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此言,不見色變,不覺形動,低語側目之間更顯詭異。</br> 呂品聽罷,莫名后背發涼,細想之間似乎頗有道理,然卻口不承認,死咬著正色道:“你……你……休要危言聳聽。”</br> “咳咳……”輕咳一聲,夏商老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盡于此,兄臺珍重。片刻后的比試我是斷斷不會贏你的。”</br> 說完,夏商移步悠哉往后園小亭走去。</br> 呂品卻怔在當場,細想夏商先前所言。</br> 不念還好,一想之下發覺此次成為二小姐的伴讀是越發危險。</br> 早先便打聽過,將要跟李幽蘭同學的人中便又幾位是京城有名的紈绔,算得上是臭名昭著。誰知道他們有什么惡趣味?萬一真要找個人來剝皮抽骨助興為樂,自己這般的小書童不是最佳人選?</br> “兄臺,別讓賈大人久等了,速速過來哩!”</br> 前方傳來夏商呼喊,聽得那呂品毛骨悚然,一陣激靈方才回神過來,也只能惴惴不安地往前方跟去。</br> 華朝民間重文,到了京城尤甚。</br> 便是在這小小一別苑之中,上上下下的奴仆也都過來湊熱鬧。</br> 若要在京城安身立命,要么一身好武藝,要么一手好文章,不管出生,只要能寫得幾句詩詞,就是在這些下人之中也會被人高看幾分。</br> 短短片刻,廢棄許久的后園小亭便已被人清掃得一塵不染,亭下一方石桌擺著琴箏蕭笛,筆墨紙硯,所有文人騷客的東西一樣不缺,這排場好似文豪聚會,小亭之外的園林和小池也是充滿詩意,唯恐哪有細節差池影響了二人發揮。</br> 賈尚杰雖是個大腹便便空腹文章的俗人,卻也喜歡在京城文人之間聚會中出現,雖不會舞文弄墨,但也聽得懂七七八八,似乎就以此來彰顯自己的雅度。</br> 他尚在亭中等候,站在這文墨之間似乎也斯文了許多,雙手負在身后,挺著個大肚子晃著個小腦袋,成了“附庸風雅”最好的代表。</br> “春光明媚,晨風旭旭,如此良辰美景實乃縱橫詩意之良機也。今日比文斗詩,當得各展才華,抒發胸意,少不得他日才能有一番作為。”</br> 一邊的李幽蘭忍俊不禁,紅著俏臉輕輕拉了拉義父的衣角:“又無外人,何須累贅,且叫他們進來,出題考教便可。”</br> 賈尚杰掃了眼周圍,發覺下人們皆是掩面竊喜,尷尬地咳了咳:“咳咳……夏回呂品,你們都過來。”</br> 夏商優哉游哉,呂品卻失魂落魄,先后進了小亭站定。</br> 不得不說,這小小別苑的園林設計頗為精彩,小亭東南是人造山石,其間穿插青竹怪松,石下不知何處引來一汪清水,由東向西,從小亭下方流過,轉入小亭西北側,形成一道清澈見底的人工水渠,里面青魚嬉戲,面上蜻蜓點水,閃爍著晨光,高架著一座兩步見長的青石小橋,連接著小亭和內院閣樓處。橋下正有十余雪白的雛鵝在水中竄在竄去,歡喜得緊。人在其中,心也安了。</br> 賈尚杰看了看進來的二人,不由得皺起眉來。</br> 那叫夏回之人吊兒郎當,一會兒看看山,一會兒看看水,不是捉弄一下橋下雛兒,就是不看一眼自己,也不看看桌上文墨。</br> 而呂品也有些不正常,額上稀罕彌補,氣息急促不均,進來之后就低著頭,失魂落魄不知想著什么。</br> 興許是因為剛才的開場白讓下人們瞧了笑話,這位賈大人心中不甚爽快,見此二人如此不屑此事,就低喝了一聲:“聽好了!”</br> 呂品一個激靈,夏商也回過頭來。</br> “這第一題由你們自行發揮,這亭中處處有景,處處都是詩性,若有所感悟,即可暢所欲言。”</br> 說罷,賈尚杰便坐到了一邊,只等這二人作答。</br> 作詩作詞自然是要時間的,眾人也是不急,只是好奇地看著這二人。</br> 也不知兩人之間究竟何人才是真正的大才。</br> 李幽蘭亦心生興趣,饒有興致地看著夏商。心說這位夏公子入京途中少言少語,也不曾知他學識深淺,但好歹也是秀才,應該有些學識。但也應該不是有驚天才氣之人,不然也會春闈落榜。說什么考官的緣故,李幽蘭卻不放在心上,她倒是認為只要真有大才之人,就算不用賄賂考官,也是能夠高中的。</br> 呂品看似在沉思,實則目光也落在夏商身上,這一路過來他也有了打算,只等夏商先開口,看看他的詩詞究竟如何再說。</br> 夏商饒有興致,在亭中走了一圈,盯著亭外小橋下的小鵝看了一會兒,會心一笑,幾步走到呂品身邊,抱拳相問:“在下已有詞作于心,不知這位兄臺是否準備好了?”</br> 呂品皺眉:“在下洗耳恭聽。”</br> 賈尚杰聽了也是一驚,起身問道:“這么快就有了?”</br> 夏商點點頭:“拙作一首,切勿見笑。”</br> “喝!能在如此斷時間內作詩的,本官也是少見,不管優劣,單論這速度也是足以傲人于前,你且說來聽聽。”</br> “咳咳咳……”夏商騷氣十足地抖了抖嗓子,眾人也都擦亮了耳朵,卻聽夏商悠悠念道——</br>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嗚哇嗚哇,真呀真多呀!數不清到底多少鴨,數不清到底多少呀!”</br> “……”</br> 長久的沉默……</br> 所有人臉上都寫著吃了屎一樣的難受。</br> “這……”賈尚杰語塞。</br> 李幽蘭臉紅到了脖根兒。</br> 周圍的下人們憋得好不難受。</br> 幾息之后,終是有人忍不住狂笑不止。</br> 捧腹之聲驚得躲在園中的鳥兒四散,上岸的小鵝也被嚇得又摔進了水了,水里的青魚翻起了肚皮,這個花園都炸了。</br> 這TM也能叫詞?</br> 你這拙作也TMD太拙了吧?</br> 就算是三歲剛學的小娃娃也不至于如此,寧愿說自己不會作詞,也不會用這樣的詞難于充數吧?</br> “夏回!你你你……你這廝……”賈尚杰等了半天,等來這樣一首詞,氣得臉都綠了,“來人,拖出去給我……”</br> “慢著!”</br> 此刻,呂品卻正著臉色一聲高呼,“想不到夏兄乃是如此大才之人,小弟佩服,在下認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