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我從殯儀館回去后,吳霓正好從易晉書房下來,我從大門口走了進去,到達吳霓面前后,便問:“嫂子,我哥在家?”
吳霓手上端著托盤里,還有好幾只茶杯,我又問:“家里來人了?”
吳霓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猶豫了一會兒,支支吾吾說:“對,來了客人,在談葬禮的事情。”
我說:“你說什么?”
不等吳霓回答,我轉身便朝樓上走,吳霓見事情不對,立馬將手上的托盤往仆人手上一扔,她便追了上來,在我身邊說:“小樊,你父母的事情總是需要辦的,都說死者為大,入土為安,現在案子已經結了,老是放在殯儀館也不是個事啊,你就讓爸爸媽媽們安心去吧,別吵了。”
對于吳霓的話,我沒有回答她任何一句,只是氣勢洶洶沖到了易晉的書房門口,將門用力一推開,里面所有人全都看了過來。
書房內坐著的人,全部都是易家的叔叔伯伯,正在和易晉商量我爸媽的事情該怎么辦,我突然的闖入,讓他們所有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我表妹易楚楚看到門口站著的我后,便立馬從椅子上起身朝我走了過來,她高興的大喊了一句:“表姐!”
我沒有回應她,只是將視線投向在坐的所有人,我說:“我不同意我爸媽現在下葬。”
我這句話,讓我媽的弟弟,姚江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看向我問:“小樊,你為什么不同意?你爸媽的尸體已經在殯儀館放了這么久,既然案子結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葬事,再這樣放下去,成何體統!”
我這段時間一直鬧著不肯將我父母的尸體下葬,估計他們都以為我在無理取鬧,所以我直接對我舅舅姚江西說:“我不是在搗亂,而是舅舅,我爸媽的死因有問題。”
姚江西一聽,當即便提高音量說:“你說什么?!”他說完這就話,又立即將視線投像坐在一旁的易晉問:“易晉,小樊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死因有問題?”
易晉大約沒想到我會突然沖了進來,他放下手上的杯子,臉色不是很好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對姚江西說:“舅舅,小樊自從車禍以后,心虛一直不是很寧,醫生說可能是車禍留下的心里陰影,她的話,您別當真。”接著,易晉又看向一旁站在我身后的吳霓說:“先帶小樊去臥室休息。”
吳霓得了易晉的吩咐,便想要上來拉我,我直接將她手給甩開,我對易晉說:“哥,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再三阻止我來查這件事情,可不管如何,我不會讓爸媽就這樣不明不白下葬。”
我說完這句話,便從口袋內掏出一張內存卡,我說:“這里面有當時出車禍的全過程,大家全部看了,就會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說謊。”
我說完,不看任何人,走到多媒體的地方,將內存卡插入電腦內,便當著所有人的面點開了那端視頻,所有人都安靜屏息的站在那里,盯著投影儀的大屏幕上。
當視頻在網絡的遲疑之下,等待播放之時,我看了易晉一眼,易晉沒有看我,而是隨著所有人,將視線落像投影儀的大屏幕上。
當書房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可以聽見時,沒多久投影儀的大屏幕上,播放的并不是車禍監控畫面,而是一段韓國女人的歌舞視頻,上面的女人搖擺著自己性感的身姿,正隨著音樂節奏,無比火辣的跳著舞。
整個書房,在那一刻傳來徹底沸騰了。
舅舅憤怒的沖到我面前后,指著屏幕上的東西,大聲問:“易小樊!你在搞什么?你口中的車禍現場呢?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東西?!”
當即,易家的所有親戚全都朝我圍了過來,在一旁一同指責我說:“是啊,小樊,這都什么東西啊,這種東西怎么能夠拿出來呢,太不尊重你父母了。”
前一刻還安靜的書房,此時卻滿是不滿的議論聲,我有些不相信的沖到電腦旁邊,檢查內存卡內的視頻,是這個視頻沒有錯,可內容卻變了。
我立馬將視線投像易晉,只有他沒有看我,而是淡定的坐在那里,對于曼婷說:“帶小樊下去。”
于曼婷在聽到易晉的吩咐后,在他身后低聲說了一句:“是。”然后便朝我走了過來。
她到達我身邊后,便在我身邊小聲說:“易小姐,我們先回房吧。”
站在一旁的吳霓也一同走了上來,在我身邊勸著我說:“是啊,小樊,快走吧,就別再打擾叔叔伯伯們談事情了。”
可我并沒有理會他們,眼睛死死定在了易晉,而易晉只是面無表情在那兒,給和他說我不是的舅舅斟著茶,一邊斟,還一邊安撫著他說:“小樊,是不太懂事,我會好好管教,舅舅,別和她計較。”
舅舅說:“易晉,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無論如何,我都得替你父母教訓她,胡鬧不看場合,真是沒有規矩。”
易晉笑著說:“我明白,之后我自然會管教,您別放心。”
之后視頻關掉后,沒有人再理我,又各自將話題轉移到葬禮日期,以及下葬日期。
我冷冷看了易晉一眼,然后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出了書房,回了房。
之后吳霓一直在房間內安慰,讓我別再那么固執,人死了,就該入土為安,一旦事情這樣拖下去,連死者都不能安心。
對于吳霓的話,我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始終面無表情坐在那里,沒多久,大概是書房那邊的事情全都被敲定了,易晉從書房來到我房間,他站在門口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吳霓一眼。
吳霓立馬從椅子上起身,知道我們有事要談,便從房間內悄悄退了出去。
房間內只剩下我和易晉兩個人時,他朝我走了過來,站在了我面前打量了我許久,他突然笑了出來,便在我身邊坐下。
他伸出手握住我手說:“怎么,不開心?”
我將手從他手心內抽了回來,我說:“視頻是你動的手腳。”
我無比肯定的說。
易晉聽到我這句話,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他笑著問:“剛才的視頻?”
我沒有回答他。
易晉松開了我手,他隨手拿起一旁柜子上擺放著的相框,相框上的照片是一張全家福,那還是很小的時候,我十歲那年照的,當時易晉大學,我爸媽還年輕,我也很黏他,連拍哥都要纏在他懷里,他就將我抱在腿上坐著,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看向鏡頭。
看上去,說不出的好看,是的,易晉從小到大都是好看的,優秀的,在我的所有記憶里,他幾乎是一路被稱贊過來的,連我讀高中時,班里的數學老師聽說我哥是易晉,都覺得我一定也是同他一樣的聰明優秀,經常和我提起,當年高考的他,是以多少分數直接保送北大,還說當年的他還是全國的理科狀元,幾乎以滿分成績交的卷。
所以當每次我考試,考出來的成績和當年的易晉相差十萬八千里時,老師總會很驚訝問我:“為什么你哥這么聰明,你這么笨?”
這樣驚訝又不敢相信的話,我從小學聽到高中又到大學,這幾乎成了我的童年陰影里。
雖然我媽每次都逼著他給我補習,可易晉卻不是很喜歡我讀太多的書,他認為家里又不指望我能夠幫忙,沒必要這么累,所以,每次補習,他不是帶著我畫畫,就是給我一本漫畫書,讓我去一旁看,他在一旁翻著一些相關的書籍,打發時間。
這也是那時候我為什么那么喜歡他的原因,他是唯一一個不逼著我讀書的人,這導致我到高三那年,才知道什么叫強奸。
可是我不敢聲張,我不敢報警,我甚至不敢反抗,就這樣在這樣的家里過了一年又一年。
我到現在都一直覺得,當年易晉之所以不讓我讀書,是他一早的預謀,一個文盲,又怎么會知道用知識來保護自己呢?
這個預謀從我六歲那年開始,一直到我大學,他的心思有多可怕,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來。
易晉的指尖在鏡框上滿是懷念的撫摸著,他目光落在照片里他懷中的我說:“樊樊,我們都已經成年了,所以成年人的世界里,第一個需要明白的,就是接受,我知道這場車禍在你心里留下很大的陰影,你也至今都接受不了父母的死,可這一切已經變成了事實,我們誰都無法去扭轉這個局面,讓他們安心走,是唯一能夠為他們做的。”
他說完這句話,手便從鏡框上手了回來,指尖落在我臉上,他說:“讓他們走吧,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我將他手用力打開,在那一刻,我眼淚忽然全面爆發,我哭著站了起來,語氣激動的站在易晉面前說:“你知道嗎?我今天去殯儀館看他們,易晉,我至今都不相信那里躺著的會是我的父母!你為什么要把視頻換了?佟香玉是不是你弄走的?!為什么你這么聰明,你卻始終不相信我說的話?兇手到底是不是你?!”
最后那句話,我幾乎是抱著頭失聲尖叫出來的。
對于我的失控,易晉拿著相框坐在那里良久都沒有反應,良久后,直到他將鏡框扣在了桌上,他看向我說:“如果我說是我呢。”
我的哭聲在他這一句話當中戛然而止了,我流著眼淚動作木訥的看向他。
易晉從椅子上起身,朝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對于他的逼近,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當我身后是一堵墻,再也沒有地方可退后,易晉雙手忽然撐在了我身體的兩側,他的臉便朝我靠下來。
我們之間隔著幾厘米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可以清晰看到對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易晉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在此時勾起一絲詭異又森然的笑,他說:“這樣不好嗎?這個世界終于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鏟除掉所有阻礙我的障礙,我們就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你又還能去哪里呢?”
他說完,陰森森笑了出來,笑聲很長,回蕩在屋內,讓人覺得汗毛豎立,背脊發涼。
他笑容收起來后,臉上的情緒又恢復了如常,又變成了一個好哥哥模樣的易晉,他滿是寵溺的拍了拍我的頭說:“不早了,早點休息。”
他撐在我兩側手,緩緩收了回去后,他站直了身體緩慢踱步走到桌邊后,拿起被扣在桌面的鏡框,他再次看了一眼,發出一聲冷笑,手放下去的那一刻,那張全家福便隨著他指尖入垃圾一般脫落在垃圾桶內。
我聽見啪的一聲,垃圾桶內的相冊鏡面繃得四分五裂。
每個人的臉,都被分割成碎片,再也看不清楚對方的本來面目。
我身體忽然軟在了地下。
第二天,沒有任何人通知我的情況,我媽和我爸尸體便在殯儀館火葬了,當時我匆匆趕到那里時,正好看見我爸媽被送進火爐里,被熊熊烈火迅速包圍,他們發黑的臉被烈火吞噬,之后,就是全身。
我沖過去就想去焚尸爐中去將他們拽出來,易晉從后面拽住我,他死死的將我摁在懷里,他抬起我臉逼著我看向那堆烈火中的兩具尸體,他冷笑說:“你好好看看,最好是明明白白看清楚了,他們已經死了,死了這里就是最好的去處!留著也不過是讓他們發爛發臭!”
我抱著頭發瘋了一樣尖叫掙扎哭泣,可易晉抱住我的手,沒有半分的松動,他就那樣摁著,讓我親眼看著那兩具尸體,在烈火中怎樣焚燒成了灰。
直到,最后成了一灘灰,我站在那里退了好幾步遠,這個時候,我才清晰的發現,一切都完了。
他們終于走了。
易晉見我終于清醒不少后,他在我耳邊說:“易小樊,現在清醒了嗎?”
他這句話剛落音,于曼婷便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到達易晉面前后,便開口說:“易總,我們得走了,外面來了很多記者,都是來采訪易夫人和易先生的死因的。”
易晉聽了,便皺了皺眉頭,他將我扣在懷里后,便對于曼婷說:“走吧。。”
當即邊便帶著我離開了殯儀館,我們是從后面通道離開的,可后面同樣都有很多記者在堵截,都是問他公司今后的發展,以及他和吳霓的婚事。
易晉一言不發護著我朝前走著,根本不管記者們任何的問題,保鏢在一旁開路,于曼婷跟在我們身后,便代替著易晉和那些記者不厭其煩的重復發言說:“抱歉,我們易總今天不方便回答大家任何問題,如果真的有什么問題,下次記者招待會上,會統一回答大家問題,麻煩大家讓一讓。”
易晉護著我從記者群中出來后,司機便立馬下車將車門大開,他將我抱了進去,然后將車門一關,我們的車便朝前快速駛去。
那些記者還不愿意散去。依舊像是蒼蠅一般,在后面跟著。
易晉將我帶回別墅內后,我已經接近要死不活,整個人被易晉抱了在懷里,雙腿一點力氣也沒有,完全都是靠易晉的力道支撐,吳霓看到這樣的情況,便立馬迎了上來,一臉緊張問:“小樊這是怎么了?沒事吧?”
易晉對于吳霓的話,只是淡淡的一句:“沒事。”然后干脆打橫抱著我上樓,可當易晉將我放在床上躺下那一刻,我忽然從床上翻身而起,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瘋了一樣哄著眼睛,扭曲著臉,咬牙切齒的說:“易晉,你這個兇手!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是殺了父母的兇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完全接受不了,那殘酷的一幕,身體搖晃了幾下,手從他衣襟前脫落后,重新倒回床上,眼前一黑,人便不省人事。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里我見到了我媽,還有我爸,兩個人站在一條鐵路上,一人提著一個行李在那徘徊著。
我就坐在火車上,我不斷敲著窗戶,朝他們大喊說:“媽!爸!快上車!火車要開了!”
可他們似乎聽不見我的聲音,只是滿臉迷茫的在那觀望著,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當火車即將要開動時,我媽忽然拽著我爸,上了另一條無人的火車,兩條火車同時開動,他們就坐在窗戶位置,我們雙方的兩就在彼此眼前一掃而過,到后來,兩條火車相互開往了不同的道路,我們最終還是在這個世界背道而馳。
我醒來后,易晉是天亮了,房間里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從床上爬了起來,出了門后,吳霓正在樓下打理著客廳的話,客廳內也是一個仆人也沒有。
當我如幽靈一般走到吳霓身后時,正在認真澆水的她被我嚇了一跳,回頭來看,發現是我,她拍著胸脯松了一口氣一般,開口說:“小樊,你終于醒了。”
我說:“易晉呢。”
她見我一開口就是易晉,臉色有些未變,最終她想了想,對我柔聲說:“你哥說,你身體太弱,所以留我在家里照顧你,你媽的喪事目前正在殯儀館那邊辦理,所以,你別過去了,安心在家待著吧。”
我說:“嫂子。”
吳霓見我有氣無力的喚了她一句,她當即:“嗯?”了一聲。
我說:“人死了,會去哪里?”
我這個問題一出,她似乎是被我難倒了,想了良久,她放下了手上的灑水壺,嘆息了一聲,說:“可能是天堂吧。”
原來,那輛火車開往的地方是天堂。
辦喪事的那段時間,我都沒有去過靈堂,只是偶爾聽吳霓說起了那里的情況,聽說易晉將后事操辦的很盛大,整個政界和商界的人幾乎都來吊唁了,喪事辦了時間半了五天,五天后,易晉選擇將他們在江河墓園下葬。
就這樣,我爸媽就如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徹底安息了。
易晉是下葬后的第三天才來了房間看我,當時的我躺在床上不發一言,只是面無表情看著有頂的燈,吳霓在一旁照顧,摸著眼淚和易晉說:“易晉這樣六七天了,不吃不喝,就躺在這里,長期下去這可怎么辦啊。”
易晉坐在我病床邊并沒有說話,恰巧仆人端著一碗粥上來,易晉對仆人說了一句:“把粥給我。”
那仆人看了他一眼,便將手上的碗遞給了他,易晉接過后,他用勺子在碗內粘稠的粥內攪拌了幾下,溫度適中后,他舀了一勺遞到我唇邊,他說:“樊樊,張嘴。”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將唇便從勺子一別,那一勺子粥便從我臉頰旁一別而過,我將整個人縮在被子里。
我這樣的動作,讓吳霓嘆了一口氣,她說:“還是不肯吃,這可怎么辦。”
易晉將勺子放了回去,對于我這樣的不識好歹,冷笑了一聲說:“如果她想死,那就讓她死。”
說完便從我床邊起身,將手上的碗往床頭柜前一扔,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吳霓見我們又鬧成了這樣,對我嘆了好長一口氣,便立馬追著易晉出了門。
她們走后的沒多久,我又睡了過去,又夢見了我爸媽,依舊是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火車,我在那輛火車上同樣的聲嘶力竭喊著他們,可他們還是一樣,沒聽到我聲音。
不過這一次當兩條擦身而過時,有了一點不一樣,我媽坐在車內發現了我,我們的臉在彼此眼中由疾馳的火車帶著一掃而過。
我媽很平和的對我笑了,還和我爸說了一句什么,我爸也在那一瞬間一同回來看我,可來不及了,他們的臉離我越來越遠,我一個人坐在那一架擁擠的火車上,捂著唇無助的大哭了出來。
易晉從我房間離開的第三天,趙曉文便帶著小奇來這里看我了,當時小奇剛走到門口,看到床上一點精神都沒有的我,沖上來便撲在了我身上,他喊了我好幾聲媽媽,見我始終都沒有回應,便朝趙曉文撲了過去,在她懷里哇哇大哭說:“小姨,我媽媽是生病了,是不是快死了。”
他哭得很傷心,甚至是很恐慌,趙曉文將他抱在懷里哄著說:“媽媽沒有快死了,而是沒有吃飯,所以小奇快去哄哄媽媽。”
小奇聽到趙曉文這句話,又從她懷中出來,趴在了我床上,他小小的臉蛋上,眼睛鼻子嘴巴擠成了一團,嘴憋著,憋了好久,眼睛里是碩大一顆眼淚,他還太不知道該怎么組織語言來安慰我,最后干脆笨拙的爬上了床,小小的身子便往我被子鉆,像只毛絨絨的小兔子一般,乖巧的依偎在我身旁,便挨著我陪我閉眼睡覺。
他從來沒有這樣乖過,當我感覺身邊小小的一團發出一陣熱源時,趙曉文在一旁說:
“你失去父母很痛苦,可你也該想想小奇,他才這么大,如果他失去了他的媽媽,是不是更痛苦?易小樊,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他想,自從那次車禍后,他就再也不敢坐車了,可他這次在奶奶家,得知媽媽生病,吵著鬧著要來找你,連他最恐懼的東西為了他的媽媽,他都可以不怕,為什么你不行?”
趙曉文的話,讓躺在那里沒有反應的我終于動了兩下,半晌,我終于沒有忍住,翻身便他小小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里,我臉埋在他身上。
小奇用他的小胖手摸著我的腦袋說:“媽媽,別哭,小奇在這里,不哭好不好。”
我說:“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趙曉文在來之前教了小奇還是怎樣,下一秒他又說:“那我們要吃飯啊,不吃飯會長不高的,媽媽,你吃飯好不好。”
我說:“好,媽媽都聽小奇的。”
趙曉文之后將小奇放在了這里陪我,從那天起,我逐漸開始吃飯,開始下床,開始帶著小奇在花園開始走動。
吳霓看到我這樣的轉變非常開心,我不再和易晉說話,對他閉口不言,沒有一個字可說,就算遇見,我也當作沒有看見,易晉倒是會時常找話和我說,可每次沒等到我的回應,便是吳霓在一旁打圓場。
易晉倒也不介意,他知道我的脾氣,所以也沒有強迫我理他。
之后那段時間他也非常忙,爸媽死后企業正式由他接管公司,好在他們沒死之前,公司基本上的大小事,也全都他在打理,現在接受對于易晉來說,并沒有任何壓力,不過是職位提升了一下,然后將公司之前的結構整理了一次,理順了不少。
易晉沒再家里的那段時間,吳霓對我也不太熱情了,大約是沒有多少激情,三天兩頭的坐在那里等著易晉回來,有時候小奇喊她舅媽,她坐在那里也是愛答不理。
直到我在后面提醒她,她才反應過來,當即便立馬將小奇抱在懷里,笑著說:“抱歉,剛才舅媽沒有聽見。”
可我明明站在樓上見她聽到了小奇的聲音,卻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動作都沒有。
我不知道她是否真如口中所說的那樣,沒聽見。
我媽下葬后差不多兩月,有一天爺爺突然來了一趟別墅,當時這里只有我和小奇兩個人,我正陪他在客廳玩著積木,老爺子由著人扶了下來后,我起初并沒有發現,而是小奇忽然指門口的方向大聲說了一句:“媽媽,你看,爺爺!”
我回頭一看,老爺子已經從門外走到了客廳中央,我從沙發上慌慌張張起身,便立即朝著老爺子走了過去,到達他面前后,便喚了聲爺爺。
自從上次他住院后,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時隔幾個月,再次見面,他衰了很多,沒有以前么精神了,眼底是深深的蒼老和疲憊。
他聽到我這聲爺爺后,沉默寡言的嗯了一聲,然后由著身邊的仆人扶在了沙發上坐下,我沒有讓仆人去倒茶水,而是自己親自去的,等我端著杯子出來后,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逗著小奇,滿是皺紋的臉上是難得的一絲笑容,不過看到我從廚房出來后,他手便從小奇的臉上一手,裝作一副冷漠的模樣。
我也沒有說什么,將茶放在桌上后,我低聲說了一句:“爺爺,您喝茶。”
他看了那杯茶一眼,手放在了拐杖上,好半晌嗎,他說:“易晉呢。”
他是來找易晉的,我想了想,立馬回答說:“應該是在公司,這段時間他公事上非常忙。”
老爺子端起桌上那杯茶,喝了一口后,又問:“去打個電話,讓他和吳霓都回來。”
我不知道他今天來的意思是什么,不過左右想想,應該是為了那繼續了一半卻仍舊未完成的婚事,我按照他的話去電話那旁給吳霓撥了一通電話過去,可電話響了許久,始終都沒有接聽,我想了想,最終還是給易晉打了過去。
可電話不是他接聽的,而是他的秘書于曼婷,于曼婷接到我的電話后,很是驚訝的問了一句:“易小姐?”
我說:“是我。”
于曼婷知道我這段時間和易晉吵架了,便在電話內問我:“您找易總有事嗎?”
我說:“他人呢。”
于曼婷說:“易總在會議室里開會,您稍等一會兒,我把電話給他。”
我說:“不用了,不是我找他,而是爺爺來了家里,說讓他回來一趟。”
于曼婷聽到我這句話,遲疑的說了一句:“好。”
然后,我便將電話給掛斷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易晉從公司內趕了回來,看到坐在那的老爺子后,當即便笑著走了過來,喚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看到易晉的到來,只是神情淡淡的嗯了一聲。
易晉坐在老爺子身邊后,看了一眼一旁陪著的我,在仆人端著茶水上來后,又不動聲色的移開,然后對老爺子笑著說:“很長一段時間沒去看您了,您身體最近怎么樣。”
老爺子對于易晉的話,只是長長嘆息了一聲,說:“還能怎么好,反正也是大半個身子被黃土埋了的人。”
易晉聽到老爺子這句話沒有說話,只是替他換了一盞熱茶,輕輕放在了他手邊。
老爺子說:“我今天是來和你們商量,你和吳霓的婚事的,上次婚禮上出了那樣的事情,導致現在你們都還不上不下,所以今天我轉成來問一趟,婚事什么時候提上正路。”
老爺子的來意,易晉似乎早就知曉,對于他的話,自然也沒有半分的驚訝,而是面容淡淡地說:“最近生意上的事情忙,所以婚期也一直一拖再拖,既然您問了,那我和吳霓尊重您的意見,您挑個日子即可。”
易晉的回答讓老爺子很滿意,他說:“上次可能是時間太緊湊了,日子挑得吉利,所以這次我轉成找先生看了日子,他們說下個月的十六號是個好日子,適合嫁娶,又都符合你和吳霓的八字,你認為怎么樣?”
易晉放下手上的茶杯,嘴角帶著謙和的笑意說:“全憑您做主。”
易晉的配合讓老爺子長舒了一口氣,他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說:“如今你媽媽還有成天去了也快兩個月了,家里終究是太過冷清了,添點人才好,這易家的香火終究不能斷在我手上啊。”
老爺子的話剛落音,回了一趟家里的吳霓便也匆匆趕了過來,看到老爺子坐在了沙發上,便立馬笑著走了過來,笑著喚了一聲:“爺爺,您怎么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老爺子對吳霓格外的喜歡,看到吳霓回來后,先前臉上的那絲憂愁也終于沖淡了不少,他說:“我是來和易晉商量你們婚事的。”
這句話,讓吳霓腳步一停,立馬看向易晉,見易晉也沒有反駁什么,只是坐在一旁喝著手上那杯茶,便也一同坐了下來。
她笑著和老爺子說:“易晉最近這端時間這么忙,所以婚事的話,我是不介意的。”
吳霓的善解人意,讓老爺子滿意的笑了笑說:“這件事情我和易晉日子都挑好了,選在下個月的十六,今天晚上,我專程來和你父母吃個飯,問他們覺得合適不合適。”
吳霓聽到老爺子的話,本來還算矜持的臉上瞬間便下笑開了話,她看了易晉一眼,眼里的柔情蜜意怎么都包裹不住,她很是順從的對老爺子說:“爺爺,我父母那邊都沒有意見,您做主就好。”
老爺子見兩個人都沒意見,便讓仆人去打電話給吳家父母。
到達晚上,一家人去和吳家見面,只有我沒去,老爺子也沒點名要我去,我帶著小奇留在了家里。
吳霓和易晉一直到晚上十點才回的家,當時我在房間已經差不多睡了過去,聽樓下的腳步聲后,我開燈后,從房間內出來,站在二樓的位置,正好看到易晉和吳霓一前一后從外面走了進來。
易晉應該是喝了酒,坐在沙發上后,吳霓便去了廚房,沒多久,吳霓端著醒酒湯出來后,小心翼翼的喂給了易晉,易晉靠在那里沒有動,當吳霓想要去碰他時,易晉將沙發上的吳霓往懷里一扣。
吳霓手上的那只碗甩出去后,便摔碎在地下,化成一地的碎瓷片。
她就那樣靠在了易晉的懷里,半晌都不敢動彈,臉色緋紅到一片嫣然,他和易晉的距離特別近。
易晉看著她這害羞的模樣,只是低低一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吳霓以為他是在笑她的害羞,便將頭埋在了他胸口,手死死抓在了他衣襟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霓又怯生生抬了起來,望著易晉的臉,怯生生想要吻了上去。
易晉突然開口了,他說:“還沒睡。”
吳霓的動作因為易晉突然的一句話停了下來,她身體一僵,便隨著樓上看了過來,當她看到我站在那里時,便立馬將易晉一推,當即便臉色通紅的退了出來,連看都不敢看我,便匆匆朝著廚房走了去。
易晉望著她羞澀離去的背影,笑出了聲,然后才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樓上走了過來,到達我面前后,他目光落在我單薄的睡衣上,又看了一眼我露在外面的手臂。
他說:“瘦了不少。”
我轉身就想走,易晉突然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我回頭去看他。
他一把鉗住我下巴,笑著問:“怎么,還不打算和我說話?”
我面無表情的看向他。
他笑出了聲,沒有生氣,只是松開了我手,說:“進屋吧,外面涼。”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再看我,只是一邊扯著頸脖間的領帶,一邊朝著臥室走去,他的步調很穩,根本就沒有醉。
易晉離開沒多久,吳霓便從廚房又再次端過一碗醒酒湯上來,見我還站在二樓走廊,她微微停下了腳步,紅著臉很小聲喚了一句:“小樊,你還沒休息嗎?”
我說:“我下去喝個水。”
吳霓立馬笑著說:“廚房內有溫熱的,我剛燒的。”
我說了一句:“謝謝。”便朝著樓下走了去。
吳霓之后也沒有再管我,而是直接進了易晉的房間,可那一晚上她好像再也沒有出來過,第二天一早我剛從樓上下來,便聽見仆人在和沙發上修剪花的吳霓說這話,說的都是讓吳霓這幾天注意保暖和保養身體的話。
吳霓心不在焉的剪著盆栽,聽到仆人的話,也只是羞紅著臉不說話,好半晌才蚊子一樣小聲說:“沒你們想的那么快啦,昨天晚上我們雖然但是都說要好幾次才能會有,而且易晉現在這么忙,我也不想讓他在這個時候分心,等之后結完婚再說。”
仆人一個一個在一旁笑得神色曖昧說:“有了這樣的事情,懷孕不過是眼前的事情,夫人就別擔心什么了,老爺子不是說過了嗎?家里要添人啦。”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家里的仆人竟然都開始巴結著吳霓,確實風向是變了,現在的吳霓可是未來易家的主人,就像趙曉文所說,這里終究不是我的家。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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