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剛好將谷中的大火滅掉，這雨約莫只下了半個時辰，來得快，去的也快，張桂芳不由得陷入沉思，真就是沖著救姬發來的？</br> “將軍！”</br> 這時一個搜索山谷的小卒趕了過來，對著張桂芳稟報道：“將軍，谷中火已滅，但沒有找到姬發等人，雨后泥濘，山路難行，想來姬發即使趁亂逃跑，也尚未來得及走遠，咱們是不是……”</br> 還不等張桂芳開口，一邊的方相擺了擺手，道：“不必，雨后山路難行，逃跑不容易，我們追擊同樣不容易，當務之急，還是先打掃戰場，看看還有多少敢當軍...尚有一口氣在。”</br> 提及敢當軍的時候，方相頓了很久。</br> 打了敗仗，就跑，跑不掉當了俘虜，就偷襲，這是很簡單的道理。</br> 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就像之前鄧秀的親衛，他們雖然在包圍之中拋棄鄧秀投降了越人，但沒有人會怪他們，百越歸降之后，也沒有追責，最多也就穿穿小鞋。</br> 生死關頭，投降保命才是大多數人會做的事，方相就是這大多數人之一，別看他現在混的風生水起，是大商有數的國腳，一旦戰敗被俘，他和原著一樣，會選擇投降。</br> 因為方相知道同樣處境下自己的做法，所以他對這無一人投降的敢當軍，更為尊重。</br> “不！”</br> 不過張桂芳有其他想法，臼杵槍挽了個槍花，道：“敢當軍不能白白犧牲，姬發身邊至多只有三千周軍，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若不將其生擒獻于陛下，實是錯失良機！”</br> 方弼一臉難色，道：“將軍，敢當軍中有不少傷員需要照看，周軍俘虜亦是要嚴加看守....”</br> 張桂芳將手中臼杵槍一橫，挑眉道：“我不會照顧傷員，也不會看守俘虜，這些事你們來做，我去追殺姬發！”</br> 說罷，他一催馬，沖了出去。</br> “將軍...”</br> 方相、方弼兩兄弟看著張桂芳遠去的背影，癡癡地張著嘴，不知如何是好。</br> “將軍，咱們該怎么辦？”</br> 搜索山谷的小卒也懵了，這到底是跟不跟過去？張將軍這就溜沒影啦！</br> “這...”方相、方弼撓著頭，只得對著將士們道：“張將軍武功蓋世，周軍不過是殘兵敗將，傷不了他，你們安心照顧負傷的弟兄們便是。”</br> “是！”</br> 姬發在山上蹲守的這幾天，已經將地形摸了個門清，現在，他正沿著一條小路逃跑。</br> “快點！煙火遮掩不了多久，要是商軍發現端倪，追上來就不妙了！”</br> 由于道路泥濘，一名親衛正背著姬發行走，他名叫姬乙，按甲乙丙丁這么排，聽名字就知道他跟隨姬氏已久，絕對忠心。</br> 姬乙背上的姬發默默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倒是姬乙不斷的催促著其他士卒。</br> 周軍士卒走著，心中驚喜交加，驚的是先大勝后慘敗，大起大落差點把命都賠進去，喜的是逃出升天，而且一場大雨更加證明自家主子是天命之人，名副其實的天子，沒有跟錯人。</br> “莫慌，商軍不可能放棄傷兵與俘虜，即使追上來，也不會有多少人，若是人少了，輕松破之，若是人多，道路本就狹窄，又逢雨后，不便發揮，亦能全身而退。”</br> 姬發這時候才發話，眉宇間顯得輕松了許多，不管如何，當務之急是先脫身。</br> 很快，一行人就抄小道下了山，眼見已來到了山下，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氣，這么久都沒追上來，看來是不會有追兵了。</br> 其實他們最怕的是在山路上被堵截，到了山底，道路暢通，往哪兒都能跑，倒是不用擔心。</br> 踏踏踏——</br>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br> 姬乙一眼望去，只見張桂芳一人一馬，白袍飄舞，直奔這邊殺來。</br> “追上來了？”</br> 姬乙一哆嗦，險些將姬發摔下背來。</br> 姬發微微皺眉，主動下來，既然追兵來了，就列陣迎敵，但張桂芳動作更快。</br> “逆賊休要再逃，吃我一槍！”</br> 張桂芳大喝一聲，拍馬直沖姬發而去。</br> 電光火石之際，便沖入周軍陣中，長槍一挺，一挑，便生生將一人挑至天上。</br> 姬發大驚，被挑飛的正是姬乙，若不是他下來的早，只怕不好過。</br> 張桂芳撇撇嘴，沒挑中，也罷，當即將臼杵槍一甩，槍尖從姬乙的胸膛透出，瞬間整個人失去了生機。</br> 張桂芳輕哼一聲，剛才憑著快馬才能瞬間深入陣中打周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想再找到那么好的機會卻是不容易，不過他依然沒有半分撤走的想法，而是策馬拉開距離，又從另一側沖殺而去。</br> 這是騎兵奔襲沖陣的戰法，從敵軍兩翼穿插，能夠有效破壞陣型，最大化殺傷力。</br> 通常想沖陣，人少了不行，沖擊力不夠起不到效果，可張桂芳一騎，看效果也不輸于一整只騎兵，一人一馬在那些周軍敗卒之中縱馬狂奔，姬發被牢牢護住殺不到，殺些小卒基本一槍一個，連續沖陣之下，也不知道殺死了多少人。</br> 原本在風中飄飄還有些白馬長槍英姿颯爽的白色披風，早已浸透了鮮血，甲胄上也是一片血紅，臼杵槍就不用說了，若不是有長纓阻擋血液下流，只怕已是握不住槍柄。</br> 被護在陣中層層保護著的姬發大聲道：“我軍從谷中逃出，三千人無一落下，整整三千人，竟能被一人沖陣，來去自如？”</br> “來將只一人，我軍已擺出陣勢，又有何懼？將之殺了，取下頭顱，再行撤退！”m.</br> 在姬發的呼喝下，周軍重振旗鼓，剛剛才有一場天命大雨，將士們對姬發的信仰幾近狂熱。</br> 然而即便如此，張桂芳依然沒有被攔住，反而越殺越興起，其實一人之力有限，這么點時間，他殺的人不多，也就幾十人，相對于三千人很少，可耐不住他如入無人之境，槍起槍落殺得人膽寒。</br> “穩住！”</br> 姬發見張桂芳沖陣殺敵跟在市集里閑逛買無心菜似的，不由得大怒：“給孤保持陣型，不許亂，將他堵住！”</br> “張桂芳不過是有勇無謀之輩，勇則勇矣，若身陷囫圇，必然失措。”</br> “殺！”</br> 月旦評評選的名將人盡皆知，周軍知道張桂芳有勇無謀，便安心了許多，他們這時候爆發出的戰斗力并不弱，也許受限于人數，敵不過山上的商軍主力，但是面對只知道莽的一人一馬，怎么都應該是壓制。</br> 用腦子想嘛，敵將一旦沖入陣中，只需要用盾牌合圍，再將兵刃從盾牌縫隙刺出，這不捅他個萬箭穿心？</br> 可有時候，一些人總是能超乎正常的思考范圍。</br> 圍是圍住了，張桂芳抬槍直接往周身一轉，臼杵槍上的力道幾如山海，別說刺來的兵刃了，便是層層攔截的大盾也不受控制，被一一撥開。</br> 而那些周軍士卒則更加不堪，幸運點的，踉蹌了幾步才倒下，更多的則是直接被槍上的巨力給帶倒在地上，腦震蕩都是輕的。</br> 倒下的周軍隔出了一個小空間，張桂芳便趁機一夾馬腹，又殺出陣，拉開距離再行沖陣。</br> 如此反復，臼杵槍橫掃無敵，胯下銀鬃馬又是寶馬，這些周軍士卒一砍就能倒一片，張桂芳所到之處，除了被親衛層層護住的姬發，其他周軍必然和稻田里被風吹過的麥浪一樣，后退不迭，分涌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