,今日由你保護幾位,待其離寺方可。”</br> 石心一直跪著,聽到此話才起身,點頭應了。</br> 而后,幾人由石心護送一路轉至天道臺上文華殿。</br> 此乃千佛寺中唯一間非佛家的殿堂,乃是朝廷早年修建,本意用于接納皇室成員所設,結果多年時間沒有一次有皇家子弟前來拜訪。</br> 文華殿外天道臺乃是一處人工填山而成的扇形平臺,公分四層,自上而下共三百六十五道階梯,頂上平臺最小,亦有十丈見方,其下平臺越大,可容上萬人。</br> 在此舉行詩會,便是京城所有文人都來了,也足可以容得下。</br> 每一層平臺上皆有蒲團座位整齊排列,到場之人各尋座位坐下方可,并不需任何條件。</br> 雖說傳話的僧人說天道天道臺上人滿為患座無虛席,但所指的不過是天道臺的頂層,最靠近文華殿的地方。頂層之下的而后三層卻不見有人,空空蕩蕩的十分荒涼。</br> 第一層平臺上,總共也就八百個位子,也就是說到場的只有八百余人。</br> 這跟外界的猜想相差許多。</br> 見此情形,東岳先生的表情也愈發嚴肅了。</br> 夏商只是個隨客,今日之事與他關系不大,所以一路都走在最末。</br> 隨隊伍進入文華殿,就看見文華殿內還有少許人,有二三十個,看其穿著,過半乃是朝廷官員。</br> 他們正聚在一起,在殿中踱步走著,不知議論著什么。</br> 見到東岳先生來,所有人都為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話。</br> 但所有人問的問題都一樣——</br> “先生,昨夜可安好?”</br> “先生,您可有受傷?”</br> “我等聽說昨夜有刺客行刺,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br> 看到這一張張臉,東岳先生顯得有氣無力,說著:“諸位,老夫尚好。昨夜只是虛驚一場。”</br> “先生,你有所不知,昨夜之事已經傳遍外界,山下許多人聽聞此事生了退意。故今日到場的文人少之又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