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眼,眾人皆被千佛寺中的諸多神佛所震撼,一個個恍若丟了魂,站在中間不知看哪里才好。</br> 這里也不愧是朝廷投資的寺廟,其中的神佛雕像大都是金身,不知是純金還是澆筑,至少看上去金碧輝煌,處處都閃爍著長明燈的火光。</br> 眾人看了一會兒,中央佛像之后內墻中出來一個和尚,緩步走到幾人跟前,然后對李子衿道:“殿下,主持有請。”</br> 這大雄寶殿除了進門寬大殿堂之外,里面還有一墻內室,將大殿分為了里外兩間。</br> 外間大,里間小,里間又分三層,少有人入。</br> 從里間走來的和尚將一行人領至里間門外,讓各自隨從在大殿之中等候,只留夏商、李子衿、霓裳三人進入。</br> 然后三人一直行到寶殿頂層,方才看見是一間相對較大的低層房間。</br> 此間沒有半點佛門痕跡,更像是一間普通的書生房間,有筆墨紙硯,有書臺琴棋。</br> 里面靠窗的位置上,兩個人對坐著認真下著棋,手邊茶香縈繞,看來頗為愜意。</br> 這兩人一人普通文人打扮,一人身著袈裟。</br> 想必這袈裟之人就是千佛寺的主持無戒大師了。</br> 但是和他下棋的人……</br> 夏商細看了一下,認出此人就是東岳先生。</br> 李子衿和霓裳的到來打斷了樓上棋局,對弈的和尚起身,含笑到了兩人跟前:“貧僧無戒,參見皇子殿下,公主殿下。”</br> 說著,恭恭敬敬鞠禮以示。</br> 同時東岳先生也看向了李子衿的方向,與這主持不同,東岳先生只是平淡點頭,并未言語。</br> 倒是李子衿和霓裳先后行禮:“學生見過東岳先生。”</br> 簡單見禮之后,兩位老者的目光才落在了夏商身上。</br> “這位是?”無戒師傅問。</br> 李子衿答:“揚州夏商夏先生,一位友人,正巧在寺中遇見,便結伴過來了。”</br> “原來是皇子殿下的故友,幸會幸會,不知施主是何出生,官居何位呀?”</br> 見面第一句話問這個,讓夏商眉頭一皺,況且還是個和尚,千佛寺的主持……</br> “不過一尋常的商人罷了。”</br> “商人?”無戒面露疑惑之色,卻看不出一點輕視,依舊含笑,“施主不遠萬里而來,心誠心誠矣。”</br> “揚州商人,卻非揚州普通商人。”</br> 一邊,東岳先生突然開口,他穿著一身灰色布藝,沒有絲毫修飾,顯得十分簡陋,但眉宇間的儒雅讓他絲毫不顯老態。</br> “若老夫沒有記錯,這位夏公子就是讓名酒五糧液發揚光大的人吧?”</br> “東岳先生見笑了,五谷精粹正是晚輩開的一家小店。”</br> “小店?可不小矣!不說揚州各地的五糧液銷路。單說先進在蘇州的新酒坊,其規模之大,天下獨一無二。老夫來京城之前,就聽說五糧液的新酒坊已經完工,通往京城的商道也又好幾家知名的商行談妥買下。這第一批酒很快就會運往京城,相信不出半年,五糧液之名一定會享譽京城。”</br> 東岳先生乃是好酒之人,五糧液這么好的東西,他豈會不了解清楚呢?</br> 但京城還沒有五糧液,一邊的主持并不知道二人在說什么。</br> 東岳先生主動解釋:“無戒大師,有所不知。由此人釀制的五糧液乃是全天下最好的酒,在江南一帶,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同樣也是價格不菲。而五糧液中之極品其珍貴程度比黃金尤甚,江南許多名士慕名去求,卻是有價無市。這其中就包括了老夫,幾次去尋那上等的五糧液,皆是無功而返。”</br> 夏商打了個哈哈,看著東岳先生:“早知東岳先生喜歡,晚輩應該主動送上門的。先生不必擔心,帶新酒運到京城,晚輩一定親自選那最好的一品酒恭送府上。”</br>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了。”</br> 如此對話,很快拉近了夏商和東岳先生的距離。</br> 夏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插曲。</br> 見房中幾人相處融洽,無戒大師邀幾人在床前的蒲團入座。</br> 夏商過去,見到面前的棋局還沒結束,棋盤上不過寥寥數子。</br> 不過那無戒和尚看似并無心思繼續,笑呵呵地說著:“皇子公主不可怠慢,東岳先生亦不可怠慢,今日只能請幾位共聚于此了。”</br> 東岳先生不答話,似乎不太看重這位主持,反倒問夏商:“夏公子,你那酒老夫不白要。如果你有事所求,但講無妨。”</br> “嗯?”夏商輕易一聲。</br> 東岳先生呵呵一笑:“不必掩飾,先前夏公子進來,認出老夫之后臉上微露喜色,雖只是一瞬,但也表明了心悸。”</br> 夏商頓了頓:“值此詩會,亦如他人,不過借機揚名吧了。今夜能見到東岳先生,明日便有機會多說幾句,豈非好事?故有喜色。”</br> “夏公子乃是商人,為何執著于士子之間的名利?”</br> “入仕為官,乃生平之愿。”</br> “可這朝廷律法,官商不可共事。”</br> “律法記載不假,但先進官商一身之人亦不少,也不見犯了多大忌諱。”</br> 東岳先生點頭贊同:“名利相爭,乃是你們年輕人爭相追逐的,你有此想法并無大錯,老夫也不必規勸你什么。但要在詩會上揚名并非老夫可以幫助的。”</br> “這是自然,只求明日能在東岳先生身邊,說上幾句話,能否贏得喝彩,全靠天意。”</br> 李子衿插嘴:“哎呀,叫先生告知你明日之題不就好了?多一日準備,自然比別人好得多。”</br> 東岳先生沒有答話,只看著夏商。</br> “何須如此?但憑真材實料。”</br> 東岳先生點點頭:“甚好甚好,酒如其人,不愧五糧液之至清至純。”</br> 這時,左側的無戒和尚壓低了聲音,在夏商耳邊問:“這位施主,斂財容易守財難,何不在這千佛寺中舍一些香油錢?保求家業興旺?我們千佛寺……”</br> 這和尚忽然談起了業務,讓夏商一愣,但他話還沒說話,就看見一陣勁風從窗外襲來。</br> “噗”的一聲,房中燈火熄滅,兩扇窗戶板子哐當作響。</br> 屋子里一片漆黑,不知是何情況,又聽見房門被人打開,不知是誰叫了一聲:“主持小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