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女官將沈錦程的手信帶去了銀行和府里，大家都以為她被皇上派去執行了秘密差事。</br> 沒有一個人找她。</br> 沈錦程在楚璁身邊養了幾天病，宮里人多眼雜，她被帶去了宮外的皇家園林。</br> 兩人每天在頤安園的最高處泡溫泉，無邊湯池下是一片覆蓋著白雪的枯林。這個園子是太祖時建的，許多樹林已有幾百年高齡，它們修長瘦雋的枯枝，肆意伸展，許多直矗矗指向天際。</br> 冬季蕭索，蒼茫風景別有一番趣味，這種雪中枯樹的意境，可以參禪。</br> 熱氣蒸騰，沈錦程趴在湯池邊上，閉眼沉思。</br> 楚璁就在背后抱著她，玩她的頭發。</br> 這一個池子名抱月，是萬泉山地勢最高也是景觀最好的一處，一直是帝王專享。</br> 在這里不僅能俯瞰整個西郊的美景，而且在每月十五六月朗氣清的時候，也是觀月的絕佳之處。</br> 站立于巍巍山巔，一招手仿佛就能招朗月入懷。</br> 沈錦程入仕以后見了些世面，但是跟著楚璁這幾天才知道什么是奢靡。</br> 光這一個園子的開建和維護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而且這萬泉山山勢高聳陡峭，雖有溫泉泉眼卻多在懸崖陡峭處。但是這里硬生生修出了寬闊平整的石板路，還建了奢華的行宮。</br> 所謂集天下之力供養不過于此了。</br> 與楚璁朝夕相對的這幾日，沈錦程心里酸酸的，楚璁可真是命好啊，投胎投到了女尊社會，還是皇家。</br> 宣治帝就生了她一個，也不用爭儲。</br> 看上了臣子也為所欲為，強取豪奪。得不到就強扭。</br> 沈錦程又想起自己舔張安仁的時候了，那個撓心撓肺，求之不得，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呢？</br> 楚璁手上沒閑著，眼睛也一直注意著沈錦程，只見她的表情從愜意變成了愁眉苦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開心的事。</br> 她問道：“怎么了，哪兒不舒服？”</br> 沈錦程自然不肯承認，“沒事。”</br> 她轉頭看向楚璁，語氣帶著一絲探究和好奇，</br> “陛下坐擁江山，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br> 沈錦程轉身帶起一片水花，霧氣蒸騰，兩人肌膚相貼。</br> 楚璁喉頭輕輕咽了一下，</br> “朕未了的心愿可太多了。”</br> 沈錦程酸的冒泡，裝什么呢。一個國家的權力由她掌控，還有幾萬人伺候她一個，美男美女無數。就這樣還能有什么煩心事呢？</br> 沈錦程笑了一聲，“您是天下之主，還有您辦不到的事？”</br> 楚璁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頰，</br> “朕雖貴為帝王，但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如今國力衰頹，天災不斷。”</br> “朕只愿風調雨順，百姓富足。”</br> “但是，難啊。”</br> 聽見楚璁站在了大氣層上，沈錦程不說話了。</br> 也是，作為個人，她還能有啥煩惱。也只有國之大事才能讓她頭疼。</br> 作為個人，楚璁對她很卑鄙。但是作為君主，她真的是有遠見的明君。她的改革計劃得到楚璁的鼎力支持，只這一點她就徹底討厭不起來她。</br> 沈錦程還有許多關于未來的藍圖，若是能籠絡好楚璁，一起改變世界也不是不能實現。</br> 沈錦程靜靜打量楚璁的臉，她們是一樣的年歲，但是楚璁看著沉穩華貴許多。她面容溫潤，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鎮定自若。</br> 比起自己，她是一個狡猾數倍的獵手。</br> 沈錦程望了望四周，天高云淡，整個山頭只有她們兩個人。而且楚璁現在心情很好，因為之前弄的她生病的事對她有些愧意。</br> 現在似乎是個很好的談話時機……</br> 沈錦程的手在水中劃過，與楚璁十指相扣。看著她微微挑高的眉毛，沈錦程一字一句道：</br> “陛下可還想開疆辟土，帶領大寧中興重現先祖的榮光？”</br> 那件事……若是想干成。她唯一能找的同盟就是楚璁了。</br> 開疆辟土？</br> 楚璁失笑，她伸手掐了她一下。</br> 一直都是她給別人畫餅，還沒有人給她畫餅。</br> “你想說什么？”</br> 沈錦程斟酌一番認真開口，</br> “陛下，恕臣直言。如今大寧土地兼并，豪強隱田漏稅。每年收上來的稅賦越來越少。”</br> “官僚地主猶如一個巨大的寄生獸依附在大寧國上。若將大寧比做人，那么她現在日薄西山，已經快被寄生物吸干營養了。”</br> 楚璁沒想到沈錦程會說這些，在她看來，沈錦程也是這群寄生物之一。</br>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的老師張安仁就送給她幾萬畝田產，她的這些田也是不納稅的。</br> 楚璁聽了幾句就沒興趣了，這事如果能解決也不會有那么多王朝覆滅。</br> 她的大手在沈錦程身上游走，嘴里敷衍，“愛卿，所以呢？”</br> 沈錦程見她漫不經心，一時有些著急，</br> “臣知道這個動不得。如今天下靠官僚治理，動她們的田產猶如挖人祖墳。”</br> “臣想到了另外一個可以徐徐圖之的法子。”</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