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好久，學堂上還有悉悉索索的議論聲。</br>　　可見先前的一幕在這些學生眼中是有多么的不可思議。</br>　　而那講臺上的老先生似乎也沒回過神來，久久不語，也不知想著什么。</br>　　那先生時不時多看李幽蘭的方向一眼，感覺關系非比尋常，但誰又知道他真正看著的卻是那最不起眼的小書童。</br>　　這幾眼過來，夏商心里也是明白了，看來不僅是自己認出了他，他也認得我是誰！</br>　　之所以會有先前的怪異之事，實則這位老先生的真實身份乃是夏商的下屬。</br>　　國教司首座——鳳起！</br>　　為何鳳起會出現在這里？</br>　　京門十二司乃是京城最黑暗的十二股勢力，十二司首座都不是善類。就算是王孫貴族或文武權臣都不喜歡跟十二司的人扯上關系。</br>　　鳳起怎么會成為這群身份背景皆是不凡的小鬼的老師呢？</br>　　這一定是皇帝的意思，只不過當今皇上真的放心將關系到華朝未來的小鬼交給都察院的人教學？</br>　　還是說鳳起本身也有著另一重身份，只是京城的人不知道？</br>　　鳳起這老頭有些古怪，據說他跟夏商也一樣，不會什么武功，也沒有什么過人的本事。甚至連國教司都已經名存實亡，整個國教司就只剩他一個人。可他偏偏好占著十二司其一的位置，六十多年來從來沒人撼動過。</br>　　夏商問過虞姬，她也不知道鳳起有過什么的驚人事跡，只知道這個老頭年輕時為人圓滑，處處結緣，成了十二司手作中最好相處的一個人。而且國教司的性質也是十二司之中唯一一處沒有攻擊性的部門，主要負責文化傳播的工作，在這個年代里屬于偏遠的閑職，沒有太多實權。故在五十年前的動亂中，國教司成了唯一一處風波中心之外的部門。但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國教司的人走走散散，最后就剩下了鳳起一個。</br>　　但凡知道十二司，知道國教司鳳起的人都不會講鳳起列入需要注意的人員名單當中，他的存在仿佛就跟眼前的先生一樣，在一群不懂世事的小孩子面前還是值得尊敬的。</br>　　突然見到鳳起，從長遠來講不是什么好事。</br>　　整個京城，能認出夏商的不超過三個人，而鳳起就是其中的一個。</br>　　暴露身份不是夏商想要的。</br>　　好在鳳起不是夏商最不愿意見到的人之一。</br>　　只是鳳起到底站在哪一方，他又有什么打算，不是夏商能猜測的。</br>　　眼下既然已經被對方所認出，再去想太多也沒什么意義，是福是禍不好說，但他出現在這里對眼下的情況還是有所幫助的，就比如剛才，確實能省去許多麻煩。</br>　　鳳起的出現打亂了夏商的思緒，第一天來皇宮伴讀時常走神，期間經歷的一些瑣碎事夏商也沒有在意，直到休學返回臨山苑時，方才恍然。</br>　　原來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br>　　回去的路上，夏商還在思考。</br>　　從一開始，鳳起就認出了夏商，但這一整天鳳起沒有表露出絲毫認識夏商的舉動。</br>　　看來鳳起也有屬于他的聰明，夏商正也想要如此的陌生關系。</br>　　等到了臨山苑門前，李幽蘭從嬌子里下來。</br>　　夏商想著早上幫她擋了一劫，這妮子或許會對自己有點兒好臉色，誰曾想她只冷冰冰地說了一句：“把東西給我。”</br>　　說完，沒等夏商回過神來，就一把將夏商背著的小背包給搶了過去，然后一人大踏步進了門去。</br>　　夏商看得真切，這妮子一臉怨氣，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也不知是怎么了。</br>　　夏商也跟著進門，想看看這妮子哪里不舒服。</br>　　可沒走幾步，面前出現一人攔住他：“夏公子，賈大人恭候多時了。”</br>　　賈大人？</br>　　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隨即又明白了什么。</br>　　夏商面無表情，跟在來人身后，一路去了別苑中的一間偏僻小屋之內。</br>　　小屋之中只有昏暗燭火一盞，一進屋便看到賈尚杰肥胖的身體和小小的腦袋躺在里面，一雙小眼睛閃著精光，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夏公子，過來坐下吧。”</br>　　夏商有些擔憂，料定賈大人此刻來便是因為調查“夏回”的身份出了狀況。</br>　　夏商知道，“夏回”這個身份不是能夠隨便捏造的，但凡有心人要查，很容易就能查出端倪。</br>　　為了此事，夏商思考頗多，想過許多說辭，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要面對身份的問題。</br>　　雖然準備很多，但真正到了此刻，夏商心里還是沒底，不知道能不能混過去。</br>　　正當夏商心中惴惴之時，賈尚杰忽然開口：“公子的身份本官已經調查過，確實是常州閔縣人士，自小家境貧寒，好不容易考中秀才，去年赴京趕考，卻錯失良機，回鄉途中得知老母辭世，心灰意冷，確實是讓人惋惜的經歷。之前，本官對公子多有微詞，不知公子經歷，深表遺憾。今日著公子來此，便是想與公子絮叨幾句，如何？”</br>　　賈尚杰話還沒說完，夏商心中便以不平靜了，盡管他竭力保持表情冷靜，但也忍不住皺了皺眉眉頭。</br>　　這是什么情況？</br>　　“夏回的身份竟然沒有被懷疑？”</br>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br>　　賈尚杰好歹是戶部尚書，朝廷二品大員，如果他連一個春試考生的身份都查不出來，那他的官豈不是白當了？</br>　　就算查不出來，那也不該是現在的表現，應該是沒有查到，繼續懷疑。</br>　　為何他現在的表現是沒有再懷疑了？</br>　　夏商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點端倪，結果卻沒有收獲，似乎賈尚杰不是在說謊，他似乎是真的相信了。</br>　　如果賈尚杰說的是真的，這其中就一定有人動了手腳，至少是瞞過了賈尚杰。</br>　　對夏商，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這種從天而降的好事卻又讓人感覺不安。</br>　　他在京城一個盟友都沒有，為何會出現一個暗中幫助自己的人，更讓人感覺可怕的是，自己入京的消息并非滴水不漏，其實有人早已經注意到自己了！</br>　　想著，夏商不由得打了個寒蟬，身邊也傳來了賈尚杰的聲音：“夏公子，你在想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