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同意改革，沈錦程自然不會放棄這個面圣自陳的大好機會。</br> 她絞盡腦汁回憶高中學的政治經濟學原理，拉著皇上輸出一頓。</br> 什么勞動生產率，分工，貨幣，市場經濟……</br> 皇上先還有些漫不經心想入非非，但是后來神情之中多了幾分鄭重。</br> 沈錦程說的口干舌燥，見狀楚璁親自為她斟了一杯茶，</br> “愛卿，潤潤舌吧。”</br> 皇上一副禮賢下士的溫潤模樣讓沈錦程受寵若驚。</br> 那會她還拿著刀比在自己臉上，這會又溫和可親了。</br> 這變臉速度，怪不得能當皇上。</br> 沈錦程站起來謝恩，</br> “多謝皇上?！?lt;/br> 楚璁將她按回座位，悠悠出聲，</br> “不必多禮?！?lt;/br> “卿所言甚是，富國何須一本？”</br> “卿所言之經濟，實乃經世濟民的良策。許多言論，朕也是第一次聽說，猶如醍醐灌頂?！?lt;/br> 楚璁心情復雜，要煮熟的鴨子可能真的要飛走了。如此人才，她怎么能殺雞取卵？</br> 她實在想不到沈錦程理學出身，而且師從張安仁這種老古板，居然會主張朝廷做“錢”的生意。她已經能想到此策一出，朝廷該如何嘩然了。</br> 自古就有“鹽鐵會議”中桑弘羊與文學賢良之辯，她朝中大臣都是不屑謀利的“文學賢良”。</br> 偌大的國家開支全都指著那些農民，田稅地稅。</br> 如今朝廷開支捉襟見肘，楚璁早就有一變之心，但是翻遍整個朝廷，都找不到這么出格的人可用。</br> 對沈錦程所言的改革，楚璁本想作為一個抓小寵物的圈套，</br> 但是她現在收起了輕視之心，決定給沈錦程足力的支持。</br> “陛下圣明！”</br> 聽見皇上的直白的贊揚，沈錦程驚詫后也有些驚喜。</br> 侍奉皇上多日，沈錦程也算摸清了她的性格，此人喜怒不言于形。</br> 這樣直白的夸獎十分少見。</br> 但沈錦程也不覺得她是做戲，</br> 自己何德何能，能讓皇上說假話奉承？</br> 那會的旖旎心思已經淡去，現在楚璁的注意力全在沈錦程剛才的發言上。</br> 分工還有貨幣對提高社會生產率的作用……</br> 沈錦程說的話雖然直白，但夾雜著一些陌生的詞匯。饒是楚璁接受力很強，也有一些云里霧里的地方。</br> 楚璁收起輕視虛心請教，</br> “愛卿所言，國富民強之要在于提高社會生產率，朕亦有體會?！?lt;/br> “但是田畝增產，效率增高。這等利事與商人有何關系？”</br> 沈錦程知道皇上此問并不奇怪，</br> 在現在的商人在整個社會氛圍中名聲猶如蝗蟲一樣臭。</br> 她們兩頭賺兩頭吃，吃的肥頭大耳盆滿缽滿。若是張安仁聽見她那會商人也有可圖之處的言論，可能早就跳的八丈高開始指責她了。</br> 令沈錦程沒想到的是皇上心胸寬廣，對她夾帶的“大逆不道”之言也沒有一味否定，而是認真了解她的想法。</br> 如此一想，沈錦程還有些許感動。</br> 她對著皇上認真解釋，</br> “皇上，商人的作用在規模經濟，和高度專業化分工的社會中尤其凸顯?！?lt;/br> 這些詞都太現代，她想了個恰當的例子，</br> “就像鄉野里的人家，小門小戶一張織機，主人織絲綢變賣，需要自己種樹，織造，銷售。</br> 這就是臣所說的自產自售的小農經濟。這樣的生產方式成本高、效率低、品質低，價格高。”</br> “現在大寧朝絕大部分地區都是這種低效的經濟模式?！?lt;/br> 楚璁贊同地點了點頭，示意沈錦程繼續。</br> 沈錦程將自己身穿的官服袖子撩起，她指著光滑的緞面道：</br> “皇上，臣等身穿的官袍都是由大的絲綢作坊織出，成衣鋪子縫制?！?lt;/br> “這種可以理解為簡單的分工。”</br> “江南有許多這種大作坊，它們只管織造，不用種樹，因為采購量大，自有專業的商人對接作坊主與桑農。完成兩邊的生產資料交換?！?lt;/br> 沈錦程問道：“皇上可看出了商人的作用？”</br> 楚璁點頭，現學現賣道：</br> “交換中介?！?lt;/br> 沈錦程笑道，“在江浙，由于織造業高度發達。已經形成了頗具規模的制造作坊，專種蠶桑的桑農，絲綢成衣鋪?！?lt;/br> “江浙地區絲綢產量巨大，遠銷海內，無比富庶?！?lt;/br> “這些都是專業分工，還有規模經濟帶來的好處啊?！?lt;/br> “沒有商人進行資源的交換，專業分工也就無從談起了?！?lt;/br> 聽完這話，楚璁若有所悟，這和治理國家一樣。</br> 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效率自然會提高。</br> 眼前人燦若星辰，風月無邊，楚璁已經收起了之前對她的輕浮態度。</br> 她壓抑住內心的喧囂，真心嘆道：</br> “愛卿微言大義。”</br> “可為人師。”</br> “陛下謬贊。”</br> 沈錦程對著皇上行拱手禮，低頭瞬間她心底有些奇妙的感覺。</br> 這是這個世界第一個這么認真聽自己說話的人。</br> 那些現代社會給她的遺物，沒有被斥責為不切實際，或者大逆不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