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程受寵若驚，最近皇上經常宣她去侍讀。</br> 陛下日理萬機當然沒有功夫聽人講書，她所做的不過是去讀讀奏折，磨墨侍筆之類的小事，干的都是秘書的活。</br> 但是事情雖小，意義可非同一般。</br> 她，沈錦程！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進了帝國最核心的地方，皇上的書房！</br> 而且還搶了傅女史的差事，幫皇上讀奏折批紅。</br> 皇上儼然是在將她當心腹培養。</br> 反應過來后，沈錦程也沒有惴惴不安反而欣然接受。她才貌頂尖，擔的起如此重任。</br> 這個月，每日在書房侍奉，沈錦程足不出戶天下事事都知。</br> 皇上經常會問她的看法，沈錦程絞盡腦汁斟酌著答，又要出彩又要不犯忌諱，實在是死了不少腦細胞。</br> 好在皇上十分欣賞她，這幾個月賞賜了不少銀錢、布料、珠寶。若問朝廷現在一等一的紅人是誰，那么必定是沈錦程。</br> 就連翰林院這種“清貴”的地方，來巴結她的人都不少。</br> 而且之前看沈錦程不順眼的周紀元現在也繞著她走，生怕沈錦程想起她在皇上面前進讒言。</br> 對于沈錦程而言，從寂寂無名到萬眾矚目，這些日子宛如坐上了云霄飛車，剛開始的惶恐不安退去后，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刺激。</br> ……</br> 泰安宮。</br> 一道溫潤的聲音正不急不緩地讀著奏折，就像潺潺溪流，讓人聽著心頭莫名的舒坦。</br> “浙江總督袁煥非八百里加急。蒙皇天庇佑，臣等沿海鏖戰十余次，已蕩平倭寇，近日臺州大捷斬首兩千余人，收繳兵器船只無數。剩余匪眾潰逃，已無海境之憂。”</br> ……</br> 楚璁躺在榻上閉目養神，突然聽見那聲音顫了一下，連著接下來的語調都有些急促。</br> “此次蕩寇速戰速決，傷亡較輕，折損兵士不過五百，全權仰仗前線將士作戰英勇，后方布政使衙門、都察使衙門等全力配合，特向皇上奏明請功。臣袁煥非另奏明有功之臣，布政使張安仁押糧被內陸寇賊伏擊，身受重傷。雖敵我懸殊，但張安仁以少勝多，成功擊退賊寇保住我方軍糧和物資。另都察使董汝昌救援及時，包圍剿滅剩余賊寇。 臣請賞。”</br> ……</br> 沈錦程滿腦子都是那句身受重傷，她強忍著情緒將奏折讀完。</br> 楚璁緩緩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見那人泛紅的眼眶，她語氣不咸不淡，</br> “浙江大捷，甚好。”</br> “發回內閣，按功行賞。”</br> “是。”</br> 沈錦程的聲音有些木然，臉色白的像丟了魂。</br> 楚璁閉上眼睛，“下一個。”</br> 沈錦程伸手去拿折子，但是胳膊微微顫抖不小心撞上了筆架，筆架上的狼毫玉筆被她撞了下來，發出清脆的斷裂聲。</br> 聽見這突兀的聲音，榻上躺著的皇上還有在小案沏茶的傅女史，一瞬間都將目光投了過來。</br> 看見皇上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耐煩，沈錦程寒毛豎立，感覺自己的心臟都驟停了。</br> 她連忙跪下請罪，“微臣該死，請皇上責罰。”</br> 楚璁是不在乎張安仁死活的，一般情況，在折子里聽見說誰身受重傷，過不了多久就會收到那人的死訊。</br> 想必，沈錦程也知道這點。</br> 既然她已經決定用沈錦程，張安仁死了也好。這次立功，活著又要獎賞，顧黨難免氣勢太盛。</br> 楚璁又掛上了往日的寬和笑容，“沈愛卿請起。”</br> “何事心神不寧？”</br> 楚璁回憶起今早見顧璘的模樣，她更早知道張安仁受重傷的消息，但是今日一如往常，半點異樣都看不出。</br> 楚璁有些失望，沈錦程這點定力和顧璘相比還差遠了。</br> 沈錦程跪地不起，</br> “望陛下恕罪，臣聽聞老師傷訊一時失態。”</br> 楚璁出聲安慰，</br> “愛卿何罪之有？師徒情深，朕能理解。”</br> “沈卿既然心神不寧，不若回家歇息半日。明日再來侍讀吧。”</br> 沈錦程感動地眼淚都要出來了，</br> 摔壞御用之物皇上不但沒有訓斥罰俸降薪。還讓她回家休息。</br> 就是在二十一世紀打工，老板也不會這樣寬和。</br> “多謝陛下。”</br> 沈錦程三跪九拜告別了皇上，出宮之后直奔顧璘府上。</br> 剛到門房，都不用通報丫鬟就趕緊將她引到了書房。想必主人早有吩咐。</br> 顧璘獨自坐在書房內沒有點燈，</br> 昏暗中只能看見她的輪廓。她看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八百里加急送來的除了袁煥非的急報，順道還送來了一封私信。</br> 是張安仁的家仆張令寫的，除了送回張家，還有她的一份。</br> 張安仁身中數刀，高燒不止，已經昏迷數日。信中隱晦提到可能要準備后事了。</br> 顧璘心如刀絞。</br> 她一直將安仁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突然被告知要白發人送黑發人。</br> 她這些年第一次體會到接近窒息溺亡的恐懼。</br> 吱呀一聲，沒有通告書房門直接被推開，顧璘被突然射入的光線刺的有些不適。</br> 再次睜眼后，她看見門口一張無措又悲戚的臉。</br> 是她啊。</br> 顧璘一直不太喜歡沈錦程，她太會鉆營還有些諂媚，完全夠不上她心中士大夫的標準。她苦心培養了張安仁接替自己，但是皇上不喜。</br> 顧璘真是沒想到，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沈錦程居然輕易做到了她謀劃不成的事。</br> 就這樣陰差陽錯的也算達成了目的。</br> “進來吧。”</br> 看見顧璘沈錦程像突然找到主心骨一般，</br> “顧閣老，老師她……”</br> 現在應該是她當值的時候吧？還算有些良心，放著皇上不伺候先跑到了這里。</br> “好孩子，安仁沒白疼你。”</br> “你自己看看吧。”</br> 顧璘疲倦地將那封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私信遞了出去。</br> 沈錦程接過信，看了幾眼手微微顫抖起來。她呆呆地看著那句“準備后事”。</br> 沈錦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騙人的吧？”</br> “一省布政使怎么會被不入流的倭寇埋伏？”</br> “老師又沒有在前線，內陸怎么會出這么大的亂子？”</br> 顧璘慘淡地笑了笑，</br> “是啊，知道有貓膩又怎樣呢。人已經受傷了。”</br> “獻章，我老了。這個仇你替安仁報吧。”()女尊：奸宦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網最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