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小廝說時開始,夏商便忍不住想笑,那橋段怎么跟上一世的武俠小說那么像?說得還是頭頭是道。</br> 看李幽蘭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應(yīng)該是被其給唬住了。</br> 夏商是懶得聽他胡扯,本打算給些銀子走人,可誰想到這廝貪得無厭竟要價一千兩銀子,當(dāng)即便有些不爽,生了去意。</br> 但有一點叫人奇怪,這小販從何處聽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br> 這不該是自己時代才有的詩句嗎?這小販如何能知道?難不成穿越到這個時代的人不止我一個?</br> 夏商正在疑惑,卻見李幽蘭正在掏腰包。</br> 夏商反應(yīng)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br> 夏商是大手大腳的花過錢,而且也不在乎錢,但絕不會去當(dāng)傻子。</br> 這些酒杯估計值個十兩銀子就不錯了,哪里值得了一千兩?</br> 李幽蘭看著夏商:“怎么了?”</br> “我的小姐,就算你有錢,也不該這么花吧。”</br> “我覺得倒是挺不錯的,如果放在家里真能體現(xiàn)出家的底蘊,一千兩銀子也是劃算的。”</br> 小販在一邊聽得眉開眼笑,接連稱贊:“小姐不愧是小姐,自是要比那些個下人有見識得多。”</br> 夏商冷笑一聲,懶得搭理他,對李幽蘭道:“若是這幾個酒杯就能展示家的底蘊,那還要讀書認(rèn)字干嘛?你休要聽他在哪兒胡說八道,他就是想騙你的銀子。”</br> “你說什么?!”小販怒了,指著夏商,“你敢說我胡說八道?我之前所言句句屬實,不同的酒杯配不同的美酒也是人所共知,我哪里胡說八道了?今天你不給我個說法,休想離開!”</br> 說著,小販氣勢洶洶走了上來,攔在夏商跟前。</br> “你是想要理論對吧?那我就跟你好好理論理論。”夏商放緩了心思,淡淡道,“我只問你,若白酒之香味足,何須以犀角杯增味?若葡萄酒之紅夠艷,又何須夜光杯增其色?飲米酒之時,若飲酒之人本就是個豪氣干云之人,又何必去在意飲酒的酒杯,又何必需要那大斗以壯其形?說來說去,便是飲酒之人心中豪氣不足,肝膽不夠,方才需要外物以掩飾。難道天底下還有因自己功夫不好而怪責(zé)兵刃的不鋒利之人?試問這樣的人又何以稱其為英雄?</br> 酒也一樣,若酒釀造之時便以足夠好,又何須對器皿予以要求?這酒不好喝,不去怪責(zé)釀酒之人的工藝不夠,反倒怪責(zé)斟酒的器皿不對。如此本性之人真能現(xiàn)實其家風(fēng)底蘊?這些東西放在家里怕是不會被人高看,反倒被人恥笑才是。</br> 你既說你不是胡說八道,那我再問你。你可聽說過揚州的五糧液?若五糧液用你犀角杯喝,那犀角之味只能為其添一分濁,不會給它半分香。若是倒在夜光杯理,只能讓酒色變渾,不能使其亮色半點。可見這世間真正的好酒就該用那堂堂正正的酒杯,使其酒香酒味酒色,不增不減,不輕不重,保留酒之本味,方為大乘。至于那些需要器皿搭配的酒,只是不入流的下乘。”</br> 一席話畢,小販啞口無言,李幽蘭卻是驚詫萬分。</br> 沒想到這小小書童講起道理如此令人信服!</br> 小販知道今日是遇上高人了,悻悻的縮了回去,準(zhǔn)備收攤。</br> 夏商上前:“你的酒杯是不錯,我出十兩,你一樣給我一個。”</br> 小販鞠了一禮:“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公子是真有見識之人。這些酒杯你們隨意挑選一些,十兩足矣。”</br> 夏商便對李幽蘭眨了眨眼睛:“還不快選。”</br> 李幽蘭歡呼雀躍,一氣之下選了一小包。</br> 這比用一千兩銀子買下來的可珍貴多了,倒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一種討價還價的成就感。</br> 又過了片刻,李幽蘭一手提著一小包酒杯,一手拉著夏商,饒有興致地到了心湖邊上。</br> 湖邊還吹著涼風(fēng),這里比街上的熱鬧和擁擠絲毫不遜,前前后后的人擁擠著,還有一些孩子在中間穿梭,稍不注意都會被擠到湖里面去。</br> 李幽蘭執(zhí)意要在邊上,夏商抓著她的手生怕她摔了。</br> 就這么走著,也是一種難得的愜意,雖然周圍喧囂,但心是寧靜的。</br> 這一刻,兩個似乎毫不相干的人,內(nèi)心卻難得地同拍了。</br> 只是沒想到李幽蘭這樣的小姐還有如此天真爛漫的一面,感覺天下女子都一樣,在李幽蘭這個年紀(jì),不管是怎樣的禮教束縛,終究是壓不住小女孩心性的好奇和玩性。</br> 想著,李幽蘭一偏頭,看到夏商灼灼的眼神,驀然間有些害羞:“你……你……盯著我看干嘛?”</br> 夏商笑了笑:“還是覺得女孩子就該像你現(xiàn)在這般,無拘無束,展現(xiàn)真我時最漂亮,最動人。”</br> 這是夏商由心而發(fā)的話,沒有絲毫輕薄褻瀆的意思,但落在李幽蘭耳中卻叫她心里一熱,臉上也發(fā)燙起來,忽然意識到兩人的手牽著很緊,還那么自然……</br> 李幽蘭越想越慌,想要掙脫,稍稍用力后沒有掙脫夏商的手,反而自己的腳下踩空,若不是夏商一把拉她到懷里,她便摔進了湖里。</br> 可這一下被夏商抱了個滿懷,一股男子獨有的味道沖入鼻息,差點兒叫小姑娘暈了過去,而且這男人還那么好看,帶著一種讓女子親近的清新感,實在不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姑娘抵抗得了的。</br> 好在這里是大街上,到處都是人,李幽蘭才強忍著內(nèi)心的躁動推開了夏商。</br> 李幽蘭想要責(zé)怪,卻先聽到夏商低聲的教訓(xùn):“說過讓你走里邊偏不信,你到里面來。”</br> 然后不由分說把李幽蘭拉倒了身側(cè)另一邊,自己站在了湖邊上。</br> 李幽蘭感覺這人根本不像個書童,他骨子里就有股高高在上的味道,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威嚴(yán)從來沒有過體會,仿佛他稍稍正色的話自己心里都不敢反駁。</br> 這種味道在李幽蘭父親身上都沒有感受過。</br> 李幽蘭偷偷看了下夏商一眼,心里奇怪著:“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br> 忽然,夏商開口:“你快看,上游的花燈飄過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