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安仁如此虛弱,沈錦程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老師,躺回去吧。”</br> “別受了風寒。”</br> 張安仁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聲音喑啞,</br> “我沒那么脆弱。這些都是心病啊,等我想通了就好。”</br> 沈錦程嘆息幾聲,繼而將衣袍掀開,抓著張安仁冰涼的手捂了進來,那雙手像冰塊一樣緊貼著她滾燙的腹部。</br> “這?”</br> 張安仁大驚,掙扎著想將手抽出。</br> 沈錦程死死抓著不讓她動,嘴里義正辭嚴,“古有臥冰求鯉,戲彩娛親,老師也讓我盡盡孝吧。”</br> “讓學生好好伺候一回。”</br> 眼前人的臉色十分堅定,她渾身散發著焦慮又擔憂的氣息,雖覺得不妥但是張安仁也不好意思拂她的美意。</br> 只是僵硬地將手放在她腹部,隔著內衫感受那人源源不斷的熱氣。</br> “老師,你有什么心事?不如說給我聽聽,別憋著傷了心神。”微微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響起,眼前人雙眸盈上些水汽。</br> 張安仁心腸漸軟,伸手去給她擦拭眼淚,</br> “哎。別這樣,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女兒有淚不輕彈。”</br> 沈錦程:“這次我害你大病一場,心中十分難受。”</br> “老師若有什么難事,說出來我也好為您排憂解難。”</br> 張安仁輕輕摸著她的頭,</br> “別哭了。若真這么在意,我說給你也無妨。”</br> “只是你可別笑話我。”</br> “我怎么會笑話老師!”</br> 沈錦程淚水瞬間止住,端坐在桌邊做出一副準備認真傾聽的姿勢。</br> 看見她瞬間變化的神態,張安仁笑笑開始談論,</br> “老師與母親都與我說要韜光養晦,但從前我聽不進去半點。”</br> “我這樣張狂行事能平安活到二十五歲,全靠了家里底子厚加命大。”</br> “遠離親人,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斤兩。我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孩童,面對這些龐大的勢力,還得靠撒潑打滾用家中長輩的能量威脅才能對付。”</br> 張安仁悠悠嘆氣,“我真是太可笑了!”</br> 她蒼白的臉色好像是一輪蕩漾在水波的冷月,指尖輕觸,就會破碎成碎片。</br> 沈錦程被張安仁這番話說愣在原地,一時顧不得揩油。</br> 原來對自己“失權地位”的領悟,才是張安仁一病不起的真正原因。但她是不是想岔了?</br> 就憑這一份心氣和勇氣,她也算無能之輩嗎?</br> 沈錦程將渾身發軟的骨頭立正如臨大敵。憂思而死可不是什么傳說,</br> 張安仁在杭州府被磋磨的夠嗆,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但是哪個大女人被這樣排擠掣肘心里會毫無波瀾?</br> 雖然升官后聽著風光,但這里于她連上元縣都不如。</br> 而且這次自己被綁的暴力事件更是將對張安仁的惡意和揉搓擺到了臺面上。</br> 思及此沈錦程想勸慰,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傍著張安仁扶搖直上,但是那個人卻一直在墜落。兩人的感受又怎會一樣呢?</br> 沈錦程嘆息道:“老師,一點都不可笑。家中人的權勢也是你的權勢,何必這么割裂?”</br> 張安仁虛弱地笑笑,“離開她們我什么都不是,左右掣肘,毫無實權。”</br> “那日尋你的時候,我雖為杭州知府,可手下竟無人聽命。實在是可嘆可笑。”</br> 說這話時,張安仁臉上掛著無奈的淺笑。她瘦削的身體罩著寬大的衣袍,顯得有幾分脆弱。</br> 沈錦程握住她的手,聲音堅定,</br> “您還是把我救回來了,不是嗎?”</br> “不管是自己解決還是借用別人的力量,殊途同歸。術不同,但行的是一樣的道。達到目的就行。”</br> 張安仁嘆息:</br> “錦程……你不懂。”</br> “很多事情,我無能為力。”</br> 看著張安仁萎靡的樣子,沈錦程難受又心疼。張安仁雖然有些惡趣味,但是骨子里是溫潤自省的人。更多時候會把過錯的原因歸到自己身上。這樣是很善良,但是也可以叫做軟弱。</br> 看見她一蹶不振的樣子,沈錦程心里騰的染上一絲怒氣,就算這次自己真被殺了又怎樣?她更應該振作起來去報仇,而不是在這里內耗。</br> 雖然極力遏制內心的躁郁,但是沈錦程的語氣還是有些硬,“老師,圣人云,知恥而后勇。”</br> “老師身為堂堂大女人不應該為這種小事,臥床不起藥不離口。”</br> “我還沒死您就這種病態,我要真死了您又要怎么辦?是不是再也不敢和那些人斗,要舉白旗投降了?”</br> 尊師重道是刻在每個讀書人骨子里的東西,聽見沈錦程的頂撞,張安仁震驚、惱怒又羞恥。</br> 雖然知道學生是為她好,但這真是大逆不道了些。</br> 張安仁本來蒼白的臉被氣的漲紅,身上的氣壓也越來越低。</br> 看見眼前人臉色不對,沈錦程也知道自己不合時宜。這個世界尊卑有序,剛才她真的是放肆了。</br> 沈錦程趕緊跪在張安仁身邊,</br> “老師,我剛才是急糊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