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把挨打那事抖摟出來很傷張安仁的面子,但是沈錦程也是不得已為之。</br> 張安仁現在陷于某種危險之中。</br> 之前她被打是一種警告,現在縣衙的差役幾乎被打死,更是警告的升級。</br> 作為一個和她剛熟幾天的人,張安仁不可能告訴她真相。</br> 她只能旁敲側擊,從王力這里下手。</br> 兩人說了幾句悄悄話之后,約定晚上一起吃飯。</br> 想到今日還要考教學問,沈錦程與王力告辭,心事重重地去找了張安仁。</br> 書房,</br> 今日,張安仁穿著青色七品文官常服,氣度非凡,</br> 她坐在書桌前,手持書卷,表情如常,不像有大麻煩的樣子。</br> 見她如此平靜,沈錦程心中打鼓,</br> 上前兩步,她恭敬行禮,</br> “學生拜見老師。”</br> “你來了。”</br> “坐。”</br> 張安仁放下手中書卷,語氣平淡。</br> 沈錦程坐在對面偷偷看她,張安仁臉上的淤青已經消退,皮膚如往常一般光潔如玉。</br> 她姿態閑適,看不出憤恨或盛怒,只有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br> 沈錦程想到,她被打的第二天也是這副模樣。</br> 那天她優哉游哉,躺在湖心亭乘涼,還有心情抽她背書,連自己將水潑她身上也沒有被遷怒。</br> 如果不是今日在縣衙遇見這種兇事,沈錦程也會以為她的麻煩全都解決了。</br> 沈錦程不解,</br> 既然背景那么強大為什么還會陷入這種兇險?為什么不安穩度日非要去得罪人?</br> 那人手中攏著一卷書,眉目低垂,看著清雅又矜貴。她的姿態優雅流暢,只是翻動書頁時手臂偶爾的凝滯有些礙眼。</br> 其實還沒恢復好吧?</br> 沈錦程突然很想直接問眼前的人,</br> 你已經是什么都不缺的天之驕子,站在頂端受人膜拜就好,為什么要這么憤怒?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這樣狼狽?</br> 你在為誰而戰?</br> 江山社稷?民生?還是黨爭私利?</br> 張安仁今天沒有心情考校她的學問,</br> 不過既然來了也得說兩句。</br> 沈錦程今日穿的是她給的衣服,一件豆綠色長袍,她本來就白皙瘦削,穿著廣袖長袍更顯得飄逸出塵。</br> 張安仁愛問道修仙,且喜歡那種不羈又飄逸的風度,眼前這位小弟子簡直得了這兩詞的精髓,</br> 她看著十分舒服。</br> 將腦中的煩心事按下,張安仁開始上課,</br> “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然后知事物長短輕重。”</br> “你已掌握尺度權衡,可以開始學習作文論事。”</br> 沈錦程恭敬點頭。</br> 張安仁嚴肅道:</br> “行文者以典實純正為尚。”</br> “我給個書單,你先看著吧。”</br> 說完張安仁提筆揮墨,這下一長串書單,并在一旁詳細備注重點。</br> 這是沈錦程第一次見她寫字,行草結合,那字跡張揚肆意,疏放又清朗。</br> 看著她低頭寫字的專注樣子,沈錦程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但后來見那的書單越寫越長,又如吹了冷風,吹走了躁動。</br> 擱筆之后,沈錦程細細著,書單有《性理大全》、《資治通鑒綱目》、《大學衍義》、《歷代名臣奏議》、《文章正宗》等三十多種,</br> 這些看完得好幾個月了吧……</br> 沈錦程想求她想多寬限點時間,話還沒出口,張安仁的任務又布置了下來。</br> 她提筆又出了一道題,將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交給沈錦程,</br> 她道:“三日后,將文章交給我。”</br> 沈錦程念出了聲,“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br> “老師,這是經義題嗎?”</br> 張安仁輕輕點頭,一副坐著不想講話的樣子。</br> 沈錦程硬著頭皮問了點細則,她倒也細心講解。</br> 到了尾聲,雖然沒期待她告訴自己,但沈錦程還是厚著臉皮問了句,</br> “老師似有憂慮之事。”</br> “不知我能否為老師排憂?”</br> 張安仁確實遇到了麻煩,但她可不認為自己的小徒弟能幫什么上忙。</br> 而且也是覺得兩人關系還沒那么親密,并不想將這些說與她聽。</br> 見她擔憂地盯著自己,張安仁安撫道:“無事,一切正常。”</br> 見她不愿與自己詳說,沈錦程也只能干著急。</br> 她直言道:“今日我看見了那位受傷的差役。”</br> “眾人都說她是匪徒所傷。”</br> 聞言,張安仁面色肉眼可見地沉寂下來,</br> “你消息倒是靈通。”</br> “原來我縣衙有這等大嘴之人。”</br> 察覺到她的不快,沈錦程并不后悔。她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人是自己以后的靠山,一定不能讓她出事。</br> 眼下的局面已經很糟糕了,</br> 主事人被綁架教訓,她手下的小兵開始面臨殺身之禍。</br> 沈錦程不知道張安仁到底在與什么勢力較量,但是現在的結局是,她落了下風。非常徹底。</br> 沈錦程正色道:</br> “大人,形勢嚴峻。您若是信得過我,不妨與我一吐心中郁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