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沈錦程不再與張安仁論政。吃喝玩樂消磨幾天后，沈錦程收拾好行李赴京任職。</br> 盛夏出發，從南往北，一千多公里的行程，兩人眼看著樹葉從墨綠開始褪色。直到在山間看見一些冒頭的彩葉時，京城終于到了。</br> 兩人在通州下船，然后又換船經潮白河進城，下船后又雇了馬車，一路顛簸不必多說。</br> 城郊的馳道平整寬闊，干凈整潔，可以看見一旁有人灑水養護，清理垃圾和雜草。</br> 杜若掀開簾子，眼睛不眨著看著外邊，一臉興奮，</br> “妻主，京師果然不同凡響?！?lt;/br> “這路就與旁的地方不同。就是杭州府也比不上?！?lt;/br> 京城境內的馳道非常寬闊，可供八輛馬車并行，來去分開，是典型的“四車道”。幾米一樹，樹下還有賣東西的小販。</br> 沈錦程點頭，“畢竟是天子腳下?！?lt;/br> 這個時代的人極少出遠門，許多人最遠就是去趟府城。這趟旅程沈錦程疲憊，杜若新鮮，他看哪兒都有趣。</br> “程娘，這馬路也太寬了?！?lt;/br> “是啊，很寬?！?lt;/br> 杜若一會一句，沈錦程興致并不高，漫不經心地附和著。</br> 隨著與張安仁交涉的失敗，沈錦程的從政生涯還沒開始就蒙上了一層陰影。離京城越近她的心就越沉重。</br> 馬車行駛平穩，沈錦程在車上閉目養神，突然她聽到一聲喟嘆。</br> “??！”</br> 睜眼看見是杜若把腦袋伸出了小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br> 看見這失禮的動作，沈錦程笑道：“在看什么呢？”</br> 眼前男人穿著桃粉錦繡衣裳，頭上云鬢高聳，插著一把赤金蝴蝶步搖，艷若芙蓉。</br> 今天要入城杜若特意打扮了一番，最近他臉上長了些肉，本來眉眼就秀麗，如今白嫩瑩潤，看著還有幾分雍容華貴的感覺。</br> 見被人發現，杜若將探出的頭收回，臉上紅紅的，</br> “在看城門?！?lt;/br> 居然都要到了，沈錦程掀開車簾看了一下，看見了前方長長的入城隊伍。</br> 前方有士兵在“安檢盤問”，</br> 沈錦程讓車夫趕去了另一邊人少的官員通道。</br> 馬車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慢慢駛向另一道小門，</br> “程娘，沒想到這輩子我還能來京師?！?lt;/br> “真是享你的福。”</br> 杜若輕輕搖著閑云團扇，神情恭順又僑俏。</br> 聽著他的恭維，沈錦程心里十分受用，“誰讓你慧眼識珠呢？”</br> ……</br> 走之前沈錦程就托牙人在京城租了個兩進的宅子，緊挨著皇城，價格不菲，光租金一年都三百兩銀子。</br> 安頓好后已是夕陽西沉，兩人去外邊吃了一頓便早早歇下。</br> 第二日，</br> 早晨沈錦程穿好官服準備去翰林院銷假。</br> 臨行前，怎么去上值又把她難住了。沈錦程只是個鄉野書生，在京中沒有絲毫底蘊。連房子都是租的，家里當然沒有備轎子養轎婦。</br> 難道要穿著官服走過去？</br> 能當官的人都非富即貴，穿著官服像市井小民一樣在街頭游蕩，這可是不一般的寒酸丟臉。</br> 沈錦程看著大門，腳遲遲邁不出去。</br> 左思右想，她寧愿今日不去，也不能丟了體面。</br> 沈錦程甩手往回走，小聲抱怨，“明天再去好了?！?lt;/br> “房子不便宜，還得租轎子才不丟份。俸祿還沒領呢自己就先貼出去幾百兩。”</br> 杜若一大早就起床侍奉妻主梳洗，好不容易服侍完她梳洗吃飯，又聽見她說不去了。</br> 哪有這么任性的呢。</br> 杜若勸道：“程娘，用不著轎子。以你的腳程，不到一刻鐘就到了?！?lt;/br> 沈錦程知他不懂，輕聲解釋，“我豈是怕走路？”</br> “穿上這身官服就不與市井小民相同。”</br> “風塵仆仆的像什么樣子?！?lt;/br> “若讓同僚看見，肯定會在背后笑話我。”</br> 在杭州府的時候，大小官員出行全都在轎子上，普通百姓不能直面。更有那講排場的，八抬大轎還有護衛護駕。</br> 她現在在京城規矩只能比那里更重。</br> 租房子剛花出一筆重金，已經讓杜若心疼不已，現在聽沈錦程的口氣還有長期租轎子的打算，杜若覺得真是錢多的燒的慌。</br> 她們住的地方離妻主的公署不遠，走到宮門口也不過一刻鐘，何必去花那冤枉錢呢。</br> 他柔聲規勸，“程娘，家中雖有薄財，但也不是大富之家，過日子還需精打細算。”</br> “你天天上值，若每天都要用轎子，那我們也支撐不起?！?lt;/br> “每家人有每家的過法，高官們財大氣粗，咱們現在勢微，不能攀比。”</br> 見杜若不緊著幫她租轎子，反而還說三道四，沈錦程心里有些煩膩。</br> “你這蠢男人。我豈是要攀比。我只是不想出格?！?lt;/br> 沈錦程開口想解釋，話到嘴邊又覺得索然無趣，</br>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lt;/br> 杜若見識太少，以后還需一大家公子幫她持家。她每日思慮過多，出行車轎這種細事本該家中內眷還有管家處理。 但是現在，她不主動提，杜若完全想不到一個官宦之家的排面該如何操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