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氣向暖。</br> 奉天殿的空闊廣場散落著三兩個來上朝的官員，青色天光中眾人的衣袍被吹的翻飛。</br> 寬大的袖袍漏進去許多寒涼，沈錦程被吹的加快了腳步。</br> 每日上朝都是這樣寒冷，現在不止身體寒涼，</br> 內心也是一樣寒氣森森。</br> 她被猜忌了。</br> 不知道皇上又給她加派了多少人手，園子里的眼線還不夠，現在又加了翻墻上瓦、翻墻倒柜的“高手”。</br> 難道她是什么重犯不成？</br> 寶殿之中除了守門的幾個宮女之外，只有沈錦程一人到了。</br> 殿門大開，風灌個不停，幾處落地青銅宮燈火光跳躍。</br> 沈錦程單立一邊，看著高臺上的寶座有些怔忪。</br> 到底是因為什么？為什么她完全沒有消息？</br> 沈錦程這幾年埋頭于干實事，現在才驚嘆自己人脈和情報的匱乏。怪不得大奸臣都要結黨，四處籠絡人，危急時刻能提前知道點消息簡直能救命。</br> 沈錦程抱住胳膊，在一邊埋頭想事。</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風漸息，周圍也喧嘩起來。大殿中，已經到了好些朝臣，幾人一群散在四處閑聊。</br> 沈錦程張望幾下，一眼就與張安仁的目光接上，她剛與張之渙一道走進來。</br> 越過許多人，張安仁一直在看她，</br> 那種專注的眼神，有心人多看兩眼就能發現端倪。</br> 沈錦程此刻心煩意亂，她沖她微微點頭，隨后挪開了目光。</br> 張安仁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失落。</br> 她走到了工部附近，心不在焉地與同僚搭話，眼神的余光時不時打量著某處。</br> 最后她忍不住找上沈錦程閑聊，還約她下朝后一起吃早點。</br> 沈錦程本想與她避嫌，</br> 但是她眼神期許，臉頰被寒風吹出了兩團胭脂樣的紅暈，非常好看，于是就點頭約著一起吃早飯。</br> 看著張安仁瞬間點亮的眼睛，沈錦程覺得苦澀。</br> 為什么要與她避嫌呢，她與老師親密難道不是天經地義？</br> 就因為怕楚璁發現嗎，發現又怎樣，女女相戀，最多算玩的花私德有瑕。還能因此獲罪不成？</br> 沈錦程覺得自己該重新處理與楚璁的關系，是時候斷了。</br> 天色更明亮一些的時候，</br> 從殿外涌入一排衣著華麗的小宮女，她們叮叮當當地敲起大殿的編鐘，</br> 銅磬編鐘的樂聲悠揚又沉重，聽見樂聲，大臣們都一一站好，神情恭敬又肅穆。</br> 接著被一群內侍簇擁著，皇上到了。</br> 雖然站在前列，但是與沈錦程與龍椅還隔著三米的距離和二十級階梯，她隨著眾人跪在地下，山呼萬歲的聲音響徹耳際。</br> 沈錦程只覺得寒風刺骨。</br> 站的越高，風也越大。</br> 現在暗處一定醞釀著什么危機，而她對此毫不知情。</br> “眾卿免禮?！?lt;/br> 座上那人聲音懶洋洋的，好像沒有睡醒。</br> 早朝正式開始，</br> 沈錦程無事可奏只是埋著腦袋在一處認真聽。有幾處好消息，黃河改道治水做的很好，經常泛濫的陜西、河南沒再遭洪災，收成不錯。</br> 皇上賞了治水的官員，還有工部等衙門。</br> 沈錦程暗想，當初治水是她提議開的頭，銀子也是她從銀行無息借出去的，周轉了好幾年。如今報喜，怎么沒一個人提她的名字？</br> 浙江、福建、廣東沿岸的倭寇被擊退之后，又北上去侵擾大寧的屬國。現在在東北、朝鮮一帶作亂。</br> ……</br> 在早朝快散了的時候，</br> 似遲疑許久，一位武將猶猶豫豫地站到了前列，撲通一聲跪下，</br> 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響徹大殿，</br> “臣…臣有要事啟奏?！?lt;/br> “愛卿請講。”</br> 沈錦程回頭看了一眼，那位武將職級不高，而且看著面生。</br> 應該是剛升上來的。</br> 她面色黝黑，一副老實長相，看著像從邊關而來的人。</br> 這也算是稀奇，看她的官服似乎只是從四品，平常這樣的官員都不會親自向皇帝奏事。不知道這人是什么要緊？</br> 沈錦程雖然埋著頭，但是豎起了耳朵，</br> 那人帶著濃重的口音，而且說話時有些哆嗦，沈錦程聽的有些吃力，但是剛聽完幾個字，她心里就燃了一把火。</br> “卑職要揭發中央銀行沈獻章勾結商人，走私販賣朝廷禁止出口的兵器，精鐵、火器給北方韃子……”</br> “臣要奏兵部尚書陳芳值、央行行長沈獻章，私吞軍務，通敵賣國?！?lt;/br> 此言一出朝廷是死一般的寂靜。</br> 沈錦程這個當事人還沒來得及發怒辯駁，</br> 高坐寶殿之上的皇帝就砸了一個花瓶示威，</br> 一聲巨響，從高臺上飛來的花瓶砸金磚上，碰的滿地碎渣。那花瓶沖著沈錦程的方向飛來，在她前方一米的位置炸開，有幾道瓷片劃在了她腿上。</br> 沈錦程不懂楚璁的用意，只覺得寒到了骨髓里。</br> 她還沒來得及辯駁，又聽見楚璁的聲音，</br> 她的怒氣似乎是沖著那小官去的，</br> “你這信口雌黃的小官，隨口攀誣的都是我朝二品大員，你想說朕是瞎的不成？”</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