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章，你要做哪種呢？”</br> 看著張安仁琉璃一樣清冽的眼睛，沈錦程心悸無比。名留青史，千秋萬代？</br> 這兩個詞語從她唇齒間滑過，激起內心深處的顫栗，一股難以名狀的快感沿著脊椎直沖頭頂。“名留青史，千秋萬代……”</br> 沈錦程一字一頓地重復，她的面頰因激動而泛紅，“老師，我自然希望做顧大人那樣的名臣。”</br> “是我之前愚鈍，那種卑劣的手段，我不會再用。”</br> 作為一個從男權社會穿越過來的女人，這兩個詞原本不曾在她的字典中。在她的時代，女性很少有機會接受正統的士大夫教育。而現在，張安仁不僅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情人。</br> 她是一位真正的士大夫，引領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尋找方向。</br> 她們一起，能夠做很多改變世界，甚至改變時代的大事。</br> 看見沈錦程眼睛里迸射的崇拜的目光，張安仁喉嚨里發出低低的笑聲。</br> 這種保證？這個傻瓜現在熱血沸騰，以為她是何等高尚人物。</br> 張安仁笑著撫上了她的頭，聲音和煦，</br> “獻章，我的話你只聽懂了一半。”</br> 沈錦程面上迷惑，她將身體擺正，“請老師指點。”</br> 張安仁微微一笑，聲音中帶著玩味：“我從未說過你不可以使用一些小手段。在政治斗爭中，無所不用其極。”</br>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名留青史并不排斥一些必要的策略。”</br> “但記住，斗爭的目的是為了更高的理想，而不僅僅是為了權力的游戲。”</br> 聯系到之前張安仁說的話，沈錦程心中略有感悟。張安仁是在教她如何將視野從狹隘的個人得失擴展到更廣闊的天地——真正的大局觀。</br> 人性卑鄙，鏟除異己打擊報復是不用教誰都會的本能，但是脫離個人情感與利益得失以家國為重的大局卻是真真實實難以修煉的境界。</br> 也許，只有當人能超脫個人的私欲，以國家、民族的未來為重時，才能達到那種傳說中的圣賢境界，名垂千史……</br> 沈錦程喉頭吞咽一下，額頭出了點虛汗。</br> 考上狀元之后她的野心迅速膨大，不然不會這么賣力攪進張安仁這攤子事，還要為她拉袁煥非下馬。</br> 現在經張安仁一點撥，沈錦程驚覺自己之前的想法十分不妥。不顧時局，內斗添亂。這不是她之前最討厭的那種狗官的做派嗎。</br> 原來人的改變是不知不覺的。</br> 張安仁官場沉浮多年，仍有如此心性，沈錦程一時真切感到羞愧。她鄭重沖張安仁行禮，“老師，我懂了。”</br> “我不想做那種連名字都留不下來的庸碌之輩。”</br> “此后，國與民是我行事的底線。”</br> 張安仁扶起她，心里得了許多為人師表的滿足感，她連說了兩句“孺子可教。”</br> 女人連眼角彎起的弧度都更深了些，她微笑著，陽光給她鍍上一層金光，有一種神圣的端莊。沈錦程不能自制地被她吸引。</br> 她突然有些恍惚地抓住張安仁的手，開口也莫名其妙，</br> “老師。你懲罰我吧。”</br> “什么？”</br> “你打我吧。我好壞。”沈錦程眼巴巴的看著她，臉上急切又潮紅。那種艷色讓張安仁也有些發怔。</br> 張安仁一時有些錯愕，</br> “好端端的我打你干什么。”</br> 沈錦程四處尋覓，在書房找到一把白玉戒尺。她端端送到張安仁手里，</br> “我有這種壞念頭都是因為老師對我太過縱容。”</br> “老師，你嚴厲些讓我長長教訓吧。”</br> 略……</br> 廝混幾月假期已經接近尾聲，沈錦程與張安仁關系突飛猛進。</br> 張安仁素日不是這樣的人，但是自從和沈錦程好了之后，便放任自己把“辦公室”搬回了家，隔三差五去衙門點一次卯。</br> 盛夏日頭炙熱難當，蟬鳴連綿不絕，幾乎沒有一刻是涼爽的。轎子在大道上顛簸，內部悶熱得令人窒息。董汝昌身著沉重的官服，不到一刻鐘背上已是汗濕透。</br> 她手中的折扇仿佛沒完沒了地搖擺，卻只能扇出熾熱的風，這讓人更加煩躁。</br> 她突然咬牙切齒地喊出一個名字：“張安仁！”</br> 董汝昌聲音兇狠，仿佛要將這個人生吞活剝。</br> 自從張安仁上任以來，兩人的關系劍拔弩張，卻又不得不勉強合作。董汝昌所在的按察使衙門的經費被大幅削減，入不敷出，戰事緊迫時更顯得捉襟見肘。</br> 董汝昌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需要去“討錢”。官員的降薪和衙門的開支削減讓她的手下怨聲載道。雖然明白形勢所迫，她仍感覺這是張安仁對她的打壓和報復。</br> 幾次欲見張安仁均被對方以各種理由推脫。今天，不管如何，她都必須找到這個人，為手下討回一個公道。</br> 董汝昌冒著烈日來到布政使衙門，結果得知張安仁因積勞成疾，在家辦公。她心中一陣冷笑，繼續前行，直至張府。</br> 踏入張安仁的書房時，董汝昌全身已被汗水浸透，衣衫貼身，她看見張安仁端坐在書桌后，背對著來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