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涌現,夏商腦中頓覺混亂。</br> 遠在京城的姑娘知道自己所說的話,而且她也叫仙兒。</br> 難道真就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位仙兒?</br> 夏商眉頭緊鎖,不覺李幽蘭在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眼光有些暗淡,只是輕聲說道:“沒想到京城處處都是高才之人,我從小也是熟讀詩書,鉆研文墨,可跟京城的公子小姐比起來,真是相差太遠。連個青樓里的戲子,也比我要優秀許多?!?lt;/br> 夏商眼光連動,試問:“小姐,你想不想去見見那位姑娘?”</br> “你說是樓上那位眾人正想擁捧的?”</br> “正是?!?lt;/br> 李幽蘭眉頭皺起:“要去樓里?我這女兒身……”</br> “這邊裁縫店不少,隨處換一身男裝,便可混進去?!?lt;/br> “此事若是被別人知曉,我可還有什么顏面……”</br> “這里又沒人認識我等,事情只要不傳出去,自然是安好的?!?lt;/br> 其實李幽蘭很好奇,作為女子,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青樓里面是什么風景,今日難得有人愿意帶著自己進去,只要不被人知曉,也是人生中一大奇遇。想著,李幽蘭便有些心動,但又有些躊躇:“爹爹曾說過,青樓之中也并非盡數風塵女子,其中亦有不少高風亮節的女才,文人雅士與之相見,以禮待之,相敬如賓,公談文化,傳揚出來也沒有失禮之處,反倒會成為一件美談的。若我去了能和那位姐姐交流詩文,想來也不算多出格?!?lt;/br> “那是自然,且看看這里的公子哥們,他們也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何況他們都爭相要去,可見能與里面姑娘相見乃是十分光榮的事。”</br> “可話雖如此,但這里的規矩我也是略懂一二的。這么多人,樓上的姑娘只需要一人面見,需得是才華絕倫之輩,先前那秦公子的琴曲已屬當世罕見,卻也不能入得那姑娘之耳。我自問還拿不出什么本事能比先前的秦公子更好。又豈是你我說進去就能進去的呢?”</br> 夏商神秘一笑:“小姐,你這就放心吧。你先去換一身男裝,我再贈一句詩給你,保管樓上的姑娘為你開簾,主動相見?!?lt;/br> “真的?”李幽蘭滿臉的不信。</br> “小姐,你這一路過來老實不相信我所說的,可結果哪一件讓小姐失望過?”</br> 李幽蘭一想,似乎也是,這小小書童確實與別人不同,總有驚人的言論和舉動,叫人越看越是看不透徹。</br> 李幽蘭思索著,夏商卻已眺望著看看路邊哪里有還開著店的裁縫。</br> 兩人一路尋找,很快找到了一家。</br> 進去之后給李幽蘭挑選了一身男裝,待其穿戴齊整,便又匆匆回到了春香樓樓下不遠。</br> 此刻還有許多不甘心的公子,或吟詩、或唱歌、或彈琴……用著各種法子想要引來花樓上的姑娘的注意,可樓上的仙兒姑娘似乎眼高于頂。</br> 不管京城里的才子們施展什么手段,偏就是那么不冷不熱,似乎并不喜歡。</br> 夏商指了指上頭:“我就說嘛,上面的姑娘可沒那么容易相中可靠的人?!?lt;/br> 換著一身男裝的李幽蘭根本沒聽,還在為自己的衣著而別扭。</br> 別說,這妮子換上一件男子的長錦衣別有一番風味,有一種秀外慧中小家碧玉的感覺。</br> “你別衣裳了,你這般不自然,還不被人看出是女扮男裝?”</br> 李幽蘭幽怨地白了夏商一眼,心說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聽他的話穿男人衣裳來著?</br> 夏商沒有多說,伏耳在李幽蘭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然后道:“你就念此句,那仙兒姑娘一定見你?!?lt;/br> 李幽蘭秀眉微蹙:“就這一句?如此簡單?”</br> “不要懷疑,你試試便知。”</br> 李幽蘭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擠到了春香樓下,望著上方,尖著嗓子喊道:“仙兒姑娘,我有一句詩,且試聽之?!?lt;/br> 李幽蘭聲音不大,但卻極為好聽,她一開口,周圍的人也安靜了,紛紛投來好奇目光,只見此說話之人身形嬌小,體態纖細,小臉兒小腳倒是白凈得很,秀眉醒目,粉唇秀鼻,長得跟娘們兒似的。</br> “這是何人?”</br> “卻也從未見過?”</br> “難道是外縣來的?”</br> “且聽他有何佳作?”</br> 議論聲中,忽有一人驚疑:“這聲音聽著為何如此耳熟?”</br> 卻看此人是誰,正是今日課堂被先生打過手掌的蔣正之。</br> 他身邊還跟著自己的書童。</br> 此二人左右皆纏著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別人碰也碰不得,看著極是滑稽。</br> 他的書童看著,忽然低聲一喊:“少爺,你看那邊?!?lt;/br> 蔣正之尋著看去,眼睛一亮:“這不是那長得俊美的書童,是……是李毅之女李幽蘭的書童吧?”</br> “少爺,正是他?!?lt;/br> “他怎么會在這兒”</br> 想著,就聽李幽蘭的吟詩聲音傳來。</br> 吟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lt;/br> 就此一句,別無他話。</br> 眾人一愣,這就完了?</br> 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詩算個什么意思?而且也不見得這一句詩有多精妙,不過是騷包了些。</br> 如此一句傳給仙兒姑娘,豈不是唐突了佳人?</br> 一想至此,便有人張口嚷道:“哪里來的臭小子,還不快快下去,休得污了仙兒姑娘的耳朵?!?lt;/br> “就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在我們一眾京城才子面前大放厥詞。”</br> 聲討聲四起,李幽蘭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心里恨透了夏商,早知道就不該聽他的,害得自己丟了人。</br> 卻在此時,忽然樓上的仙兒姑娘動了,雖看不清相貌,但看得出她似乎探出頭正在往下看。</br>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br> 之前不管何等的才子,作出何等佳作,仙兒姑娘都是不動如山,言語幾句,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某人。</br> 現在她聽了這小公子的一句詩,竟然動了。</br> “大概是生氣,想看看是誰人如此不知羞吧?”有人如是想著。</br> 卻在此時,樓上傳來仙兒姑娘的聲音:“樓下這位公子,請樓上請。”</br> ?。?lt;/br>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李幽蘭也沒意識到。</br> 片刻之后,從春香樓里出來一位小丫鬟,跑到李幽蘭跟前,恭恭敬敬地說:“公子,仙兒姑娘有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