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星火月明，涼風戚戚，空中散著春末草木的吹散新葉，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br> 小花窗開著，燈火用屏風擋著，屏風后的火光依舊搖曳。屏風后、床前擺了一張書桌，上面筆墨紙硯一應俱全。</br> 就在這微弱的燈火下，一個嬌小的身子坐在書桌前，穿著一件絲質紗衣隨風而動，飄飄然顯露出里面純白的內襯，那張嬌俏可人的小臉兒顯得有些蒼白，胸前圍攏的柔怡隨著呼吸起伏，若隱若現，美不勝收。一副春閨美景只少了些溫暖，卻也引人眼球。</br> 再看紙上的字，確實寫的不錯。</br> 但夏商站在屏風后的風口，給這小妮子擋著風，一手握著墨棒，杵著墨盤。一手則抱著胸口，搓著肩膀，驅趕著寒意。但眼睛還一閉一睜，顯然是困得不行。眼前小姑娘忽隱忽現的肉景卻是沒有一刻能細細欣賞。</br> “咳咳……”李幽蘭輕聲咳嗽，瞥眼去看夏商，見他惺忪睡意不由得眼角帶俏，“墨干了。”</br> 夏商恍然驚醒，又趕緊磨墨：“可以稀點水，墨便不用干。自家練字，何必用那稠墨？”</br> “不行，先生說了，寫文練字一點兒都馬虎不得。就得濃墨重彩方顯認真。”</br> “哎！”夏商嘆了一聲，搖搖頭，“你就折騰我吧。”</br> 說完，夏商又繼續打瞌睡起來。</br> 李幽蘭面無表情，但心中卻狡黠好笑，裝作一本真經，又繼續練字。</br> 到底過了幾個時辰也不知道了，李幽蘭覺得頂不住困意時發現自己已經寫了幾大篇字，雖不是什么成文的篇章，但也手腕發酸。</br> 不過她有些奇怪，自己這么折騰他，那人怎么能耐著性子由著自己？</br> 想著昨日上學途中，幾句話不滿意就跟自己斗氣，還以為他是個性子古怪難以相處的人，今夜來看，似乎又老實了許多。</br> 到底是轉了性子，還是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李幽蘭自己也不清楚。</br> 不過這人今兒夜里的表現還是比較讓人滿意的，如果他能繼續這樣聽話，讓他繼續伴讀倒也未嘗不可。</br> 好不容易，李幽蘭才叫夏商回去休息。</br> 夏商回房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又到了上學的時候。</br> 和昨日一樣，夏商跟著轎子一路走，拖著疲憊好不容易到了西苑，等轎夫和接送太監走后，夏商實在是忍不住了。</br> “小姐，你該認得路吧？”</br> 李幽蘭回頭：“認得了。”</br> “那你自己去可好？我就在這里睡一覺等你。”</br> 看著夏商的疲憊模樣，李幽蘭也生起了不忍：“昨夜……昨夜刁難你……是我不好。不過你以后不要跟我作對，我……我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今天你便在此休息，不要亂走，放學后我來找你。”</br> 夏商如蒙大赦：“好的好的。”</br> 說著，不等李幽蘭離開，夏商一頭栽在草地上睡下，動也懶得動了。</br> 李幽蘭一笑，搖搖頭，沒有昨日的不悅，自己背上書袋去了前方。</br> 四周沒了他人，一陣劃過西苑的輕風將夏商喚醒。</br> 他伸了伸懶腰，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地驅趕著睡意，不多時，臉上的困意消失了。</br> ……</br> 皇宮西面福壽殿距離西苑不遠，送學的小太監還沒走多遠，看著四周沒人，嘴里還罵罵咧咧：“叫大爺日日去接送幾個鄉巴佬，真是遭了罪。今兒個沒事兒，趕緊回去睡個回籠覺不錯。”</br> 正趾高氣昂地說著，忽見面前一隊內廷侍衛巡過，趕緊又低下了頭，站在大道一邊，動也不敢動一下。</br> 直到巡邏隊伍消失在大道盡頭，方才趕動身離開。</br> 不料正準備邁開步子，就感覺脖子上一涼，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一塊黑布甩到他的面前，身后有一個低沉的聲音。</br> “若不想看到我的臉，給我一個滅口的理由，就馬上把自己的眼睛蒙上。”</br> 這小太監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瞬間就嚇軟了，一聽身后之人的說話，立刻尿了褲子。</br> 但他手腳不慢，只要不能看到身后人的臉，趕緊自己動手，把眼睛給蒙上了。</br> “大爺，小人……小人只是個太監，從來不曾干過什么壞事，您……您可千萬……千萬……”</br> “閉嘴！你說，皇帝現在在哪兒？”</br> “我的爺，您可就為難小人了。皇帝爺在什么地方，小人可哪兒能知道呀？”</br> “你認識有知曉皇帝行蹤的人嗎？”</br> “這個……”</br> “快說！否則……”</br> “認識！認識！小人真認識一個，而且那人剛走過去。”</br> “帶路！”</br> ……</br> 那一隊內廷侍衛沒有走遠，進入福壽殿，里面的格局就變得復雜了，有一間主殿，三座偏殿，還有十余偏廳小居。</br> 按理來講，里面的各個角落都是要人搜尋的，但這些例行日常的內廷侍衛顯然沒有那么敬業，只是進來看了看，然后隔著主殿大門喊：“內廷侍衛總管魏亭例行巡查，福壽殿內可有異常？”</br> 里面傳來個低沉的女聲：“并無異常。”</br> 侍衛們相互看了眼，正準備離開。</br> 忽然，偏殿傳來一聲驚呼：“來人吶！救命呀！有刺客！”</br> 這聲音讓侍衛和福壽殿打理的宮女太監都緊張起來。</br> 一隊侍衛立即散開，尋著聲音去找，只留下為首一人守在門前。</br> 魏亭表情輕松，似乎不以為意，直到聽到主殿之內的女子傳來一聲驚呼。</br> 魏亭表情一變，快步沖了過去，一腳踹開殿門卻聽到里面的女人大喊：“不要進來！”</br> 但此時已經晚了，魏亭剛踏進殿門一步，一個影子閃到魏亭身后，魏亭一瞬間便定住了。</br> 身后之人沒有用任何兵刃拿住他的要害，可他堂堂內廷侍衛總管卻宛如一顆釘子釘在了原地。</br> 魏亭看不見人，只看見身后之人探出一只手放在自己眼前，那手里面握著一塊腰牌！</br> 虎口含一！</br> “首……首首首……首座大……大人！”</br> 魏亭只感覺自己頭皮發麻，后背冷汗都快浸透衣裳了，這天下恐怕的也只有這塊牌子能讓他一個內廷侍衛總管像個小孩子乖乖地站在原地。</br> 身后卻傳來一聲輕噓：“呼……認得就好，不然我就麻煩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