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孫早已先行一步,用土遁挖好了陵寢。</br> 他盜墓已經盜出了經驗,修起墓來自然也是一把好手。</br> 姬昌的墓葬位置位于岐山山腳,外圍已有墻垣。</br> 百子、文武與一干甲士均是手持鏟、筐等物,等下葬完畢后,他們得起封土。</br> 而姬旦則騎在馬上,看著這一切。</br> 很奇怪,十分奇怪。</br> 自己派去的護衛沒回來,回來的反而是一個自稱螟蛉義子的鳥人,和一個老道。</br> 偏偏自家兄長還對這老道格外信任,稱其為相父。</br> 這不就意味著,要拜其為丞相嗎?</br> 若是姜子牙入主朝歌,兄長又對他言聽計從,那這西岐,到底是誰的西岐?</br> 天子固然沒錯,聽從仙人吩咐,也沒有錯,但總不能完完全全當個傀儡吧?</br> 而且父親死的奇怪,太過蹊蹺,太過及時。</br> 父親在朝歌這么多年,沒有白費,又是發明農具,又是改良種植方法,推廣稻子、麥子,很是得人心。</br> 加上以往的功績,在西岐之中,任何人,即便是仙人,都無法在聲望上穩壓。</br> 可以說,是說一不二。</br> 這樣的父親,會不會不符合仙人的需求?</br> 紂王不就是仗著朝中臣子支持,大肆不敬神明嗎?</br> 仙人扶持西岐,自然是想要一個人人對仙神畢恭畢敬,奉上香火的西岐。</br> 有父親這樣一個大樹擋在最上面,仙人實際上并不好施展,畢竟父親不會稱姜子牙為相父,不會完全對姜子牙言聽計從,有以往的功績為基礎,日后做出了什么大事,也容易被歸功于父親頭上。</br> 而如果是姬發就不一樣了,姬發雖然主政五年,但聲望不顯,尤其是一張娃娃臉,雖然年紀不小了,但總讓人覺得資歷尚淺。</br> 再加上拜姜子牙為相父,如此一來,一應事務,大小功績,不就都累積到了這“相父”頭上?</br> 姬旦對仙神的了解并沒有姬發、姬昌那么深,因而心中存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懷疑。</br> 而現在,因為姬昌之死,懷疑加重。</br> 父親的死如此詭異,會不會是仙人為了維護仙神的利益出手施為?</br> 并非沒有可能,哪怕是姬昌,在仙神眼中,也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棋子,死了也就死了。</br> 想到這里,姬旦心中愈加擔心,如果殺死自己父親的是這些仙人,他怎能放心讓仙人主持伐紂?又怎能放心讓這些仙人入主西岐?</br> 甘于當棋子是一回事,甘于讓執棋人把棋子捏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br> 姬旦繼續護著棺槨靠近陵寢。</br> 他看著姬發和姜子牙竊竊私語,看著兩人被雨水淋得全濕也不曾皺眉,反而越聊越火熱。</br> “有些不太對....”</br> 姬旦喃喃自語,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父親死的這么詭異,護衛也沒有回來,兄長怎么就這么相信姜子牙呢?</br> 他盡量讓自己面色如常,這老道忽悠人有一手,只怕兄長已經徹底陷落了。</br> 父親的死雖然有些扯,但姬旦覺得,如果是仙人用上了法術,那就合理的多了。</br> “抬棺,扶靈,恭送文王!”</br> 最終姬昌下葬時,還是選擇了文王這個由紂王封下的王號,這也意味著,西岐也確定了國號不會再有變動。</br> 隨著禮官一聲高呼,百余名甲士圍在停放棺槨的車駕周圍。</br> 抬棺有一套專門的禮制,除了紂王那種胡搞亂搞帶著大軍給黃帝抬棺的無道昏君外,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得遵守這套禮制。</br> 普通的棺槨是八杠,就是八個人抬,高級點的是十六杠,由十六個人抬,貴族死時不得超過六十四杠,而天子死時,通常需要128個人來抬棺。</br> 慈棺落地為不舍,兇棺落地為不甘,這是一句代代相傳的話,棺槨在進入陵墓完全安放好之前,一定得小心翼翼,決不能落地。</br> 根據古老的說法,如果在送葬的過程中棺材落地了,那么逝者的靈魂便會在那里落地生根,除非就地安葬,否則的話,死者的靈魂便會徘徊不前,難以安息,最終的結果就是不得超生。</br> 諸葛亮在死前便要求手下人抬著棺材一直走,直到棺材落地,才可以將他安葬。</br> 嘉慶暴斃的時候由于距離京城太遠,還特意找了近八千人輪換抬棺,可見抬棺的門道之多,以及其重要性。</br> 姬發帶頭,百子齊上,加幾個文武重臣,像姬昌這種孩子多的,倒也不用苦惱親近之人不夠用。</br> 一百二十八人一齊上手,一點點將棺槨挪下來。</br> 然而此時一聲重響。</br> 完了,棺槨落地了。</br> 下雨天,地面本就泥濘,一百二十八人所抬的棺槨,又特別大,只要一個人不留神腳下打滑,手上一個拿捏不穩,一處失力,其他人就全都使不上力。</br> 當所有人都回過神來,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時,全都呆住了。</br> 棺槨落地,還是諸侯王這個等級的棺槨,這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事情了?</br> 姬旦心中一驚,手足無措之際,卻是想到了些別的東西。</br> 慈棺落地為不舍,兇棺落地為不甘。</br> 如果逝者是壽終正寢,則為慈棺,棺材落地十有八九是逝者舍不得親朋好友,這種情況不需要過多的擔心。</br> 如果逝者是非自然死亡,則為兇棺,那棺材落地就非常不吉利了,說明死時心懷怨氣,心有不甘。</br> 姬昌顯然不是壽終正寢。</br> 心有不甘啊.....</br> 姬旦不留痕跡的望向姜子牙,大權傍落,真的是父親所想的嗎?</br> 父親想要興盛西岐不假,想要覆滅大商也不假,可父親真的想要將一切都交給仙人,任由仙人隨意拿捏,甚至連性命都可以隨時奪取嗎?</br> 這時候,姬旦心中對紂王升起了微微一絲認可,總算知道了紂王為何會不敬仙神。</br> 仙神的力量過于強大,也過于輕賤凡人的性命,父親的不甘,會不會就是不甘于這一點?</br> 如果姜子牙真的心狠手辣到殺了父親,那確實得再考慮考慮了.....</br> 姬發見到這一幕,心中涼了半截,對姜子牙的猜測已經信了八成。</br> 不甘,心有怨氣,這肯定啊!</br> 哪個父親被親兒子派人截殺,還能泰然自處呢?</br> 暫且不說姬發、姬旦、姜子牙之間的三角關系,姬昌離世的消息,很快便傳至朝歌。</br> 由于子受還在裝病,得到了第一手消息。</br> 帶來消息的是高繼能,他溜走之后沒敢回朝歌,而是一直打探姬昌的消息,而今終于有了回信,雖然過程曲折,但姬昌總歸是死了,帶著消息請罪,再加上姐姐的關系,應該不會有什么責罰。</br> 子受得到高繼能的消息時,又是遺憾,又是驚喜。</br> 遺憾的是,刺殺失敗,沒能留下罵名。</br> 驚喜的是,高繼能是個人才啊!</br> 見事不妙就溜,放棄任務劃水,這不就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找了這么久的混子,沒想到就在眼前!</br> 這還能怪罪?就你了,升職加薪,點將西征的時候,你起碼也得當個先鋒!</br> 不過現在重點還是在姬昌之死上,子受希望能彌補一下刺殺失敗的損失。</br> 子受對著高繼能詢問道:“姬昌離世的消息,是否屬實?”</br> 高繼能拱手說道:“陛下,我已經再三確認過了,姬昌已死,其子姬發正式繼位,自稱天子,以周為國號,言稱姬昌是因為陛下...因為陛下無道,悲憤而死,現西岐已派大將軍南宮適率哀兵十萬出橋山,往汜水關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