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番羞辱，沈錦程拳頭握緊，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br> 她在腦里認真思考在官署暴揍縣令的可行性。結論是，零。</br> “你！歪理邪說！”</br> “小人雖位卑，但也知打人不打臉，罵人莫揭短的禮儀教養。 大人堂堂進士，怎比草民還不如！”</br> 眼見這小娘子罵的兇狠，張安仁徹底來了興趣。</br> 她起身湊近少女，張安仁已經是個成年女人，站起來比沈錦程還高大幾分，她清雋的身姿將人籠罩在身下，一雙鳳眼垂下看著極有壓迫感。</br> 女人聲音沉沉，“我可不記得三禮中還有打人不打臉，罵人莫揭短這種俗句。”</br> “《儀禮》《周禮》《禮記》哪一本寫了，你找出來與我看看。”</br> 聽出她在奚落自己，</br> 沈錦程窩囊到要爆炸，這人不僅站起來比她高，嘴皮子也比自己利索，</br> 她簡直要瘋了！</br> 腦子轉了一圈，沈錦程繼續道：“恭者不辱人，你這根本不是君子所為！”</br> 張安仁笑的莫名，那目光像看貓兒狗兒似的好玩，</br> “沒想到你還讀四書呢？”</br> “那你可知這句，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br> 雖然嘴毒，但張安仁并不生氣，</br> 于她而言，不敢頂撞高位者的人只是讓人看不起的軟骨頭，這小娘子還有些意思。</br> 真他爹要瘋了！</br> 沈錦程現在怎么還看不出來這張岱岳是在拿她尋開心，</br> 這穿道袍的真是沒一個好相處的。</br> 被奚落至此，她滿臉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半晌，只說了句告辭，就氣呼呼地轉頭就要走。</br> 剛到大門口，身后傳來那人聲音，</br> “留步。”</br> 沈錦程假裝沒聽見，繼續大步往外。</br> 然后她又聽見一句輕飄飄的聲音，“將她給我抓過來。”</br> 沈錦程腳步頓住，然后黑著臉轉身小跑過去，她悻悻道：“大人還有何吩咐？”</br> 張安仁還坐著喝茶，并不理她。</br> 將她叫回來又不理，沈錦程氣的快要跳腳。</br> 這人神經病啊！</br> 耐著性子她又問一句，“大人還有何賜教？”</br> 張安仁羽扇輕搖，扇來一陣香風，</br> “本官看你這贅媳不順眼。恩準你脫籍。”</br> “我派一差役隨你去夫家說。”</br> 沈錦程怔在原地，</br> 竟然如此好心？</br> 見她呆愣，張安仁笑問，</br> “怎么還不謝恩？”</br> 這人一進來就是一副高深莫測不茍言笑的模樣，乍然一笑，還讓人有些招架不住。</br> 不過她可沒被這糖衣炮彈唬住，沈錦程心底已認定張安仁是狂傲之人，怎會好心幫自己？</br> 她狐疑問道：“大人所言當真？”</br> 張安仁微笑，眉目清朗如畫，</br> “千真萬確。”</br> 這等毒舌傲慢之人，原來心底還不錯。不過這好處她也用不上了。</br> 沈錦程婉拒道：</br> “多謝大人。”</br> “不勞煩大人操心，小民已經脫籍。”</br> 女人有些驚訝，挑眉看她一眼后沒有說話。</br> 半晌，沈錦程站不住又要告辭。</br> 此時張安仁發話：“你身無功名來年可要參加科考？”</br> 這么一點，沈錦程突然才意識到這位是她以后的主考官。現在又有些后悔惹她不快。</br> 斟酌幾番，沈錦程小心回話，“小人來年準備下場試試。”</br> 她“嗯”了一聲之后又揭過此事不提，只低頭喝茶。</br> 這弄的沈錦程心里沒底，不禁在心底反復揣測她的意思。</br> 這是在警告自己？</br> 客廳的角落的金貔貅吞吐著濃密的檀香，春日暖暖，這香味熏的人昏昏欲睡。</br> 頭昏腦漲，沈錦程站在客廳中間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尷尬站著。</br> 張安仁跟個沒事人似的，一直在那邊喝茶，中間丫鬟還來添了好幾次水。</br> 再也站不住，沈錦程又要告辭，剛說完客套話腳還沒踏出大門，身后那人又發話了。</br> 女人聲音幽幽，終于說到了重點，</br> “你的心意，本官收下了。”</br> “可有想要的賞賜？”</br> 早說啊！</br> 沈錦程轉身道謝，本來準備了一籮筐的漂亮話，現在也沒心情也給她說，只干巴巴地直奔主題，</br> “多謝大人。”</br> “小民獻虎確實存一些私心，希望大人成全。”</br> “說吧。”</br> 沈錦程誠懇道：“小人家貧位卑，無從致書以觀。雖有拳拳好學之心，但不得進。”</br> “小人懇請大人能借書與我進學。”</br> 說完沈錦程抬眼去看張安仁的臉色，</br> 這個要求說過分也過分，說不過分也不過分。</br> 古時讀書人很珍愛自己書，而且這時候的文化人還有一種收集書籍的狂熱癖好，一擲千金購買善本秘籍，前朝古書之類，當做顯擺炫耀的談資。</br> 這種好書一般人不會外借。更小氣一點的，連平日讀的書也不會外借。</br> 就看張安仁是哪種人了。</br> 又換了一杯新茶，她低頭擺弄著茶盞，用茶蓋撇去浮沫，</br> 水汽氤氳間看不清她的表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