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朝會。</br> 商容出列,道:“臣有奏。”</br> “奏。”</br> 商容道:“有來自各地的奏報,說是陛下....陛下治罪大量貴族,引得人神共憤,各地貴族都已不滿。”</br> 朝歌貴族是敢怒不敢言,可其他地方的貴族,卻是兔死狐悲,這一次引發的,是貴族階級的大動蕩。</br> 雖然絕大多數人不敢在這時候輕舉妄動,可總有一些人,想要暗地里搞點事情。</br> 比如黎郡的貴族。</br> 黎郡本來是黎侯治下,黎侯被子受砍了,改黎地為黎郡,還任命了姜文煥為郡守,姜文煥更是以一己之力打退了戎狄。</br> 可黎郡問題不少,姜文煥走馬上任沒有帶任何官吏,他自己也不是個什么精通政務的人,說是滿不在乎也不為過。</br> 整個郡的治理都得依靠貴族之手,也就是姜文煥打出來的勇名讓這些貴族不敢有太大動作,換做別人骨頭渣子都沒了。</br> 而黎郡的貴族,正是大商領土之中,勢力最大的貴族。</br> 又因為靠近西岐,不少人懷有異心,蠢蠢欲動。</br> 商容道:“有黎郡郡丞侯延上書,痛陳加刑于貴族之厲害,實非人道......”</br> 黎郡郡丞自然不是尋常人,這侯延可以說就是黎郡貴族的代表,侯氏上可追溯到倉頡,倉頡原姓侯岡,名頡,后世子孫以侯為氏。</br> 侯氏在年初的時候也曾因祖祠一事派人來過朝歌,不過送的錢財不多,畢竟倉頡不像別人,作為發明文字的老祖宗,地位想低都低不了。</br> 因而他們很有錢,又是老牌貴族,族中人口眾多,在黎郡影響力極大,這侯延就是侯家家主,也是大商官職體系中,少有的貴族官員。</br> 當然,侯延也知道紂王和貴族不對付,以前比較謹小慎微,井水不犯河水,幫助姜文煥處理政事也算得上兢兢業業,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br> 可這一次,顯然到了攤牌的時候,紂王對貴族這么出手,怕是沒多久就打算向西岐宣戰了,他得做點什么,倒是不急著站隊,總得先看看哪邊給的好處多。</br> 因而侯延直接上書,痛斥紂王對貴族的無情,又說貴族乃是一國之本,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看看紂王是不是會堅決對貴族動手。</br> 群臣聽完商容的奏報,不由得沉默了。</br> 黎郡有姜文煥在,不用過多理會邊境的異族,但內部的貴族,卻是個大隱患。</br> 以侯延身后的侯氏,也確實有著上奏的底氣。</br> 畢竟侯氏原本是諸侯麾下的貴族,這意味著他們和朝歌貴族不同,不僅沒有經歷多重削弱,還有....兵權。</br> 私兵,加上上千年的積累,倉頡之后的名頭,這些就是立足之本,他們甚至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成為一方小勢力。</br> 便是歷代黎侯,也得拉攏侯氏,才能站穩腳跟。</br> 這樣的大貴族,讓人不得不重視。</br> 子受....很開心。</br> 這就是他渴求的東西啊!</br> 侯延就差在奏疏里公開大罵昏君了!</br> 不過群臣卻摸不透紂王的態度,商容躑躅再三,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不要冒然決定,黎郡一向少有奏疏,臣等對黎郡的了解,也不算多,可遣一朝中要員,前往黎郡,稍作探查,若是....”</br> 話他沒敢說的太明白,若是侯延真的真么激進,恐怕就得妥協一二了,正值多事之秋,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要好,雖然有姜文煥坐鎮,侯氏不會貿然叛亂,但做出什么資敵行為,總歸得不償失。</br> 子受顯得不滿意,道:“為何還要稍作探查?朕決意下旨痛責侯延,他是何人?不過區區一郡丞,姜文煥都未有意見,他憑什么不滿?”</br> “貴族犯事,乃刑罰,事關刑罰,又豈是他一個邊地郡守能有異議?不然朕特意設立刑部與大理寺有何用?侯氏勢大,朕自然知曉,可若是對他們忍讓,就難免令他們暗生膨脹之心,進而滋生反意,因此,不僅要痛責一番,還要問罪,若他們乖乖認罪,便也罷了,若是死不認罪,那便出兵,與姜文煥里應外合,將其捉拿歸案。”</br> 子受得意洋洋,沒別的,就是干。</br> 不是不服嗎?不服就罵你,罵完還不服就打你!</br> 至于后果?什么后果?為什么要顧及后果?</br> 群臣等人一臉不解。</br> 紂王這也太……太激進了。</br> 不過這肯定符合姜文煥的想法,有毛病?打他就是了。</br> 子受略有深意的看了群臣一眼,道:“諸卿以為如何?”</br> 商容惶恐道:“陛下,此舉多有不妥,侯延不過是上了一道奏疏而已,即使言辭有些....有些不妥,也不是什么大事。”</br> 楊任也不禁道:“御史臺近日也聽到了許多怨言,如此大肆嚴懲,確實讓許多人心懷不滿,若是因此而天下動蕩,未必是好事,侯延并無大罪,又較為特殊,若只因此而責罵甚至問罪、調兵遣將,實在不妥,臣以為,若是陛下有意,還是徐徐圖之較好。”</br> 殿中群臣,還真就沒一個同意的。</br> 畢竟紂王一直是在對朝歌貴族出手,對于外地貴族,最多也就是利用祖祠坑點錢,說點什么遷移先祖遺骸的話語,并沒有真正動手。</br> 一旦這么做了,相當于紂王正式將手伸出了朝歌,也不怪天下巨震。</br> 子受雖是皺眉,心中卻是大喜,都不同意才是好呢!</br> “諸卿皆是以為不妥?”</br> “依法嚴懲,是朕下的旨意,新法也是早就定下的規矩,一切合法合理,既然合法合理,那么朕就不該有所退讓,侯延此番上奏,無非就是借著刑罰一事,來試探朕的口風,是否會讓步。”</br> “朕知道,這其中縱容困難重重,可新法已經立下,乃國本,又怎能讓步?若是縱容侯延議論再三,胡言亂語,那朕的顏面何在?法度又何在?”</br> “法立于上,若是在立法之前,可以商榷,甚至可以退步,如歷代先王那般,對貴族通融一二,也并無不可,可既然新法已經立下,便應該依法行事。”</br> 子受看著一個個沉默不語,又看了看李靖,這倒不是有什么深意,主要是李靖那光頭太晃眼,今天睡到大中午才醒,所以是午朝,正午的太陽照進殿里,亮堂堂的,反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