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夏商看到了自己夫人,心頭不免有些心虛。</br> 這要是被如煙看到自己帶著蕭蔻兒這么個年輕的小姐來樓里,不曉得傳回家中又被興起什么風言風語。</br> 柳如煙直接到了柜臺后面,放了手里的小酒壺,專注地看著賬本,頭也沒抬,還沒注意到夏商。</br> 掌柜的回頭一說:“夫人,這些人帶著一群下人進來了,實在是不知禮。”</br> 夏商本不想被如煙看到,但掌柜的這么一說,如煙也就抬起了頭,兩人本就有默契,這一抬頭,都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彼此。</br> “相公……”如煙把賬本往邊上一丟,推開柜臺的橫檔,小跑著到了夏商面前,“相公你怎么來了?”</br> 這一聲相公把掌柜的整蒙了,想了不過一秒鐘,汗就下來了。</br> 夫人的相公不就是正牌的東家嗎?</br> “原原原……原來是東家……我我我我……”掌柜的磕磕巴巴緊張得要命。</br> 蕭家的一眾人等更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心說這不是某位大人嗎?</br> 怎么變成了五谷精粹的東家?</br> 蕭家也是商戶,便是蕭家的下人也對商人更親近,而且五谷精粹早就是天下聞名的金字招牌了。</br> 雖然蕭家也算是超級大戶,但跟五谷精粹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同。</br> 蕭家的生意比較雜,而五谷精粹緊靠著一個酒生意就能成為天下鼎鼎大名的商戶,這顯然更有難度。</br> 幾個下人再看夏商時,臉上是多了些崇拜,心里也更親近了。</br> 蕭蔻兒更是吃驚,看了夏商好一會兒:“你說過你的真實身份是商人,沒想到你是五谷精粹的東家!但是你明明是朝廷的官員,朝廷怎么會允許一個官員有著這么大的私家產業?”</br> 這會兒蕭蔻兒有很多誘惑,隨著她的一連串的問題,柳如煙才注意到了站在相公身邊的漂亮姑娘。</br> 看到這么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女,柳如煙本能地看了一眼相公,意味深長地蹙起了如煙云一樣的眉毛。</br> “咳咳……”夏商清了清嗓子,“這位是徐州蕭家的蕭大小姐,這位是家中二房柳如煙。”</br> 簡單的介紹后,兩個女人簡單地看了看點了點頭。</br> 柳如煙神色淡淡,含笑有禮,她心里清楚,這位蕭大小姐雖算得上美艷非常,但要跟自己比起來,那還是遜色了三分。</br> 若單論美貌,夏府的幾位女主人還真不怕誰,柳如煙雖然性格內斂,但底氣很足。</br> 蕭蔻兒畢竟是年輕了些,雖然從商多年,但少有見到能在姿色上勝過自己的女子,一時間表情過于驚異,顯然在氣勢上落了下風。</br> 但蕭蔻兒的驚是發自內心的,她沒想過夏商的妻子漂亮如斯,那簡直比從畫中走出來的姑娘還要好看。</br> 也不知怎么的,蕭蔻兒看著柳如煙之后又看了眼夏商,感覺這個舊友距離自己更遠了。</br> 夏商倒是對蕭蔻兒沒有想什么,現在只擔心夫人想多了,忙邀請大家上樓去坐下來說。</br> 現在知道夏商就是這里的東家,蕭家人自然是放松多了,在夏商安排后,該吃吃該喝喝,好不自在。</br> 而蕭蔻兒跟著夏商到了頂層的隔間,柳如煙也坐在了桌上。</br> 今天柳如煙來京城一號店并不奇怪,這遠隔千山的店鋪,她在揚州的時候沒法管理,來了京城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的。</br> 她這么一看不要緊,發現賬目有很多問題,很明顯是掌柜的在賬本上做了手腳。</br> 但掌柜的不算過分,私吞不算多,柳如煙是打算放過這個掌柜的。</br> 因為這掌柜雖然有私吞,但能力夠好,若因此把人給攆走了會損失更多。</br> 經過一番處罰之后,掌柜的算是松了口氣,只是沒想到現在遇到了真正的東家。</br> 他現在就等在隔間外面,心里直打鼓,求神拜佛希望夫人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訴了東家。</br> 夏商倒是不在意這些,他忙著給如煙講述自己跟蕭蔻兒在徐州發生的事情。</br> 當柳如煙知道這位年輕的姑娘居然親自帶著家中下人跟隨軍隊去開山放水后,心里對這個女人多了一絲敬佩。</br> 兩個女人在桌上碰了幾杯之后,相互間的敵意和猜疑算是化解了。</br> 柳如煙對蕭蔻兒沒了防范之心,便不在樓上陪著,說是還有許多賬目不清,要著急去對照,讓兩人單獨說話。</br> 等柳如煙走后,夏商才把話題轉回到了正題。</br> “蕭小姐,你怎么突然來了京城?</br> 一點兒風聲都沒收到。”</br> 聽了夏商的問題,蕭蔻兒先皺起了眉頭,然后從隨身的小包袱里面拿出了一張粗皮油紙。</br> 蕭蔻兒沒說話,只是把油紙推給了夏商。</br> 夏商好奇地拿過油紙,打開一看,發現這是一張寫著存據的油紙。</br> 是蕭家老爺和廖百參共同按過手印的,說的是蕭家把一百四十萬兩現銀存入豐匯錢莊的字據。</br> 在一張不怎么起眼油紙上寫著一筆這么大的存據,顯得很不靠譜,甚至說是過于簡陋和草率。</br> 而且,在油紙最關鍵的地方,字跡因為被水浸濕的原因而變得模糊不清。</br> 一個“萬”字的下半部分基本模糊了,與其說是一個“萬”字,不如說是一個“一”字。</br> 看到這里,夏商明白了一大半。</br> 如果一百四十萬兩銀子變成了一百四十一兩銀子,這可就出大問題了。</br> “豐匯錢莊不認賬,非說是一百四十一兩銀子?”</br> 蕭蔻兒擰著秀眉,低聲說著:“此乃我爺爺當年跟豐匯錢莊的東家廖老所立,我爺爺跟廖老是至交,據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br> 爺爺告訴我說,當年廖老的豐匯錢莊遭受都察院的打壓,資金吃緊,找到了我的爺爺。</br> 我爺爺就簡單的用一張油紙寫了這么一個字據,將我們蕭家的所有家當都轉成了銀子借給了豐匯錢莊。</br> 現在爺爺早就不在了,聽說廖老身體也不好。</br> 而我們蕭家受到倭寇入侵的影響,生意虧損嚴重。</br> 所以想到了將這比錢給要回來。</br> 沒想到這個字據存放多年,墨跡受到影響,在最關鍵的字上看不清楚了。</br> 豐匯錢莊的人雖沒有直接否認,但一定要等到廖老確認之后才會給銀子。</br> 而廖老成天不出現,拖了我們幾個月了。</br> 我是覺得這事兒蹊蹺,不得已從徐州來了京城,想著一定要把廖老找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