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翌日。
凝香不止一次進寢殿來, 一會兒端來一碟茶餅,一會兒端來一盤糯米糕, 一會兒又煮了熱茶
沈緒冷颼颼瞥了她一眼, 嚇得凝香放下茶盤就跑出去,捂著胸口后怕。
巧閱扯了扯她“怎么樣了”
凝香搖搖頭“姑娘沒醒呢。”
巧閱立馬揚起嘴角,瞧,皇上與姑娘這是如膠似膝,外頭還傳帝后不和,簡直荒謬,
里頭,沈緒坐在席上, 桌案上是方才趙權(quán)從御書房搬來的奏折,他雖是看著折子,卻也留心著帷幔內(nèi)。
“哼”
芮毓一覺醒來, 只稍稍動了下胳膊就疼的不行, 哼哼唧唧的撐著身子坐起來。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還有些想不清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待她緩了一會兒, 立馬紅了眼眶。
沈緒掀開帷幔, 方才就聽她哼聲,便知道是昨晚累著她了,輕聲細(xì)語道“餓了”
芮毓拍掉他的手, 剛想張嘴控訴一番,發(fā)出的第一個聲音卻啞的不成樣子,著實把芮毓嚇了一跳。
沈緒抿了抿嘴角, 倒了杯水給她“先穿衣服,填飽肚子再歇息。”
芮毓抽了抽鼻子“我以后,不同皇上一道睡。”
沈緒“”
他啞口無言,心想這怎么可能,但也不好在這時反駁她,生怕小姑娘覺得委屈,一會兒收不住眼淚。
“好,那先穿衣服,我給你穿。”
芮毓像只破碎的木偶,坐在床邊任由沈緒給她穿衣裳,只偶爾抬手掩嘴打了個呵欠,腦袋歪歪的靠在一邊。
沈緒彎腰將人抱到小幾旁,又叫凝香端來粥,一口一口喂她吃完的。
凝香在一旁看的臉紅,悄悄退下。
她剛要跟巧閱說這事,讓巧閱也高興高興,還沒開口,就見巧閱冷著臉,憋了半響才道“元姑娘在正殿等著,說給娘娘請安,我去通傳一聲。”
凝香噯了聲,她不曾在宮中做過事,也不知道這個元姑娘是誰,只拉著巧閱退到一旁“皇上喂娘娘用飯呢,你等等再通傳不行”
巧閱愣了一下,抿嘴笑笑“行,我去同正殿那兒說一聲。”
巧閱走到正殿,元梧以為她等的人來了,立馬起身,卻看到只有巧閱一人時垂了垂眸,眉宇間不加掩飾的落寞。
巧閱朝元梧點了點頭“元姑娘,皇上正喂娘娘用膳,恐怕是要讓元姑娘久等了。”
元梧指間摳進手心,蒼白的嘴唇扯出一個笑“無礙,我等等就好。”
看起來還挺讓人心疼的。
不過正是如此,巧閱更看不慣了,這個元梧,少有的美貌,但卻不是皇后娘娘那般艷麗的容貌,而是像清水芙蓉似的,美的悄無聲息。
巧閱覺得,這樣的容貌,隨便落兩滴眼淚都會讓男人把持不住。
她皮笑肉不笑的吩咐小宮女照顧元梧,抬腳又去寢殿外候著。
只是,一直到接近午時,寢殿的門依舊緊閉。
巧閱雖然不喜元梧,但是這么一來,倒像她們坤寧宮欺負(fù)人似的。
巧閱只好在門上輕敲幾下“娘娘,元姑娘來給娘娘請安了,娘娘可要見”
里頭半天沒吱聲,巧閱又不敢說第二遍,只好等著。
芮毓懶懶的靠在沈緒肩頭,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皇上,抱我去床上。”
沈緒稍稍彎腰就將她抱去床上,忽然生出一種怎么伺候她都愿意的感覺。
他捏了捏芮毓的腿“再睡會兒。”
芮毓十分給面子的打了個呵欠,點點頭就又躺下了。
待她閉眼后,沈緒面色漸冷。
巧閱聽到門里的動靜,不由正色,看到出來的只有皇上,便大概知曉,元姑娘今日怕是見不著人了。
沈緒睨了眼趙權(quán),吩咐道“去將御書房所有折子都搬過來。”
趙權(quán)忙應(yīng)下,心下想著,皇上這是要在坤寧宮辦公了
“皇后身體不適,不宜會客。”
巧閱方才反應(yīng)過來皇上這話是對她說的,忙垂頭應(yīng)“是,奴婢明白。”
元梧坐在正殿喝了好幾盞茶,等的愈來愈不耐煩,一直到巧閱過來知會說,皇后娘娘身子不適不宜會客,元梧心中那團火嗖的一下點燃了。
不過她是被浣衣局那個鬼地方打磨過性子的人,再不悅也懂得忍,甚至那張柔弱漂亮的臉上都未出現(xiàn)分毫不適。
“這樣啊那我確實不便打攪。”
巧閱側(cè)了側(cè)身子“奴婢送姑娘出去。”
元梧忍著氣抬腳便走,一直到坤寧宮門外,她又叫住巧閱“皇上可知道我來了”
巧閱原本還有些同情她,時隔兩年,先帝崩逝,太子登基,可元梧卻成了浣衣局一個無人問津的姑娘,實在尷尬。
但方才元梧你開口詢問皇上,關(guān)她尷不尷尬,反正巧閱是絕不允許有人在坤寧宮覬覦皇上,算計皇后。
這才大婚沒幾日,那以后還得了
她沉下臉“元姑娘,就是皇上讓奴婢請姑娘走的,姑娘在浣衣局兩年,為人處事該是通透的,怎如今又看不清形勢了呢。”
元梧臉色一紅,捏緊帕子“我不過隨口一問,何況就是我問了皇上又如何,我來給皇上請個安,本也不是不行,你一個小宮女,倒是做了主子的主。”
巧閱眉頭一蹙還想說話,后頭常嬤嬤中氣十足道“我們是為奴,可元姑娘卻也算不得主,又如何區(qū)分高低貴賤”
元梧看到常嬤嬤便噤了聲,她記得這個老嬤嬤在東宮很是說的上話。
元梧臉色不大好的走了,巧閱嘆了口氣“嬤嬤,這個元姑娘可難辦了,也不能像旁的宮女那般隨意呵斥,就怕皇上對她還有心,會心生憐惜,到時候我們娘娘”
常嬤嬤也是一顆心懸著,元梧的身份實在尷尬,將她當(dāng)主子供著她又沒那個身份,當(dāng)下人,她也不是宮里打雜的宮女
原本就是兩年前鎮(zhèn)北王送進宮獻舞的領(lǐng)頭舞女,因為長的實在貌美,一眼被當(dāng)時還是皇后的竇氏當(dāng)場許給還是太子的皇上當(dāng)側(cè)妃。
太子的親舅父送來的舞女,賜給太子當(dāng)側(cè)妃,好像也無不可。
沈緒當(dāng)時只是個困于東宮的傀儡太子,竇氏怕這女子貌美魅惑皇帝,便塞給他當(dāng)側(cè)妃。
總歸也不過東宮多一個擺設(shè)罷了,他便應(yīng)下來。
接著,事情就曲折了。
太沃帝早就看上了元梧,還沒等他給封賞,竇氏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將他的后路給斷了。
他一個皇帝,總不能同兒子搶女人,這事便罷休了。
就在宮人準(zhǔn)備著太子納側(cè)妃之時,一日元梧被叫去給皇帝彈曲兒,皇帝酒醉強留了她,之后,這東宮納側(cè)妃算是黃了。
太沃帝為補償過失,便要封元梧當(dāng)妃,結(jié)果不多久太沃帝便病了,一病病了一年多,這一年之久,元梧被竇氏趕去了浣衣局,隨之而來的,便是太沃帝駕崩的消息。
再然后,就是如今,她被竇氏從浣衣局里接了出來,在寧圣宮的偏殿住著。
元梧心中不甘,她本來好好的當(dāng)太子側(cè)妃,如今也能享受榮華富貴,況且太子尚且年輕,相貌又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怎是那個老皇帝能比的上的
她本來就該嫁給當(dāng)時的太子,本來就該在如今的宮中也做個主子,或許,說不準(zhǔn)有她在,皇上壓根不會看上現(xiàn)在的皇后。
芮毓一覺睡到了天黑,寢殿里光線昏暗,但環(huán)顧一圈,并未見到沈緒,可那堆成小山一樣的折子還在,一旁的茶盞還冒著熱氣,想來是剛走不久。
凝香進來,忙將手頭剛燙好的衣裳放下“娘娘,皇上剛走不久,不過東西都還在,想是晚上還來的。”
芮毓神色一頓,低聲道“你去叫高嬤嬤來。”
“啊”凝香愣了一下,遲疑的點頭應(yīng)下。
娘娘見高嬤嬤做什么
高嬤嬤她
可是教那些東西的呀
一個時辰后,高嬤嬤一臉欣喜的看向芮毓的肚子“娘娘可要加把勁兒,努力懷上小皇子才好呢”
芮毓順著高嬤嬤的目光垂眸看去,緊張的捏住袖口,高嬤嬤說一月同房個十二三次都是常事。
差人送走了高嬤嬤,芮毓若有所思的回到寢殿。
正好撞上巧閱,巧閱往后面看了看,沒看到高嬤嬤,她笑笑說“娘娘方才與高嬤嬤說了許久話。”
芮毓點了下頭,從巧閱手中接過厚厚一本名錄,她一眼就瞧見最前面被劃掉的左相一家。
巧閱方說“三日后便是婚宴,這是禮部擬的名錄,娘娘瞧瞧,可有漏了誰”
芮毓一邊低頭看著一邊回到寢殿,沈緒依舊沒回來,她便坐在他原本批折子的地方,細(xì)細(xì)看起了名錄。
說是看,其實這長長的名錄里,她識得的人加起來都沒有幾個,但芮毓向來是個做事認(rèn)真的,就算看不懂也仔仔細(xì)細(xì)一個一個看過去。
直到這份名錄末端,這兩個字好像是后才才加的,墨要比前面的這些字都新。
元梧。
芮毓多瞧了這字兩眼。
門外有零零碎碎的聲音,是凝香與巧閱在低語。
凝香壓低了聲音,驚訝道“通敵左相通敵”
巧閱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才剛從御書房傳出來的。”
凝香震驚的點點頭,左相被關(guān)了那么久,原來是通敵啊,怪不得呢,什么罪名能將堂堂左相關(guān)在大理寺兩月。
忽然,兩個藍衣丫頭跑過來,其中一個忙說“巧閱姐姐,皇上去寧圣宮了。”
巧閱點點頭,去寧圣宮怎么了,左相犯了通敵的罪,按律該滿門抄斬的,皇上可不要給太后一個交代。
不過
巧閱猛地回過神來,復(fù)又問“去多久了”
兩個藍衣丫頭對視一眼“這會兒該到了。”
之前凝香找人打聽了一下那個叫元梧的,她還尋思著什么人能讓巧閱與常嬤嬤都這么擔(dān)憂,沒想到她一打聽,就打聽了一連串皇家密辛。
便也知道了那個元梧,竟然曾經(jīng)差點成了太子側(cè)妃。
凝香倒吸一口氣“皇上今夜,不會不來了”
巧閱蹙眉“胡說什么,皇上只是去寧圣宮同太后說話罷了,關(guān)元姑娘什么事兒。”
凝香看了巧閱一眼“那萬一在寧圣宮見到元姑娘呢誰知道會不會”
巧閱底氣不足的替皇上辯駁一句“皇上早就不喜歡元姑娘了,皇上現(xiàn)下最疼愛是我們娘娘”
驀地,門被從里面拉開,幾個丫頭方才太激動,說話聲音沒個把門的,芮毓聽了個大概。
她捏著那本名錄,緩緩道“她是誰”
巧閱與凝香探頭看去,便看到她們皇后娘娘手指著的那兩個字,正是元梧。
芮毓用指腹擦了擦這兩個字,便將這字擦模糊了。
芮毓頓了一下,神色自若的合起名錄。
巧閱試探道“娘娘怎么問這個”
難道有哪個不長眼的在娘娘跟前說這個
芮毓沉吟不語,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半響才問“元姑娘就是她”
巧閱遲疑的點點頭,又聽到芮毓問“皇上今夜不來了,是去找她了”
巧閱一下懵了,正要解釋時,就見她們娘娘冷眉冷眼說“不來就不來了。”
巧閱張了張嘴,半天才說“皇上是去寧圣宮見太后的,不是娘娘想的那樣。”
凝香點頭附和“不是娘娘想的那樣,都是我們胡說八道,讓娘娘誤會了。”
芮毓緊緊抿著唇,又生氣又無措,但臉上卻冷冷靜靜的,半點情緒都不流露。
憋了半天,芮毓硬邦邦道“我才不想他來。”
芮毓重重關(guān)上門,心想著,明日不給他送湯了。
后日也不送。
大后日也不送。
以后都不送。
驀地,芮毓腳步一滯,臉色蒼白。
皇上,也會和別人一起睡么
那他以后是不是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緒怎么回事,突然間就沒湯喝了
祝大家農(nóng)歷正月初十快樂
嗯我找找狗鏈子,今天打算出門溜一下自己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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