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發(fā)瘋后 ！
    蘇妙真的‘請求’極不可理，卻又巧妙的合乎‘不情之請’的規(guī)則。
    正如狐王所說，當(dāng)日雙方交易完成的那一刻，已經(jīng)形成制約，縱使蘇妙真請它‘去死’，狐王也無法違逆。
    朱世禎等人殺不死它，強如孟松云這樣活了七百年的怪物對它也無可奈何，狐王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折于一個人類少女手里。
    最后時刻，狐王心中生起的念頭是：
    如果當(dāng)日自己不要附身在她身上，不要蠱惑她的心靈，不要急于為了毀掉陸執(zhí)而利用她，接著與她扯上因果，是不是她便不會再擁有殺死自己的權(quán)利？
    可惜沒有如果。
    狐王一直認為自己沒有天敵，朱世禎等人也不能完全將它殺死，沒想到最后能殺死它的，竟然是它自己。
    接著，神都城幸存的百姓、朱世禎及其余眾人便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隨著少女的話音一落，狐王的咆哮聲逐漸衰弱，它舉起的雙爪動作變慢，最終停在天際、僵止、失去動靜。
    約片刻之后，狐王懷揣著滿腔的不甘、怨恨死于自己的規(guī)則之下。它如恐怖巨峰一樣的身體碎裂分解，化為怨氣散逸。
    它一死，殘余的妖族更加潰不成軍，哪里還顧得上捕食人類。
    “狐王死了——”
    “狐祖死了１
    “快逃１
    ……
    無數(shù)妖族之間傳遞這樣一個訊息，許多妖邪紛紛逃躥，深恐慢了一步，便被留在人類的世界。
    ‘轟隆攏’
    雷音之中，狐王的身軀分崩瓦解。
    朱世禎等人仰著頭，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這歷史性的一幕，牢牢將狐王死前的情景映入眼里、心里！
    神都城的第一波妖劫因蘇妙真的舉動而暫時解除，良久之后，張輔臣突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天佑我人族，我人類必將后福綿延。”
    “此劫一過，妖族衰竭，人族崛起。”
    “蘇妙真有大功。”朱世禎也點頭道。
    而立下了大功的少女不知所措，聽到這些七百年前的傳奇先輩們夸獎著自己時，既驚且慌還有些羞澀。
    “多謝你１
    張輔臣雙手交疊，接著高興置于頭頂，向著蘇妙真所在的方向長揖一禮。
    “我心中的遺憾今日終于了啦。”
    “不不不——”
    蘇妙真見此情景，大驚失色，連忙擺手，有些羞澀不安的轉(zhuǎn)頭看向姚婉寧：
    “表姐，我——”
    “別害羞妙真。”姚婉寧壓下心中的念頭，握住表妹的手：
    “你確實有功勞于人類。”
    “多謝蘇小姐１顧敬也行禮。
    “多謝。”
    朱世禎也點頭，見蘇妙真忐忑不安，他解釋著：
    “我們對這妖孽無可奈何，七百年前施展渾身解數(shù)，也只能分解它的肉身，無法徹底將其殺死。”
    “今日若非你的因果之擊，恐怕仍讓這妖孽逃走。它對人類威脅極大，一旦逃走，后果不堪設(shè)想。”
    朱世禎面色嚴肅道：
    “你的功勞比你想像中還要大，我們兄弟幾人的這一禮，你受得起１
    “多謝１張輔臣再次含笑點頭。
    “多謝。”接著顧敬、朱世禎也跟著道，孟松云沒有說話，他一向是這樣冷淡、高傲的性格，只是向蘇妙真點了下頭示意。
    以他性情來說，這已經(jīng)是對待不熟的人十分重視的表現(xiàn)。
    “……”蘇妙真眼眶微熱，想起這一年來的種種經(jīng)歷，再想起先前喊出‘狐王去死’時，心中的那口怨氣隨著狐王之死終于平息。
    她突然咬唇，小聲的抽泣。
    可惜姚守寧昏迷不醒，也許這會兒她復(fù)雜的心情，恐怕只有這個心思敏銳且聰明善良的表妹才能理解。
    而此時姚守寧的意識則還停留在自己的陰神被強行拘拽出身體之時，她腦海里還回響著長公主的驚呼，外祖父的悲鳴，接著意識便高高飄起，往可怕的陰影深處飄去。
    正當(dāng)她察覺不妙，卻又無能為力之時，那幻境之中提前預(yù)知的一幕出現(xiàn)了。
    一個少女的聲音在關(guān)鍵時刻響起，‘請狐王去死’！
    那聲音給了姚守寧極大的安全感，她似是終于想起了聲音的主人是誰，正當(dāng)要出聲呼喚時——眼前所有的陰霾被一掃而盡，姚守寧的意識急速下墜，快得驚人，令她頭腦昏沉。
    姚守寧正是忐忑不安之際，下意識的雙手亂揮，試圖抓住東西穩(wěn)住身形時，有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掌，接著一道聲音在她耳側(cè)響起：
    “守寧，守寧，醒醒１
    “守寧，快醒醒１
    數(shù)道聲音都在喚她，姚守寧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喊道：
    “表姐１
    “守寧醒了。”
    長公主歡喜的道。
    姚守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長公主半抱在懷里，面前圍滿了好些人。
    除了姚婉寧、蘇妙真之外，還有陸執(zhí)、孟松云等，她的目光在人群之中穿梭，見到蘇妙真的那一剎，眼睛一亮，想起自己先前幻境之中所見的那一幕，急急的道：
    “表姐，是表姐１
    “與狐王有因果關(guān)系的，是表姐，她能決定狐王生死。”
    她這話一說完，所有人都頓了一頓。
    朱世禎點頭：
    “是啊，沒想到最后決定狐王生死的，竟然會是你的表姐。”
    眾人想起先前狐王尸身分解的那一幕，既是慶幸又有些歡喜。
    這個給人類世界帶來了幾百年陰影的禍害被徹底的剿滅，朱世禎等人的心愿也徹底了結(jié)。
    “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
    大家的反應(yīng)令得姚守寧愣了一愣，不由出聲追問。
    “是埃”陸執(zhí)點頭，擠到母親身側(cè)，緊靠著姚守寧：
    “守寧，剛剛太危險了。”
    她的陰魂被拘，“生死時刻，幸虧孟松云——”
    他話音未落，突然‘呯呯’兩聲踹擊響起。
    陸執(zhí)‘哎喲’慘叫出聲，身體不受控制往前一跌，‘啪嗒’摔趴在地。
    他后背處，孟松云與朱世禎同時收腿，站立回原處，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世子爬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向兩人。
    “你們——”二人對他都有指點之恩，孟松云也就算了，可朱世禎不止是指點過他，與他有師徒之實，同時往遠了說，是他數(shù)十代的老祖宗，往近了說，他是姚婉寧的夫君，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小五是我結(jié)義兄弟，照理來說是你的長輩。”
    朱世禎看了他一眼，教訓(xùn)他道：
    “你就是叫不出口長輩，看在婉寧、守寧的面上，叫他一聲五哥也是應(yīng)該的，怎么敢直呼其名，沒大沒小的１
    他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朱姮蕊，將朱姮蕊看得面色通紅，在老祖宗面前心生羞愧，想要暴打兒子，可懷里又抱著姚守寧，實在抽不開身。
    “……”世子神情別扭，叫不出‘五哥’這兩個字。
    孟松云微微一笑：
    “守寧叫我五哥也就算了，這小子叫我……”
    “五哥。”陸執(zhí)迅速出聲，孟松云冷哼了一聲，將頭別開，不看世子。
    “生死時刻，幸虧五哥想出了辦法，終于留住了你的魂。”陸執(zhí)見他這樣，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將話說完：
    “也正是這留魂的那一刻，將狐王變相留住，你表姐以因果之緣，殺死了狐王，送它歸西。”
    眾人連連點頭，都稱贊似的看向蘇妙真。
    蘇妙真的眼圈微紅，她先前被夸贊過，此時雖然仍被夸獎，卻并沒有再像先前一樣慌亂。
    “我也沒有想到，當(dāng)日從狐王那里獲得的獎勵，竟會了結(jié)今日的困局，我就是，就是用了‘不情之請’，我之前也沒想起守寧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我，還使姨父忙了多日，大家也提心吊膽的……”
    姚守寧見表姐被贊揚，心中也很為她開心。
    但世子的話信息量太大，姚守寧聽到狐王已死時，心中松了口氣，但細品之下，又憑借敏銳的覺知力，察覺出其中異樣之處：
    “孟五哥想出了什么辦法？”
    “他……”世子正要說話，原本因為妹妹蘇醒而面露笑意的姚婉寧突然神情一呆，臉色微白。
    “你閉嘴１
    朱姮蕊在一旁看得分明，頓時有些頭疼。
    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的，她的傻兒子，一見姚守寧蘇醒便格外開心，恨不能竹筒倒豆子般將所有的事說給她聽，卻沒想到他的話語可能會傷害到其他的人。
    “我——”世子聽到母親提醒之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轉(zhuǎn)頭往姚婉寧看去，露出犯了錯似的神情。
    姚守寧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正欲再追問之時，張輔臣突然嘆息了一聲：
    “好了，先暫時不說這些，‘河神’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眾人聽到張輔臣的話，心中一凜。
    姚守寧臉上因為狐王之死而生出的喜色瞬時消失，‘河神’的到來，意味著柳并舟的危機將至——不，興許不是將至！
    她面色一變，喊了一聲：
    “外祖父，外祖父呢？外祖父在哪里？”
    她這樣一問之后，眾人愣了一愣。
    在此之前，狐王的威脅還在，姚守寧陰神被拘，之后柳氏蘇醒，孟松云令她決擇，以及蘇妙真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直至狐王身死道消，妖族潰退……
    種種事情驚險無比，便讓人下意識的忽略了柳并舟。
    照理來說，姚守寧轉(zhuǎn)危為安，以柳并舟對她的關(guān)切程度，不可能此時姚守寧蘇醒了而他卻不在。
    長公主心中蒙上一層陰影，一股不妙的預(yù)感涌上心頭，她急切的轉(zhuǎn)頭搜尋柳并舟的下落，在她身旁的陸無計突然出聲提醒：
    “他在上空。”
    他恐怕是眾人之中，少數(shù)關(guān)注到了柳并舟舉動的人。
    隨著陸無計的出聲，眾人紛紛抬頭。
    外祖父的身影映入姚守寧眼簾的剎那，姚守寧渾身直抖，瞬間血沖頭頂：
    “外祖父——”
    她認為她這一聲聲音必定細如蚊蠅，畢竟她此時全身力量如被抽空，手抖個不停，心神崩潰，根本語不成句。
    可實際姚守寧這一聲呼喊落入其他人的耳中，卻似是幼鳥悲鳴，撕心裂肺。
    此時的柳并舟盤坐于半空之中，頭發(fā)銀白如雪，背對著眾人。
    他低垂下了頭，瘦弱的脊梁高高拱起，一條細長的血線如斷線的珠子，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滴。
    縱使看不到他的面容，但眾人從他背影，也能看出柳并舟此時的情況十分不妙。
    姚守寧喊他之時，他的精神似是處于潰散的邊沿，少女聲音傳入他耳中的剎那，他強行抬了一下頭——但這個動作微小，頭只是點了一下而已。
    他的身體在緩緩下墜，仿佛再也沒有余力支撐著自己。
    而在他的面前，河水滔天，化為一道可怖的青幕，已經(jīng)逼近。
    只是先前狐王陰影在前，今夜電閃雷鳴，天色未亮，所以遮擋了眾人視野。
    直到此時狐王死后，天邊逐漸朦朧，黎明將來，眾人才看到那青影并非夜幕，而是呼嘯而至的河水。
    他虛弱的聲音還在喊著：
    “皇上，請您退去。”
    “藹—”
    ‘嘶／
    驚呼聲、哭喊聲及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但很快有人高喊：
    “快看，有一層金光罩保護著我們１
    “有金光罩１
    “這層光罩擋住了河水１
    “是神仙嗎？是不是仙人救苦救難？”
    大家由危轉(zhuǎn)安，紛紛驚喜的下跪，祈求上天的庇佑。
    百姓們紛紛感念上天恩德，這些話語傳入孟松云耳中，他勾了勾嘴唇，臉上露出譏諷的神情。
    這就是人類！不知拜謝眼前的救命恩人，卻轉(zhuǎn)而去求那虛無縹緲的仙人庇佑，實在離譜至極。
    張輔臣雙眉緊皺，接著大喊出聲：
    “是儒者之心！是并舟以心獻祭，保護了城池１
    他的聲音以浩然正氣而發(fā)，響徹全城，壓蓋過了百姓們的叩拜。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上空，此時終于有許多人見到了這會兒滿身是血，已經(jīng)氣息微弱，處于瀕死狀態(tài)的柳并舟，接著有人痛哭失聲。
    “是儒圣人１
    “是柳先生，柳先生救了我們１
    “柳先生大恩——”
    神都城子民的哭喊聲響起。
    “柳先生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您不要死。”
    百姓們都看得出來，柳并舟此時情況慘烈，再難支撐下去。
    而他之所以會有如今的重傷，正如張輔臣所說，是因為剜心祭祀，以擋河水。
    如果他一死，河水鋪蓋而來，會在頃刻之間吞并神都城。
    “像柳先生這樣的好人，應(yīng)該萬萬歲才對。”
    “柳先生不要死１
    “儒圣人萬歲！柳先生萬歲１
    “萬歲——”
    “柳先生不要死１
    百姓的呼喊不絕于耳，聲浪如雷，壓蓋過雷聲、巨浪的轟鳴。
    ……
    溫家之中，溫景隨也隨著無數(shù)人的心愿，喊出心中所想：
    “老師不要死１
    趙家之中，趙大人也淚流滿面：
    “柳先生萬歲。”
    神都城中的無數(shù)幸存學(xué)子、百姓們都在為柳并舟而擔(dān)憂，無數(shù)人心念合一，對于柳并舟的關(guān)注與擔(dān)憂化為一股純粹而至誠的力量。
    接著奇跡發(fā)生——
    柳并舟無力維持漂浮于半空中的身體原本正在下墜著，卻在所有人齊呼聲中，被百姓愿力齊齊托起，止住了下墜之勢。
    眾人之心合而為一，將他穩(wěn)穩(wěn)托住，并令他萎靡之勢一頓。
    良久之后，他緩緩的抬起了頭。
    “啊！！１
    “好！！１
    百姓歡呼慶幸。
    姚家廢墟之中，朱世禎感慨萬千的看著這一幕，轉(zhuǎn)頭往身側(cè)的孟松云看去：
    “小五，這就是人。”
    他含笑看著孟松云，眼里帶著縱容與寵溺，仿佛兩兄弟之間幾百年的隔閡并不存在似的。
    孟松云被他看得略有些別扭，臉上的譏諷之色一滯，心中陰暗的道：莫非四哥不知道后來的事？當(dāng)年應(yīng)天書局他到底有沒有去？如果去了，有沒有遇上守寧？守寧有沒有告訴他，我盜了他尸身，褻瀆了他的遺體？有沒有和他說過，我后來想要顛覆大慶，曾蠱惑過他的子孫血脈？
    ……
    他心里胡思亂想，卻聽朱世禎又道：
    “我知你認為人性陰暗扭曲，人類自私自利，可人性復(fù)雜，既有黑暗，也有光明。”
    “小五，你該清醒啦。”他語重心長的嘆息：
    “有些路，哥哥們不可能永遠陪著你走的。”
    孟松云聽到這話，愣了一愣。
    自他剜心修無情道以來，心神便再難有波動，此時卻因為朱世禎的話而狠狠一怔，那空曠的胸腔也仿佛感受到了心臟有力的沖擊，發(fā)出‘呯呯’撞擊之聲。
    “什么意思？”孟松云下意識的捂住胸口，臉上露出迷惑之色，剛一發(fā)問，卻見朱世禎轉(zhuǎn)過了頭，不再多說。
    孟松云還欲追問，而此時半空之中被百姓愿力托住了身形的柳并舟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幾分精神，他一旦蓄積了些力量，便立即出聲：
    “皇上１
    他一說話，如雷鳴般的歡呼聲頓時逐漸靜了下去，雷聲、閃電都似是在這一刻停止，風(fēng)聲也歇息了，唯有此時神都城中廢墟之中，一道狼狽異常的身影爬坐起身，罵罵咧咧：
    “狗東西！大膽的逆賊！柳逆能能，竟敢受‘萬歲’之稱，朕才是天下之主，朕才是大慶君王，朕才萬歲，他柳并舟該死！！１
    神啟帝咆哮著，心中怨毒無比。
    可惜此時卻沒有人注意到他，也沒有人聽到他的叫罵，柳并舟精神稍緩，對著洶涌澎湃的河水道：
    “這里是您當(dāng)年打下的江山，是您親自主持建造的城池。這神都城中的子民，曾擁護您、崇拜您，也曾受到您的保護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