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惡心了之后,沈錦程便老實了下來,像之前那樣對皇上嚴(yán)格遵循君臣之禮。</br> 兩人從臥房移步到屏風(fēng)外的書房。</br> 君臣二人一上一下,保持住了合適的社交距離。</br> 燈火搖曳,</br> 楚璁坐在書案上聽沈錦程匯報她關(guān)于中央銀行的設(shè)想。</br> 聽到一半,楚璁要了一杯濃茶,她神情懨懨看著有些困倦,即便如此她還是耐心聽著。</br> 沈錦程在大夸一通中央銀行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歷史意義之后,</br> 她就開始向皇上要人,要地,要兵士,凡是她能想到的什么都要了一通。</br> 楚璁波瀾不驚,一口否決。</br> 沈錦程十分詫異,然后小心詢問,這位“投資人”剛才明明說了要設(shè)立一個與六部比肩的衙門,還要提她做二品大員。</br> 為何現(xiàn)在口風(fēng)變得這么緊?</br> 經(jīng)過一番拉扯,楚璁定了調(diào)。</br> 她雖然答應(yīng)要新設(shè)立一個與六部比肩的衙門,但是卻不是現(xiàn)在。</br> 她要沈錦程的銀行在整個北方全面鋪開,紙幣流行開的時候,才會新設(shè)中央銀行。</br> 皇上嘰里呱啦又說了一堆,總之就是現(xiàn)在時機(jī)不成熟,她記著的,君無戲言,遲早會給她升職的,就好好干吧。</br> 朕非常看好你。</br> 沈錦程明白了,原來皇上是在畫餅。</br> 在沈錦程要掃興而歸的時候,楚璁又來了一句話。</br> 她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語氣和要杯茶一樣自然,</br> “既然有定期大額存款,那么便撥給戶部解燃眉之急吧。”</br> “山西省災(zāi)荒,賑災(zāi)正有二十萬的缺口。”</br> 此話落下,沈錦程感覺一股涼風(fēng)刺來,吹透了她的顱骨。</br> 皇上很自然地覺得銀行是她的私產(chǎn),所有錢她都可以隨意調(diào)撥挪用。</br> 沈錦程身子僵硬,一時不知道該回什么。現(xiàn)在與剛才小打小鬧不一樣,若是此事回不好極容易觸怒皇上。若是向皇上妥協(xié),使特權(quán)隨意搜刮金庫,那么這銀行遲早會破產(chǎn),又變成搜割百姓的鐮刀。</br> 見沈錦程不說話,臉色灰白,楚璁的語氣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沈卿,怎么不說話?”</br> 無人開口,空氣中滑過短促的凝滯,</br> 沈錦程抬頭看了一眼,燈火下,這位帝王的身影被投射到屏風(fēng)之上,那黑影被放大數(shù)倍,像一只可怕的巨獸。</br> 沈錦程撲通跪倒,</br>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br> “銀行的收入支出都有章程。現(xiàn)在雖然有錢,但那些都是千千萬萬家老百姓的積蓄。</br> 銀行的錢,必須錢生錢才能還的起百姓的利息。 如果隨便被挪用,以后銀行賬會爛掉,失去信用!”</br> “請皇上明鑒!”</br> 這通話說完,大殿的氛圍瞬間變得沉重壓抑。沈錦程還聽見了那人喉嚨里低沉的哼笑,</br> “沈錦程?”</br> 這是皇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沈錦程心跳如鼓地回應(yīng)。</br> “臣在。”</br> 沈錦程跪在堂下不敢抬頭,她對皇上是否能聽她的勸誡十分沒底。</br> 帝王將天下視為私產(chǎn),難以接受這種排斥皇權(quán)的地方存在。</br> 別說銀行的錢,當(dāng)年八國聯(lián)軍都打到北京來了慈禧還要把軍費用來修園子。更別說現(xiàn)在楚璁要用的只是銀行的錢,而且還是用來賑災(zāi)。</br> 皇上一定覺得自己沒錯,而沈錦程也很難妥協(xié)。</br> 銀行是契約的產(chǎn)物,信用大過天。若是讓皇權(quán)指染,這以后一定會爛掉,變成帝國人民身上的瘡疤。</br> 叫過名字之后,楚璁慢慢從高座上走下,她將沈錦程仔細(xì)打量了一番,語氣戲謔,</br> “你一鄉(xiāng)野之人,名倒取的不錯。錦程,錦繡前程。”</br> “你現(xiàn)在是花團(tuán)錦簇,前程如錦,但是似乎有些忘本啊。”</br> 楚璁語含敲打之意,</br> “你讀的誰的圣賢書?又受的誰的恩澤?”</br> 皇上的嗓音一向溫潤,但此刻在這靜夜中聽來像冰雪般凍人,沈錦程背上驚出了一層薄汗。</br> 她再次磕頭,“臣受君恩,食君祿,受陛下看中才能穿上這身錦繡官袍。”</br> “陛下之恩大于天恩,臣怎么會忘本!”</br> “正因為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才不得不冒死進(jìn)諍言。臣這中央銀行為陛下謀的不是一時之利,而是大寧江山的千秋萬代之功啊!”</br> 楚璁表情似笑非笑,身上散出駭人的壓迫感,</br> “巧舌如簧!”</br> 聽她說了一堆,楚璁覺得可笑。她覺得這位沈大人似乎官升的太快,有些飄了。</br> “不想給是嗎?愛卿別忘了你能辦起這銀行,收到這么多錢,全靠的是朕的支持和戶部的撥款。</br> 現(xiàn)在朕要調(diào)錢你都不愿?</br> 你還把這銀行當(dāng)做一家之私了不成?”</br> 這話實在誅心。沈錦程嘔心瀝血,忙得沒日沒夜,定章程,培訓(xùn)官員,四處宣傳拉業(yè)務(wù),弄的這銀行規(guī)模好不容易像樣了。</br> 結(jié)果才兩個月就迎來了當(dāng)頭棒喝。</br> 皇上的話就像一顆顆釘子扎進(jìn)了沈錦程的心里,讓她惶恐又凄楚。</br> 鎮(zhèn)定心神,沈錦程對著皇上長拜,聲淚俱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