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得熱烈,噼里啪啦的響。</br> 火里依稀能見著許多門板,其中有竇榮府上的,梧桐木,貴氣。</br> 府中缺了門板,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府邸的主人已經不會再住了。</br> 竇榮犧牲了,和竇榮一起犧牲的,還有大半汜水關的守軍,</br> 汜水關之中,僅有韓升、韓變與小六領著小部兵馬遷走百姓,而得以幸免于難。</br> 當然,周軍也沒好過,突入汜水關的周軍士兵們,根本來不及撤出,傷亡慘重。</br> 南宮適雖然如愿以償攻下了汜水關,但心情極為沉重。</br> 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就這么一場火,燒沒了三萬人,幾乎是前些日子里折損將士的總和,傷者更是不計其數。</br> 便是姬叔乾,也因為帶頭沖入汜水關,而在遭逢大火的亂兵中無法脫身,重度燒傷。</br> 雷震子不會求雨,急著想滅火,風雷雙翅扇動倒是引來風雷齊至,但風助火勢,雷還劈了幾處房屋,燒得更狠了。m.</br> 此戰……真是損失慘重。</br> “唉...竇榮...竇榮...”南宮適連連搖頭,長嘆一口氣,“我早就想到,韓榮拼死拖住我軍,關中的竇榮見可能守不住,定會設下埋伏,用來誘我等。”</br> 說著,他一臉頹色,嘶啞道:“可未曾想,竇榮竟是不惜性命,燒了整個汜水關。”</br> 這情況,南宮適也不怨他人,交手已久,所有人都知道了竇榮的慎重,可誰知道他最后會來這么一手,賭上汜水關上下性命,引來一場大火呢?</br> 而且,還是在明知道援軍就要抵達的情況下,依舊用命豪賭一場。</br> 當初雷震子入關勸降,威脅攻下汜水關之后寸草不留,現在看來,還真是實話。</br> “大將軍。”望著南宮適的頹喪模樣,雷震子上前勸道:“雖說損失慘重了一些,但終究還是拿下了汜水關,達成了目的,將軍難免陣前亡,何況是士卒?突如其來的大火之下,無法逃生,也不是大將軍的罪過,大將軍已三天三夜未曾安歇,還是早早歇息吧!”</br> “歇息?”南宮適微微合眼,確實是困了,旋即他又睜開遍布血絲的雙眼,道:“先將陣亡的將士們安葬了吧。”</br> 將士們的尸骨幾乎都被燒成了焦炭,安葬起來確實麻煩,而且兩軍的將士都混在一起,燒得不成人形,也分辨不出。</br> 不過南宮適倒也不在意,一起埋了就是,這群汜水關的守將,值得尊重,可惜,到死也沒能見到自己的對手長什么樣子。</br> “大將軍,這只是小事。”雷震子滿不在乎道:“當前還是要推翻無道昏君,興周伐商,西征商軍不日就要抵達,我們雖是得了汜水關,但關中沒有任何糧草物資,也無守城器械,根本守不住,幾乎是座死關,無險可守,必是一場死戰,我們必須保存體力,以便迎接將要到來的惡戰。”</br> 南宮適面色一滯,于情,應該將陣亡的將士們都葬了,于理,應該保存體力迎戰。</br> 竇榮的這場大火,讓本是美味佳肴的汜水關,成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br> 留在汜水關駐守吧,這座死關無險可守,啥用都沒,棄關退走了吧,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攻下的關隘,就這么扔了,難免影響到士氣。</br> 而且無數將士都死在了大火里,不管不顧的走了,肯定讓將士們心寒,可要是留得久了,又得面對西征的商軍,搞不好就是全滅。</br> 南宮適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道:“你領一支兵馬,追擊汜水關殘兵與遷徙的百姓,百姓的腳程慢,他們必然沒有走遠。”</br> “嗯?”雷震子一愣,皺眉道:“將軍若要駐守汜水關,應當留存體力以全群之力拒西征商軍,為何還要分兵?”</br> 南宮適道:“竇榮所計,無外乎想把我軍拖在這座死關之中,大火之下,我軍士氣早已跌落谷底,關中糧秣物資全無,等到西征大軍趕至,便能一舉攻滅我等,以汜水關軍將之性命換取我部將士,卻是值得的。”</br> “按理來說,此時退走,與大軍匯合,乃上上之策,不過這就相當于放棄了汜水關,雖然現在的汜水關什么都沒有,是座死關,但只要經營一段時間,便可恢復生機,成為伐商之中最重要的中轉點,既可囤積糧草,又可調兵遣將,還能作為險要。”</br> “竇榮雖然一反常態冒了一次險,但卻是險中帶穩,燒了關,最好的結果便是將大軍燒得一干二凈,即使沒燒死多少,留下一座死關,若是我軍駐扎在此,就等于直面西征商軍兵鋒,若是我軍撤走,便等同堅守到了西征商軍抵達....”</br> 或許竇榮的穩重從來都不是基于自身,而是基于國家,拿著性命冒險從個人角度上來看確實不妥,但從大局出發,竟是最穩妥的辦法。</br> 茍,也分大茍,小茍,竇榮顯然是大茍,以往保全有用之身是最穩妥的,他就茍著連面都不露,現在用性命換戰機,是最穩妥的,他就可以獻出生命。</br> 南宮適情不自禁又感慨了一番,隨即道:“所以,我們也得做出應對,汜水關今日無用,日后卻是至關重要,必然不能輕易放棄,但我們也不能坐視商軍來攻,束手待斃,既然明知守不住,那我們就換個方式,主動出擊。”</br> “大將軍的意思是....”雷震子隱隱猜到了南宮適的意思,道:“以一支偏師追擊汜水關殘兵與百姓,追上后圍而不攻,從而引誘魯雄分兵?”</br> “不錯。”南宮適點頭,贊許道:“西征商軍能夠全殲我等,是建立在我軍大量將士身陷火海,兵力不足,他們又兵多將廣糧草豐足的情況下,可若是西征的商軍分兵援救他處,本將自信能守住數日,足以拖延到大王與丞相率大軍前來。”</br> “不愧是大將軍,妙??!”雷震子忽然想到一處不妥,問道:“若是魯雄不愿分兵,執意來攻,該如何是好?”</br> “竇榮能誓死守關,本將自然也做得。”南宮適淡淡道:“只是若是如此,只怕徹底失了人心,汜水關上下壯烈如此,為國犧牲,僅剩的殘兵被圍竟不派兵相救,日后又有多少人為大商效死力?何況還有關中遷徙的百姓,所謂攻心為上,大商頓失人心,敗亡是遲早的事,必然更加被動。”</br> “遵命!”雷震子大聲抱拳應道。</br> “去吧。”南宮適擺擺手,道:“時日無多,以竇榮的性子,哪怕冒險燒關,也必然是收到了西征商軍的消息,說不定只要一日,乃至半日,魯雄就會領軍趕至,速速傳令下去,分出一支兵馬,追擊殘兵。”</br> “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