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詳談之后，沈錦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閉門不出開始寫改革報告還有方案。</br> 三天時間，她肝了一萬多字。</br> 最好的改革是既能夠得到文臣的支持，又能夠得到皇上的支持。</br> 沈錦程拿著自己寫的東西，敲響了顧府的大門。</br> 書房，當顧璘看完方案后，臉色陰晴不定。</br> 在她看來，這些言論大逆不道，有禍亂朝綱之嫌。還有那官府放貸真真是可笑。</br> “皇上當真贊同？”</br> 氣氛壓抑，沈錦程鄭重地點了點頭。</br> 她今日是來取得顧璘支持的。</br> 如果被文官背棄，她不知道自己得背多大的罵名。若皇上興頭沒了又叫停了改革，最后臭名昭著的只有她。</br> 沈錦程看的出顧璘心存芥蒂，她耐心勸說，</br> “老師，古語有之，富國何必本農，足民何必井田也？”</br> “如今財政入不敷出，該變了?！?lt;/br> 這套理論對于顧璘而言還是過于超前。滿紙言利，君子不屑為之。</br> 她意味深長道：</br> “獻章，你這套皇上自然會贊同。”</br> “能自污到這步為她謀利的人，她如何不喜歡？”</br> 顧璘言辭尖銳到連沈錦程都吃了一驚。</br> 她心里生了些憤慨，什么清名，清名，好像當眾談錢就是什么天大的罪過一樣。</br> 顧璘文壇領袖，清流模范，照樣不是收禮收到手軟？</br> 題幾個字潤筆費就幾百兩，這何嘗不是一種變相受賄？</br> 這不也是錢錢錢嗎！</br> 沈錦程深吸一口氣，好好組織了一下語言，“老師。”</br> “ 君子云，有情飲水飽。圣人云要以德治民，不逐利與率?！?lt;/br> “可是君子們哪會缺衣少食。”</br> “老師也知民生多艱，我大談銀錢豈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國謀利，為民謀利?！?lt;/br> 顧璘態度依然堅決，“如今江浙多浮華之氣，蓋因商賈富豪之流增多?！?lt;/br> “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lt;/br> 沈錦程知道一旦扯到思想領域，這樣論下去根本沒頭了，</br> 她連忙更正，“老師。商人逐利成性，確實可鄙。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忽視工商業的利潤?！?lt;/br> “如今朝廷稅地，恕我直言，土地兼并嚴重，收入越來越少?！?lt;/br> “若不能抑制兼并，或者廢除對皇親國戚和朝廷大員的免稅特權，那么稅收會越來越少?！?lt;/br> “如果不開辟其它收入，不用百年，以如今的局面，不過幾十年，朝廷和百姓便會被吸干血液?！?lt;/br> “政之不舉，民不聊生。亡國之日，不久矣！”</br> 沈錦程帶了情緒，話也放肆了些。</br> 顧璘先前聽得眉頭緊皺，尤其是聽見她將朝廷官員比作吸血蟲的時候，差點拍桌。</br> 但是見到沈錦程一腔熱血，義憤填膺的神情，顧璘又忍住了。</br> 她說的這些她又如何不知？</br> 限制兼并，這是多少人想做但做不到的事。</br> 所有人都知道病根，但是沒有人能抑制這種沖動——貪婪。</br> 見顧璘情緒并不激動，沈錦程繼續勸誡，</br> “老師，既然舊疾動不得，我們就必須要尋找新的收入?！?lt;/br> “商業暴利，朝廷扶持但重稅之，亦如養羊剪毛，可解燃眉之急?！?lt;/br> “況且商人名聲狼藉，朝廷可出臺政策，不許官員經商，這樣可限制官與民爭利。”</br> 顧璘擺擺手，一聲長嘆，</br> “錦程，你說的都太過久遠了?！?lt;/br> “你可知商鞅的下場？車裂街頭，民間疾呼。還有那變法的王安石，直至今日，‘亂政’之名仍鐫刻在史冊?！?lt;/br> “她們在世時，也曾是風口浪尖上的孤舟。即便有皇帝的庇護，你這等激進之言，恐怕難以在士林中立足。難道你愿意單打獨斗嗎？</br> “再說，帝王之恩，如晨露易逝。今日她或許點頭贊同，若明日變法不成，你將獨自承擔一切?！?lt;/br> 沈錦程也看透了這點所以想求顧璘的支持。</br> 她知道這些隱患，但內心的熱血讓她無法退縮。</br> 沈錦程聲音低沉，充滿了懇求“老師……”</br> “你說的我如何不知？”</br> “既然為官，掌家國之權柄，廟堂之神器，既已知國之疴病，民生之疾苦，若不能干一番事業造福蒼生。豈不在這名利場白來一趟？”</br> “古來圣賢皆寂寞，若因為不敢出頭，怕人反對就碌碌于眾人之列，那腦袋頂上的官帽不是成了擺設嗎！”</br> 感受到沈錦程以天下為先的胸襟，顧璘十分震撼，她心頭也被說起了幾分熱血。</br> 顧璘面露慚愧，她是真沒想到沈錦程竟然敢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br> “獻章……”</br> “我之前一直不喜你。覺得你為人畏縮，諂媚圓滑。不是君子?！?lt;/br> “是我看走眼了。”</br> “老師？”</br> 聽見顧璘的肺腑之言，沈錦程有些驚訝。</br> 她看人還挺準。</br> 聽見這番豪言壯語，被皇上磋磨顧璘心頭涼下的熱血好像也開始重新翻騰。</br> 她回想起自己當年在朝堂上推行改革的日子，那時的她，聲望如日中天，卻依然面對無數的非議和反對。</br> 有人罵她禍國亂政，罵她敗壞風氣。</br> 她和先帝頂下了所有壓力，毅然推行新政。</br> 時間證明了一切。</br> 之后多年國庫豐盈，中興顯赫。</br> 這也成為了她一直可以躺著的功勞簿。</br> 回想起往事，顧璘語氣感嘆，</br> “你說的好啊?！?lt;/br> “古來圣賢皆寂寞?！?lt;/br> 顧璘的目光迷離地穿越時空，仿佛觸摸到了那些逝去的歲月，</br> “既然你意成圣，那么老師便助你一把吧?！?lt;/br> 沈錦程愣了一瞬，不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她顫聲重復：“老師？”</br> 顧璘微笑，“不必驚訝?！?lt;/br> “雖然你思想激進不容于主流。但你所言所為確實有可取之處?！?lt;/br> “我會為你背書。”</br> 不知道為什么，沈錦程此刻眼睛有些濡濕。</br> 這種被肯定被支持的感覺，實在是太快樂了！</br> 沈錦程回憶起之前與張安仁的對話，那時的自己被斷然否決、嚴厲教訓，而現在，眼前這位長者的智慧與親切，讓她欣喜不已。</br> 她知道，自己將不再孤單。()女尊：奸宦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網最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