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了那通電話,車內(nèi)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br> 許鳶飛攥著手機,支吾著開口,“六爺,我就是來送個外賣,叔叔阿姨太熱情了,非要留我喝杯茶……”</br> “所以我才多滯留了一點時間。”</br>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父母盤問了那么多,也都不是傻子,許鳶飛生怕他誤會自己是故意留下的。</br> 好像自己要死纏爛打留在他家一樣,自然想解釋一下。</br> 這話聽在京寒川耳里,就好似很嫌棄他家一樣。</br> 京家是什么門第他比誰都清楚,尋常人聽了,害怕想逃很正常。</br> 整個京圈誰不知道,和他走得近都有生命危險,更何況是其他的……</br> 這么些年,即便京寒川到了適婚年紀(jì),也沒人敢給他找對象相親,所有人都以為他外婆一家不同意父母婚事,被滅了滿門,人家是嫁女兒,可不想全家性命都給葬送了。</br> 而且這種流言一直非常多,也不知誰散播出去的。</br> 喜歡京寒川這張臉的人不少,敢和他談戀愛的,沒有一個。</br> 犯不著找個對象,把小命都丟了啊。</br> “害怕,嚇到了?”京寒川摩挲著方向盤,聲音很低。</br> “還、還好……”</br> 莫名其妙像是“見了家長”,誰都會不安。</br> 京寒川就是太了解自己父母,所以即便是訂了甜品,也是去店里拿,沒曾想,自己剛出去幾個小時,他爸媽就給他找事了。</br> “以后除了我親自找你,京家的所有訂單你都不用管。”</br> “會不會不太好。”她也是敞開門做生意的。</br> 此時前方紅燈,京寒川停車側(cè)頭看她,夕陽已經(jīng)沉下,天色暗了,路燈亮起,他側(cè)臉更加消沉,清冽的聲音,像是毒蛇吐著信子,危險……</br> 卻勾人。</br> “你還想來我家?”</br> 這話問得很曖昧,許鳶飛不知怎么回答,含糊地嗯了聲。</br> “嗯?是什么意思?”昏暗的車廂內(nèi),氣氛顯得有些旖旎,他離自己分明有點距離,可是聲音卻很近,好似在尺寸之間。</br> “……”許鳶飛緊抿著唇,這是一道送死題。</br> 回答是與不是都不對。</br> “嗯是想來還是不想?”</br> “看情況吧,如果訂單夠大的話。”許鳶飛隨便搪塞著他。</br> 京寒川知道這是她躲避的說辭,也沒繼續(xù)追問。</br> 許鳶飛緊張得呼吸都急促起來,為什么他總是要問這種她完全回答不了的問題,方才分明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吹過來……</br> 冷得人心顫。</br> 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他低頭繼續(xù)和弟弟發(fā)信息。</br> 【奏效沒?你到底在哪里啊,有人為難你?是不是不讓你走啊,還是遇到什么討厭的人了。】</br> 許鳶飛低頭按著手機,【沒有。】</br> 【那你剛才怎么不能脫身,你把地址給我,我去接你。】其實他們姐弟從小到大,基本不是在打架,就是在互相攻擊,就算長大也會互相吐槽毒舌。</br> 不過遇到事情,她這弟弟肯定會千般護著自己。</br>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br> 【你該不會遇到什么男人糾纏騷擾你了吧,我去會會他。】</br> 【真不是,我去趟店里看一下今天的賬目,晚些回去。】</br> 【那等你回家再說。】</br> 京寒川瞥了她一眼,“男朋友?”</br> 他們就是普通主顧關(guān)系,沒親近到會詢問彼此的私生活。</br> “不是,我弟弟!”許鳶飛急忙解釋。</br> “弟弟……”京寒川語氣微微松弛了些。</br> “嗯。”</br> “多大了?”</br> “23,今年大四,催我回家來著。”</br> “你家住哪個小區(qū),直接送你回去。”</br> “不用,開到店里吧……”</br> 京寒川緊抿著嘴,沒再作聲,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再度收緊幾分。</br> 京家在郊外,又是晚高峰,車子走走停停,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店里,兩人分開也沒多說什么。</br> 京家車子一直跟在后面,送她回去后,京寒川就坐著自家車子離開。</br> 一路回去,他都緊抿著唇,似乎……</br> 心情不大好。</br> 許鳶飛確實留在店內(nèi)盤點了一下當(dāng)天的營業(yè)額,核對完賬目,準(zhǔn)備關(guān)燈離開時,有人走了進來,瞧著那穿著也知道是京家人,她以為是京寒川折返回來,當(dāng)時心底還咯噔一下。</br> “許小姐,這是六爺讓我送來的。”</br> 某藥房的包裝袋,里面有消炎噴霧還有維生素B之類的,“替我和他說聲謝謝。”</br> “如果要道謝,您不如親自和他說。”</br> 許鳶飛眨了眨眼,這京家人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的。</br> **</br> 川北京家</br> 京寒川到家的時候,一來一回,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br> “回來啦,吃飯沒?”某大佬正看央視一套的《焦點訪談》。</br> “還沒有。”</br> “你送人家回去,都沒一起吃個飯?”某大佬詫異,“那你都出去干嘛了!”</br> “送她回去。”京寒川回答得干脆,沒有半點毛病。</br> “……”某大佬被堵得不知說什么好,“家里還有點剩飯剩菜,你要不就自己做,要不就自己熱一下。”</br> “家里的魚喂了嗎?”京寒川看了眼魚缸。</br> “整天就知道擺弄這幾只魚,你和他們過一輩子好了。”</br> “金魚壽命只有六七年,無法陪我過一輩子。”</br> 某大佬差點就拿遙控器砸他了,這小混蛋,說得是什么渾話,居然開始頂嘴了。</br> 京寒川直接進廚房,自己下了碗面。</br> “寒川啊,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喜歡那姑娘啊?”某大佬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br> 京寒川沒作聲。</br> “你最近總是往外面跑,我找人查過,但凡出去,十有八九就是去師院邊上那家甜品店的,我和你媽都給你打聽過了,那姑娘沒男朋友。”</br> “脾氣秉性沒好好了解過,不過看著我不驚不懼的,沒嚇得逃跑,心理素質(zhì)還是可以的。”</br> “這姑娘可能和我們家有緣,我看著還有幾分眼熟。”</br> 京寒川偏頭看他,“我們就是主顧客關(guān)系。”</br> “什么主顧客,只要你想,都是可以發(fā)展發(fā)展的嗎,我之前還是你媽的戲迷票友呢,后來還不是造就了一段佳話。”</br> “嗯,擄回家了,是佳話沒錯。”京寒川直接吐槽。</br> 某大佬摸了下小胡子,“不過那姑娘面對你的時候,很緊張啊,我看都差點撞到你身上還不自知,你是不是欺負(fù)過人家?”</br> 京寒川攪動著鍋里的面條,不想理會他。</br> 沒想到某大佬語出驚人。</br> “欺負(fù)一下也沒事,別欺負(fù)狠了,負(fù)起責(zé)任就行,傅家多熱鬧啊,我們家真是冷清啊……”</br> 京寒川無奈,“我和她不是那種關(guān)系,你們這次真的嚇到她了。”</br> “到底是誰嚇著她了,我們之前聊得好好地,自從你回來,她舌頭都被燙了,你還好意思說?”</br> 京寒川心底清楚,和父親這種人無賴擅長詭辯之人,沒法講道理,沒再繼續(xù)說話。</br> 而此時已經(jīng)洗了澡的京夫人從樓上下來,聽著廚房有聲音,“寒川回來了?”</br> “嗯。”某大佬應(yīng)聲。</br> “我還以為他今晚不回來,準(zhǔn)備讓人把大門鎖了。”</br> 京寒川面無表情,這就是他的親爹親媽。</br> *</br> 等他洗漱好回房,降下房間一側(cè)投影幕布準(zhǔn)備找個電影看一下時,才注意到手機屏幕顯示著未讀短信。</br> 尋常傅沉等人找他,如果有急事都是打電話較多,他并沒有手機不離身的習(xí)慣。</br> 點開微信信息,許鳶飛發(fā)來的。</br> 【謝謝你的藥,我嘴巴好多了。】</br> 【你是休息了嗎?】</br> 信息是八點多發(fā)來的,此時已經(jīng)九點半了。</br> 京寒川忽然想起她的嘴,唇色淺淺,卻被開水燙得一片艷紅,就想點涂著最艷麗的朱砂,他剛洗了澡,發(fā)梢水滴滴落在肩頭,或是從下頜順著脖頸往下……</br> 流過嗓子眼,有點癢,有點燥。</br> 他在斟酌著應(yīng)該如何回復(fù),短信編輯了三四次,又刪除了,就在準(zhǔn)備發(fā)送消息時,信息又來了。</br> 許鳶飛:【這么晚,不打擾您了,謝謝您的藥,晚安。】</br> 京寒川手指僵直,一字一字將編輯好的信息逐字刪除,盯著手機……</br> 有點不爽!</br> 最后只回了兩個字:【晚安。】</br> 許鳶飛此刻躺在自己床上,也是憋悶,等了許久的信息,卻等來晚安,她嘆了口氣。</br> 而此刻傳來敲門聲,“姐,睡了嗎?”</br> “還沒!”許鳶飛下床開門,一個穿著睡衣抱著電腦的大男孩正站在門口,“幫我看一下論文。”</br> “你是學(xué)工科的,你的論文我可看不懂。”</br> “不要求你看懂,給我看一下有沒有什么病句和錯別字,教授太嚴(yán)格了,說如果出現(xiàn)錯字這種低級錯誤,就不讓我參加預(yù)答辯。”</br> “給我吧。”本科論文8000多字,看起來也不是費事。</br> “對了姐,你今天去哪兒送貨了,那家人為難你了?還是遇到什么變態(tài)了?”</br> “沒有啊。”</br> “你這次出門好久,我最近沒什么事,去你店里幫忙吧,送外賣這些,交給我就行了,你一個女孩子,送這個不安全,難保遇到什么居心不良的人,對你毛手毛腳怎么辦?”</br> “你覺得誰敢對我動手動腳啊。”</br> “以防萬一嘛,以后我去你店里幫忙。”</br> “真不用。”許鳶飛嚴(yán)詞拒絕。</br> 讓他過來,那還得了。</br> 許鳶飛拿著電腦,坐在書桌上,給他逐字逐句看著,那男孩則拉著凳子坐在一側(cè)玩手游,“姐,這次傅家的婚禮,爸媽有事去不了,你和我一起去?”</br> “我有事要忙。”許鳶飛要忙著做甜點,根本沒空吃什么酒席,余漫兮還特意給她發(fā)了個單獨的請柬,不過她真的沒時間入席。</br> “那就我一個人?”他的手機里正不斷發(fā)出游戲里的打殺聲音,“我聽說京家人會過去。”</br> 許鳶飛滑動鼠標(biāo)的手指頓了一下,這點她早就知道了。</br> 不過她要在后面幫忙,京家人吃喜宴和她自然沒什么關(guān)系。</br> “我準(zhǔn)備帶個板磚過去,如果看到京寒川那廝,我準(zhǔn)備來個偷襲,砸他個頭破血流,你覺得怎么樣?”</br> 許鳶飛咳嗽兩聲,“傅家大喜的日子,你這樣不太好吧。”</br> “所以我沒帶刀啊!”</br> 許鳶飛緊張得吞咽著口水。</br> “那廝以前多囂張哦,我和他都干過好幾架,就是那時候年紀(jì)小,打不過他,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一定要給你把當(dāng)年那口惡氣出了。”</br> “都很久的事情了,那時候大家都很小……”</br> “我很記仇的!”</br> “大喜的日子見血不好吧。”</br> “我準(zhǔn)備散場的時候,偷襲他,打他一個頭破血流。”</br> 許鳶飛摩挲著鼠標(biāo),“聽說他爸媽也要去,一家三口……”你怕是不好動手。</br> “那我多帶兩塊板磚。”他笑得沒心沒肺。</br> 許鳶飛悻悻然笑著,自己弟弟是個什么德性,他心底是清楚的,有些事可能真不是說說的,她突然開始頭疼起來。</br> 可別在人家婚禮上撕扯起來,那就太丟人了。</br> ------題外話------</br> 六爺要郁悶死了,你回信息速度不會快點嘛!結(jié)果人家一句晚安……</br> 懵逼了吧!</br> 六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